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圣母、恶棍与仆役》陆引商

8、008

　　苏格兰场的人来的很快。

　　第二天，郡警察局的警察就带着苏格兰场的警督来了，他身材高大，肩膀很宽，古铜色的皮肤，有一种很男人味的英俊，和旁边瘦小的警探对比鲜明。

　　“这位是来自苏格兰场的警督，爱德华兹先生。”警探恭敬地向大家介绍。
　　“克拉克爵士，我们是被派来协助查案的，”爱德华兹警督以不符合他粗犷外貌的彬彬有礼的态度说，“我已经见过验尸官了。医学鉴定死因为高处坠落。可怜的孩子，她身上的大部分骨头都碎了。”

　　我注意到他在说这话时咬字清晰，语气和缓，眼神缓缓扫过所有人，似乎是在观察他们的反应。他的目光似乎在我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汤姆往我身边挤了挤，我轻轻揽住他的肩膀。我能感觉到小孩子的体温散发出来的温暖气息。

　　在一股莫名紧张的气氛中，警探打了个圆场：“当然，在我们看来，这件事情基本不存在疑点，死因审判更多是形式化的。毕竟死者的身份已经被确认。况且那天雾很大，莎拉小姐很可能没有看清前方的路，不小心掉了下去——但是众所周知，按照英格兰的法律，对所有非自然死亡或其他特定类型的死亡事件，警方都需要启动死因调查机制。”他似乎在竭力解释。

　　爱德华兹警督露出了一个笑容，公事公办地说，“如果与死亡有关的情况清晰无疑，我们就会将死亡情况分类后交给登记官登记。当然，如果案件可疑，我们会继续提交更详细的死亡调查报告，并有权要求进行法庭调查。”
　　他顿了顿，“我们今天会进行现场初步调查，同时也需要进行进一步的问话。”

　　“芬利庄园的所有人都为莎拉的离世感到痛心。”克拉克爵士谨慎地说，“在这件事上，我们会竭尽所能，极力配合警方的。”

　　爱德华兹警督优雅地耸了耸肩，这个举动让他看起来很随和，也很活泼，“那我们开始吧，和所有人聊一聊。我希望大家一个一个到客厅来。警探会在这里陪着我的。”

　　***
　　问话是一对一进行的，我们都去了另一边的活动室等候。
　　艾略特小姐为了安抚两个孩子，特意从厨房拿来了小甜饼和苏打水。汤姆和凯瑟琳就乖乖地坐在一边边吃东西边小声说话。我对于他们的亲近感到很高兴。在这个年纪，他们除了大人的引导外，更需要年龄相仿的朋友的陪伴。

　　克拉克爵士最先回来，他看起来很轻松，对爱德华兹给出了高度的赞扬，“这位警督是个尽职尽责的人，也够精明，”他抚摸着自己的下巴，兴冲冲地说：“他像一只猫一样观察所有人的反应，我敢说没有罪犯能在他眼下瞒天过海。”

　　艾略特小姐惴惴不安地说：“老爷，您认为莎拉是被人谋害的吗？”她的脸色苍白，看起来非常害怕。

　　“当然不是，我着实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克拉克爵士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警督先生习惯把一切人都视作潜在的嫌疑人。但是无人有意作恶，这次恐怕只能归结于可悲的命运了。”

　　那位瘦小的警探走过来，对我说：“希娜小姐，轮到您了。”

　　我跟着他走了出去。

　　爱德华兹警督正坐在沙发上等待。他非常高大，当他舒展开来坐在那里的时候，我前所未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坐在那里，就像一只狮子一样优雅而有力量。
　　他的长相是实打实的硬汉派，但举止派头却又有典型的英国人的风格，有风度，知道进退，不会让女士难堪。不过，当他以警督的身份出现时，他并无意收敛自己的压迫感。

　　我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爱德华兹警督说：“小姐，我们得知昨天下午发生过一件事，而你是第一发现人。如果你愿意的话，你能为我们描述一下吗，尽可能如实描述。”他的语气温和而坚定。

　　我考虑了一会儿，尝试组织自己的措辞：“下午我带着凯瑟琳小姐和汤姆一起去森林里搜集树叶和岩石，用来制作植物标本和地质标本。不过因为雾太大了，我们没在森林里待多久就回来了。返回的路途中路过了那片山羊岩，我发现了尸体。”

　　“你什么时候发现她躺在那里的？”
　　“我们吃过午饭后就出发了，大概十二点半出的门。从庄园走到森林要二十五分钟。我们在森林里待了二十分钟，再走到山羊岩附近——我想那时候大概是一点一刻吧。”

　　“你发现她的时候她是什么样的？”
　　“我先看到了那个粉色皮包，然后我们从崖边往下看，发现莎拉面朝上躺在那里。然后我顺着小路走下去，发现她已经没有呼吸了。”

　　“你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莎拉是什么时候吗？”
　　“事实上，我们在出发的路上遇到了莎拉小姐。她似乎本来要带着凯瑟琳一起去镇上的，但是中途改变了主意，说要去处理其他事情。她本来打算把凯瑟琳送回家，但凯瑟琳想和我们一起去森林玩。所以我们才一起去了森林。”我犹豫了一下，“我们遇见的地方，就离那片山崖不远，不过在更靠近庄园的地方。我猜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吧。”

　　“这么说，事故发生在一个小时内？”爱德华兹警督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睛闪闪发亮，他慢悠悠地说，“我明白了，小姐。你经常带着他们一起去森林采集标本吗？”
　　“不经常。事实上，我经常带着汤姆去那里。但是没有和凯瑟琳去过。”

　　“为什么？因为你们并不亲密吗？”爱德华兹说。
　　“因为克拉克爵士不喜欢那片树林，”我说，“他不赞同她靠近那里。”

　　“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他看起来非常好奇。
　　我谨慎地说：“我不知道。但是克拉克先生不止一次说过那片树林让他觉得阴冷古怪。我想对于虔诚的天主教徒来说，这就是上帝的旨意。”

　　“但是你似乎很喜欢那里？而克拉克爵士显然也没有约束你。”爱德华兹饶有趣味地追问。
　　“克拉克先生是位宽和的人。即使他不喜欢，也不会把自己的意愿强加于人。”我笑了笑，“至于我自己。我没有信仰，也恰好属于那种对周围气氛很迟钝的人。我喜欢自然，森林里有很多漂亮的景观，也对儿童的身体有好处。”

　　“听起来你像是自然主义教学论的主张者，服从自然的永恒法则。像卢梭在《爱弥尔》里的观点一样，锻炼孩子的智慧和体力，在生活中积累经验，让孩子凭他的理性做人。”他若有所思地说，“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好主意。所以汤姆——那孩子叫汤姆吧，一脸的聪明劲儿。”

　　“或许吧，我不太了解这些。我只是凭感觉做事。”我说。

　　“看来您对教育孩子很有心得。”爱德华兹慢悠悠地说，“您之后有考虑教导凯瑟琳吗？”
　　“当然不会，先生。专业的事情应该让专业的人来做。”我说，“恕我直言，先生，我想我明白您在暗示什么。如果莎拉的死亡确实有凶手，我想在您心里，我已经是凶手的不二人选了吧。”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爱德华兹警督笑了，他原本抿成一条冷酷的线的嘴巴微微上扬，眼睛里绽放出快活的笑意，从容不迫地凝视着我。
　　坦白说，这时候他非常迷人。我微微避开了他的眼睛。

　　“我得承认，我很难抗拒这个想法。您瞧，您是最后见过死者的人，又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同时还是死者死后的最大利益获得者——”爱德华兹说，“但说实在的，我也不确定。不过我很好奇，看到尸体，没让您感到不安吗？”他身体微微前倾，直视着我。

　　我沉默了一会，平静地说，“我为莎拉小姐的死亡感到遗憾，但是我不会不安。每个人生命的结束都是不可避免的。人生就是这样，不是吗？”

　　爱德华兹止住笑，然后他非常迅速地换了一个态度，“最后一个问题，希娜小姐。我们之前曾经见过，对不对？在伦敦，已故的劳伦斯先生的家中。”他说。
　　他身边的警探一定觉得我们的对话实在让人摸不到头脑，他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困惑的目光在爱德华兹警督和我的脸上游移不定。

　　但我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的表情平静，我看不出任何东西。我知道他也在审视着我。
　　我说：“是的，先生。那是一件让人忧伤的事情，直到现在我想起来都会觉得难过。毕竟劳伦斯先生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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