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圣母、恶棍与仆役》陆引商

9、009

　　问询持续了一整天。

　　第二天清晨，我推开房间的门，看到汤姆正用力地把窗户向外推出去。
　　“他还没走？”他没回头，趴在窗台上往下看了看。但我知道他在和我说话。

　　我走到他旁边，把纱帘卷起来，看见爱德华兹正在院子里那棵樱桃树的阴影里站着。
　　我顺手摸了摸汤姆毛茸茸的小脑袋。他动作很大地倒退了一步，脑袋一抬，直直地磕到了我的下巴上。

　　“你干嘛？”他转过身，瞪圆了眼睛看我，“说了很多次，不要摸我的头。”
　　我吃痛地摸着下巴，一时说不出话。
　　他抱臂站着，眉头紧锁，语气很生硬。“是你先站在我身后的，我不知道你在。”

　　我没有拆穿他。
　　汤姆早上起床火药味都很大，但一般都会极力忍耐，直到早餐见人前都会绷着脸不吭声。
　　但今天他的脾气来得猝不及防，眼睛下还有淡淡的黑色眼圈。我猜他可能是因为昨晚上我没有陪他。

　　说起来，我总觉得男孩要比女孩坚强得多，汤姆又表现得很成熟，所以昨晚上我没怎么纠结就选择了陪着凯瑟琳。
　　但是我忘记了汤姆也还只是小孩子。在发生了那种事后，他可能也会睡不着。

　　“是我的错，我昨晚上应该陪着你的。”我诚恳地道歉，“你的头还痛不痛？那一下可不轻。”
　　他冷着脸转开了头。

　　“好汤姆，别生气了。走，我们去花园里看看。”我上前拉住他的手。
　　“你不用去陪着凯瑟琳吗？”汤姆躲了一下，”女孩们那么脆弱。“
　　“不去陪她，这会我们该上阅读课了。“我说，”每周三都是阅读的时间。“

　　“阅读课？”他低声重复了一遍，抬起眼看了我一会。
　　“我们已经读了很久长诗篇了，来读一点更加轻松的东西吧。你觉得《坎特伯雷故事集》怎么样？乔叟的用韵和节律非常不错。我们还可以把《十日谈》也带上，乔叟和薄伽丘的写作方式有点相似。”
　　我从书柜上取下这两本书。床头柜上的竹篮里还剩了一打脆饼，我也顺手拿上了。

　　“走吧。”我催促他，“希望今天不要下雨。”
　　汤姆沉默地跟着我走出房间。

　　我们走下楼梯，看见凯瑟琳正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的裙子上摊着一本书，但是她看也没看，正在用手撑着脸发呆。

　　“早上好，希娜。”听到了动静，她扬起脸蛋，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早上好，汤姆。”
　　我笑着冲她挥了挥手，“早上好，凯瑟琳。你好点了吗？”

　　凯瑟琳很活泼地晃了晃脑袋，齐耳的金色卷发晃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我已经好多了，希娜。希望你有愉快的一天。”
　　我注意到她的蝴蝶结有点歪，于是提醒她，“你的蝴蝶结歪了。”

　　“哎呀，”她懊恼地叹了口气，“我已经努力扎了，往常都是……给我扎的。”她挺含糊地说，“你给你绑一下吧，好不好。”
　　我对上她期待的眼神，不太好拒绝，只好把篮子递给汤姆，“汤姆，帮我拿一下。”

　　汤姆一动不动，我有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正打算再叫他一次，凯瑟琳接过了篮子。
　　“我来拿吧，”她很乖巧地笑了一下，抱着篮子站在我身前。
　　“绑高一点哦，要在正面也能看见蝴蝶结的那种。我超级喜欢这个发卡。”她轻快地说。
　　“好。”我小心地把她的头发扎成一个小揪揪，再把蝴蝶结夹上去。

　　凯瑟琳的头发被我绑得太紧了，有点贴头皮，看起来不像她平时那种轻快活泼的风格，有点老气。
　　我有点尴尬。

　　“不会呀，我很喜欢。”凯瑟琳挺轻松地摇了摇脑袋，看起来真的很高兴。
　　“你们要去外面读书吗？”她把篮子还给我，“今天要读什么？”

　　“《坎特伯雷故事集》，我记得莎拉小姐之前已经带着你读过了。”汤姆挺不客气地说，“再读一遍也没什么意思。”
　　“哦，好像是的。”凯瑟琳被他的语气弄得有点不太自在，“那你们去吧。我一会去找艾略特小姐玩。”

　　凯瑟琳看起来很失落。我看了一眼汤姆，他没有表情，但我觉得他有点不太高兴。
　　我向凯瑟琳笑了笑，拉着汤姆走出了屋子。

　　这段日子的天气一直阴沉沉的，昨天半夜里下了一场小雨。我们走在后院的小道上，湿漉漉的鹅卵石还有点滑，空气中有一股水汽混合着泥土的气息。
　　等我们走到常待的小花园时，发现橡木长桌旁已经坐了两个人。

　　“早上好。”爱德华兹警督和布朗宁警探从长椅上直起身，“今天非常凉爽。你们也出来透透气吗？”

　　这时候转身离开有点不礼貌，于是我们在长桌旁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爱德华兹警督挺好奇地看了一眼我带来的两本书。
　　“我小时候读过。”他说，“我读但丁的时候在想，既然□□是危险的，那我们的身体和这些器官长出来是干什么用的——后来我看到了薄伽丘，他用整整一千三百页来讲怎么好好享受。”

　　我耐心地等待着他发表自己的高见，但是他没再说下去。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那笑容有点孩子气，奇异地打破了他身上的强硬气质。

　　“我以为您今天还要继续调查案件。”我客气地说，“那我们就不打扰两位了。”
　　爱德华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和你聊聊这个。”
　　我随口奉承了他几句。我以为他只是开玩笑，没想到他真的准备和我一起分析案情。

　　布朗宁警探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我认为这不太合规矩——”我迟疑地拒绝。
　　“我们只是随便聊聊。或许您可以给我一点启发呢。”爱德华兹自在地转了转脖子，然后拿出了烟斗，但在即将点燃前，他停下来了。
　　“抱歉——希娜小姐，你介意我这时候稍微放松一下吗？”他和气地询问。

　　“还有孩子在呢。”我说。
　　爱德华兹遗憾地点点头，但还是像是过干瘾一样，拿着烟斗深深地嗅了嗅。
　　“在这么美丽的女士面前，我很想向您卖弄一点。但我可不是像福尔摩斯或者波罗那样的大侦探，简单交流几句就能找出凶手的破绽。我的意思是，这要么就是纯粹的意外事件，要么是凶手非常高明——”
　　“无论哪一种结果，我们都得做好追踪下去那里却空无一人的打算。”他微微笑了一下。

　　“说实在的，我真不觉得最后会有什么凶手，”布朗宁警探说，“我想说，克拉克爵士是我见过最好的绅士，仆人们也都忠心耿耿。”
　　爱德华兹感兴趣地向前倾了一下身，那双黑眼睛闪着光，“您不妨谈谈您的见解——我们可以一起讨论一下。”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当然很乐意。”布朗宁警探跃跃欲试，他似乎非常崇拜这个比自己还年轻几岁的同行，“那我们就按照您的顺序来。”

　　“首先是克拉克爵士。吃过午饭后他就一直待在书房里写信。当然，上帝在上，不可能是他。从我爷爷的爷爷开始，这里的土地就属于他们家族的私产。克拉克爵士完全没问题。这一点我们所有的人都可以肯定，他完全是个光明磊落的男子汉。”布朗宁警探热切地说。
　　“当然，男仆阿莫斯可以作证。他就在门外，随时听候老爷的吩咐。他们的规矩就是这样。这么一来，阿莫斯的嫌疑也可以排除了。”他补充。

　　“这可不一定。首先，书房的窗户正对着大门，克拉克爵士完全可以不惊动任何人自由出入。况且两个多小时里，克拉克爵士都没有喊过阿莫斯——他们都有可能离开自己应该在的地方。”爱德华兹摇了摇头。

　　“那么厨娘艾略特小姐呢？她说自己在厨房做饭，但是她连下午茶都没有准备好…不过管家巴克利太太说她一直和她在厨房里闲聊，或许是因为这个耽误了进度。巴克利太太在两点钟去了一趟儿子家——他们家刚刚添了个大胖小子。这一点应该毫无疑问。但她看起来非常慌张，这又很可疑。”布朗宁警探突然刹住车，“这么说来他们似乎都有保留。”

　　“她当然会慌张。如果你留意到巴克利太太带了什么东西去儿子家，你就会很清楚——那可不是什么便宜货的开胃小菜或者腌制食品——这位太太在谋杀案上是清白的，但她在管理家用上可就两说了。”爱德华兹说。

　　布朗宁恍然大悟地点头：“这么说来，艾略特小姐也很可能——”

　　“她毫无疑问是知情的，不过她还没有什么需要补贴的人家。这女孩忠诚善良，又有点狡黠和懒惰，让她为巴克利太太额外烹制？”爱德华兹耸了耸肩，“她是出于其他的原因。一种热烈盲目的感情。”
　　“爱情？”布朗宁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和那个男仆？”

　　“或许吧…”爱德华兹漫不经心地说，“艾略特小姐的头发上有松针，阿莫斯的衣领褶皱上也落了一根。那种松树只在花园后面有。那时候他们或许在那里幽会。”
　　“园丁说他那时候在后花园里修剪植物，可他没说他见过他们——” 布朗宁犹豫地说，“这么说来，他们的话都不作数了？那我们是不是重新应当查明其他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

　　“这就是最有趣的地方。他们当中的每个人都可以在短时间内离开书房、走廊、厨房、花厅，谋杀一个可怜的姑娘，又若无其事地走回来。每个人都在那个时候有事情要做！而且恰好是不可以告诉别人的事情。”爱德华兹慢悠悠地笑了，“当然啦，我们这么说或许不公平。也有可能是莎拉小姐自己失足掉下了悬崖，或者是有人从外面进来，然后又悄悄离开——”

　　布朗宁停顿了片刻，苦恼地皱起了眉，突然很兴奋地说：“不！爱德华兹先生，我们至少可以排除掉希娜小姐，”他说，“她那时候和两个孩子在一起，她是那个首先可以排除的人。况且孩子们也不会撒谎。”
　　他终于扳回了一局似的开心地看着我。

　　“真不错！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完全无辜的证人。”爱德华兹兴致勃勃地附和，他扭头看向我。
　　我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兴趣和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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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平时工作比较忙，再加上写作速度慢，没办法保持稳定更新，非常抱歉。
但也很感谢大家~没想到这么冷的文还有人看。感谢在2022-10-07 20:10:02~2022-11-08 09:3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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