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容城（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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蕞尔是在浔城化形的。
浔城处于南地，百姓富饶，生灵丰茂。
她原是一张宣纸，被主人家铺在书房桌面上，日日夜夜地吸取天地之精华，生了灵智后虽无法化形，却也可在纸的世界四处走动。后恰逢浔城灵力大涨，她便成功地化形了。
当时是冬天，她一直都很冷，所以化形之后，她忙不迭跑出去找暖和的地方，还不是很擅长用腿的她差一点要掉到火坑里，是一只修长的手把她捞了起来。
那只手抓紧她化出的白衣的后衣领，使她不能看见恩人是谁。恩人拎着她到了一颗光秃秃的树上站好，她这才看清恩人的模样。
黑鸦鸦的青丝，雪白的肤色，以蕞尔阅览万千画集的见识来看，恩人长得很美。
恩人笑着问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妖吗？就敢往火里跑。”
声音温温柔柔的，很好听。
蕞尔老老实实答道：“我刚刚化形，就是有点冷。”然后偷偷看恩人的脸色，又想起还有一个问题没答：“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妖，但我的本体是宣纸。”
纸能做的妖可多了。
大到画皮、千面，小到画妖。但这些都是后来修炼了才会知晓的。
彼时的蕞尔还是三头身的小孩模样，恩人给她耳边挂了一朵白花，她瞬间就不冷了。然后他将她抱起来，边飞边道：“你是画皮妖。”
是画皮！蕞尔心想，原来我那么厉害呀。
过了不久，恩人的声音和风一起灌入蕞尔的耳中，“你就叫蕞尔吧。愿意跟着我吗？”
“蕞尔！愿意！”蕞尔趴在恩人肩头，抱着他的脖颈，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恩人似乎愣了一下，然后问她：“不考虑考虑吗？”
她摇摇头。
恩人随即笑道：“那便好，以后我们一起。我名白术，是梨花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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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都发现，自从他说了自己的身世后，蕞尔对他的态度就发生了一些转变。
具体表现在，以前他问蕞尔一些问题，她都会躲闪着不回答，或是偷换概念；但现在他问问题，蕞尔都会好好思考一番，然后谨慎地回答他。
戒心依旧有，却是真诚了许多。
“无尽沙漠每到年中就会出现一次玉兔食月，我们进来时是五月廿三，算算日子，也不剩几天了。”衡都边走边道。
衡都：“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会越来越虚弱，我们得在月食之前出去。”
蕞尔蔫蔫地跟在衡都后面走，比她头上的梨花还蔫。
月食之日确实是万妖虚弱之时，但她修的是天地之法，与以月光为主要灵力来源的妖不同，月食之日她顶多会犯困，现下这样无力，定是有其他原因。
思及哥哥曾经警告她不要靠近水火，且庇佑她的小梨花失去了作用，而她又在掉进来时做了那样的噩梦……不会吧，这里有水妖？竟比哥哥还强吗？
正好衡都又问她：“你最初掉下来时昏过去了，我瞧你昏着也不安稳，醒时也较为惊恐，是在梦里遇到了什么？”
蕞尔没多考虑，直接告诉他：“我梦见我被一团水裹着，对别人来说也许没什么，但是我怕水，所以那东西对我来说是令我害怕的。”
令人害怕的东西……
这几天他们俩一直醒着找路，从未陷入过睡眠，难道那令人恐慌的东西只能在人睡着时趁虚而入？
衡都权衡一番，就将手里照明的法器交给蕞尔，找了个墙角，在地上画了一大圈符文，对蕞尔说：“你一会儿别出这个圈子。”然后站在圈子外面，自己把自己敲晕了。
蕞尔看得目瞪口呆，这样的场面她第一次见。她心知自己现在状态不佳，只能跟着衡都，便老实安静地坐在原地，任由思绪放空。
衡都散散地躺在地上，睡过去的他没了白日里刻意表现出的沉稳。俊秀的皮囊显得干净又无害，让他多了分少年的青涩。蕞尔隐隐觉得这个才是他正真的样子。
这是，第一个主动保护她的人类。
心上好像被花瓣轻轻地蹭了一下，有些酥麻的感觉。这是一种陌生的情绪，可惜哥哥没教过她，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蕞尔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认认真真地看着衡都，万一那水妖真来了，她也得保证衡都的安全。
就在她专注地数衡都的睫毛时，衡都眼皮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那一瞬间，他墨玉似的眼珠子里好像蕴含着朦胧的星光。
等衡都直起身板，他眼中只剩下清明。他走过去和蕞尔坐在一起，给她分析道：“原先我以为会是专使人梦见自己害怕的东西的噩魑，结果我的梦里也出现了一团水，那水使我呼吸不了，又一直在哭哭啼啼地邀我过去。”
他看蕞尔不是很害怕的样子，便继续道：“实不相瞒，此番我赶来容城不是为了捉你，而是无尽沙漠中心出现了浊气。我现在怀疑那团水同浊气脱不了干系，这样一看的话，我们碰上的应该是怨魅。”
蕞尔道：“怨魅是什么？”
衡都：“怨魅是由怨气凝成的鬼，它们没有自身的想法，偏又怨气缠身，整日哭哭啼啼，便汇聚了水汽，成了你在梦里所见的水团。”
蕞尔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当水和鬼合在一起时，她是真的没有办法忍住害怕。
衡都又残忍地告诉她：“我们分明处于无尽沙漠中心，此地却如此潮湿，想来是一直被怨魅跟着的。”
蕞尔取下头上的梨花握在手里，像是抓住了自己的保命符，她颤颤巍巍道：“那我们怎么对付它们？”
衡都道：“既是怨气合成，那么消了它们的怨气便好。最好赶在年中前，月食之时阴气最重，鬼怪的实力会大增，到时可能会是直接淹了我们，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潮湿的水汽。”
衡都站起来，又把缩在地上的蕞尔拉起来。见蕞尔实在怕得走不动道，衡都便找出他身上带的瞿前辈赠予的瞿家纹石，找出个捆妖绳缩细套住，又系在蕞尔脖子上。
衡都的手无意轻触蕞尔的后颈，“来，带个石头保佑你。”
蕞尔不自在地晃了一下，无话找话道：“这是什么？”
衡都道：“这是一个很神奇的石头，它刀枪不入水火不溶，可以保护你。”
“可它就这么小一块……”哪里能挡住怨魅。
话还没说完她便噤了声。因为衡都突然隔着袖子抓紧她的手腕，看着她的眼睛温和道：“我也保护你。”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容城（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