《浮华-女驸马》中天月色好

7、雅好

　　我正疑惑他怎么还在公主府，而且穿成这般闯进了我的洞房，对面萧问庭却三步并作两步冲倒我跟前，一把将我搂入怀中，声泪俱下：“阿华，你好狠的心，为了娶公主，竟不顾与我多年的情份。”

　　我瞬间如雕塑僵硬在原地。

　　这个一脸怨念委屈巴巴的男人，当真是我那风光霁月、冰清玉洁的大哥萧问庭？

　　他忽又将我推开，“阿华，你不是说，你会向陛下递交辞呈，卸甲归田，与我一同云游四海吗？你为何要与她这个女人成亲？是贪慕王权富贵，还是觉得与我相守有损你的名誉？”

　　“大哥，我??”

　　“这些年来我一直为你守身如玉，京中多少世家姑娘上门提亲，都被我冷脸拒之门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等得你凯旋，阿华，”他指着公主，“你与她一处，是不是因为，她能给你生孩子”

　　“大哥！”我从不知，我这大哥萧问庭作起戏来，竟比戏本子上惯会哄骗良家女的风流才子还要胜出一筹。怕他在说出什么虎狼之词，我忙上千，摀住了他的嘴。也顾不得一旁如坐得尊神般饶有兴致看好戏的公主，将人拉到了墙角。压低声音道：“大哥你这说得都是什么？”

　　萧问庭却变脸比翻书还快，立马换了副正经的神情，对我道：“阿华，你快承认你对我倾慕已久，与我早已私定终身。”

　　“嗯？”我瞪圆了双眼，不敢相信这话出自眼前这个萧御史之口。

　　他却信誓旦旦道：“我便不信，旭阳公主若知道你爱慕男子，还会肯嫁给你 ，同你圆房！”

　　这便是两个时辰前他将我拦在莲池想要对我讲明的计策？

　　若非这当事者是我棠大将军本人，我定要为这献计之人鸣金擂鼓，拍案叫绝！

　　可惜，此刻困入局中的人，不巧便是我。此刻除了羞愧到面红耳赤，只想寻个地缝钻进去，我真是一句赞叹也说不出口。

　　“大哥，公主已知我身份。”事到如今，我只得如实相告。

　　空气，凝滞了那么几瞬。

　　“你说??什么？”萧问庭一脸被喷了狗血的神情。

　　“其实，公主早已知晓我的身份就是我非男儿。”

　　“她威胁你了？”萧问庭紧紧抓着我的肩膀，额角青筋爆起。眼眸中血丝清晰可见，我突然鼻头一酸，他这样的神情，我上一次见，是阿姐死在我的怀中。

　　“大哥，这是我与公主的交易。”我拍拍他的手背，轻声道：“公主并无害我之意，放心。”

　　这下换作萧问庭张大了眼睛，我知她心有疑虑，但此刻公主就坐在身边，我也不便多言，只得将人向门边推了推：“大哥，今日不是说话的时候，你且安心回去，我明日再同你解释。”

　　正欲拉门时，我突然想起一件十分要紧之事，紧紧攥住了萧问庭的衣袖：“大哥，你??是什么时候，上这屋檐的？”上天垂怜，他要是看到我被公主那般那般戏弄，我真要举身赴清池，以全名节了。

　　“就在你说什么‘沙场争战’??”

　　听到这句，我顿时松了一口气，也不待他把话说完，就将人推出了门外。

　　守在院内的一众宫人见到我同萧问庭一同出来，瞬间困意全消，齐齐围了上来。我只得咬着舌头同他们打哈哈：“萧大人同本将军畅饮，想是喝多了，你们还不快送他回府？”

　　立刻有小厮上来将萧问庭接了过去。看着他故作蹒跚的步履，我一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不过总算送走了这位大佛，我长舒一口气，转身回房，想着终于能睡上一觉了，却一抬头，正对上公主笑意盈盈的目光。

　　糟糕透顶！我怎么就忘了，这洞房里，还坐着一位尊神！

　　“公主”我试探地向前挪了两步，见她并未有所动作，才稍稍安心。

　　“不想驸马有如此雅好，竟是男女通吃！”

　　“咳咳咳??”我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这黑心肝的女人，明知我本是个同她一样的女子，竟还拿这种话来呛我。今夜被这两个人轮番折腾，我也没了精力再作口舌之争，索性来了个破罐子破摔，坦言道：“公主既已将棠某调查得一清二楚，想必也明白萧大哥此番前来的用意。”

　　“驸马这是恼了？”

　　“臣不敢。”我瓮声瓮气地答着，顺势坐到榻上。然而看着公主脸上藏不住的笑意，我愈发觉得双颊滚烫。这洞房没法再闹下去了！我攥了攥拳，此刻只想找个离这黑心肝远些的地方。

　　然而还未走出两步，身后的下裳便被拽住，那公主娇软的声音徐徐响起：“驸马去何处？”

　　“更深露重，公主该歇息了。”

　　“既是要就寝，驸马起身离开却是为何？”

　　“臣睡相不佳，尤好梦中练武，恐伤了公主。”这可不是我信口胡说，当年为了入军营又不被发现身份，我学这门睡拳学了许久，不曾想今日能用来防备这公主，看来老天对我也并非那么苛刻。

　　“这可如何是好。你我新婚之夜，若分房而眠，明日这府上众人会如何看我？”

　　女子最看重的，便是名节。新婚之夜夫婿离房，对任何女子，无疑都是一种羞辱。我虽不愿与这母老虎处在一室，但同为女人，将心比心，我亦不愿她因我而名节有损。这公主也是帮我报了仇的，而且自相识以来，除了今日这般戏弄我，倒也未做过对我不利之事，我虽向来厚颜无耻，却也不忍昧着良心这般恩将仇报。”那公主睡卧榻，臣席地而眠，如何？”

　　“驸马若是着凉了，母亲定会怪罪旭阳，未服侍好夫君。”

　　听得这一声千娇百媚但“夫君”，我顿时汗毛直立，当即滚到了榻上，扯着嘴角道：“其实臣刚刚想起来，臣醉酒之后，便很少梦呓。”

　　“驸马这话，倒是提醒了旭阳，我们尚未饮这合卺酒。”

　　我这才注意到桌上摆着的酒局，不愧是皇家，酒杯是纯银打造，雕花繁复，表面还嵌着一曾金粉。我情难自禁，便发自肺腑地感叹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可惜，本该是腹诽的言语，偏生被我说了出来，还说得声情并茂。

　　于是，我想象中深情款款、含情脉脉地对饮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我被灌了一整壶的烈酒，然后被公主拖到了床上，扒光了衣物，盖上了杯子，然后——

　　她枕着我的胳膊，沈沈睡去了。

　　本该欢欢喜喜的洞房花烛夜，本将军忍着身后的刺痛和臂上的酸楚，直至三更才有了睡意。梦中一条小蛇一直追着我，对着我的手指狠狠咬了一口，离奇的是我竟觉得有些疼。

　　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日光透过窗棂直接刺到了我的脸上，揉揉脑袋坐起，却发现自己的左手中指不知何时多了道伤口，难怪昨夜会觉得痛，莫不是那公主夜间饿狠了将我的手当作了鸡爪？

　　我穿好衣物，走出卧房，准备洗漱，正巧碰上公主的侍女，便是之前在青楼见过的那个丫头。此刻她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水，一看到我，便将碗塞进了我手里，嘴里嘟囔着：“人家体贴的驸马爷，都是大婚第二日早早起来，为公主洗手煮羹汤；您可倒好，自个儿睡到日上三竿，反叫公主给你煮汤喝。”她说着，还上下将我大量了一番，颇为嫌恶的语气接着道：“驸马您好歹是是上过战场的大将军，怎得身子骨如此弱，倒还不如那戏本子里的文若状元郎。

　　这是公主亲手给您熬的汤药，说是什么壮阳补肾！公主吩咐了，让奴婢务必看着您喝下。”

　　此时此刻，我深切领悟了公主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想我威风凛凛的棠大将军，竟被她说成了弱质书生！还给我熬了汤药，里面铁定放了不少黄连。

　　我捏着鼻子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灌下，立即打发走了这难缠的侍女。不过这药似乎没有想象中那般苦，竟还有一丝异样的香甜。

　　去膳房寻了些残羹剩饭，我在这府内又转了两圈。自江东剿匪回京之后，我还未这般清闲过，原来这游手好闲的日子也这般爽快。

　　日近正午，公主才从宫中回来。她一回府，就将在后花园晒太阳的我叫去了书房。

　　“本宫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如实回答。”

　　我点头。

　　“你当萧问庭是什么人？”

　　“他是我唐华，在这世上，仅存的亲人。”

　　我看到一丝苦涩在她眸中一闪而过，而她接下来的话，更让我如同五雷轰顶。

　　“萧问庭被下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