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圣母、恶棍与仆役》陆引商

7、007

　　我拉着凯瑟琳和汤姆回到了芬利庄园的餐厅，厨房女佣艾略特小姐正在忙着准备冷盘。凯瑟琳胆怯地说：“艾略特小姐，我想要一杯白兰地。爸爸说那会让我舒服一些。”

　　艾略特小姐惊讶地瞪大眼睛，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温和却坚定地说，“白兰地可不是好姑娘喝的东西。我想你可以试试热牛奶。”

　　她倒了两杯热牛奶，领着汤姆和凯瑟琳坐在餐厅的桌子边，然后给我拿来了一杯夏布利酒。
　　“所以，怎么样了？”她趁机低声询问。

　　我摇了摇头，“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断气了。”
　　我能感觉到艾略特小姐打了个寒颤。
　　“太可怕了…”她轻轻地说，“这真是场悲剧。她还那么年轻——”
　　然后我们都不说话了。

　　在沉默中，我把杯子里的酒一口气喝完，滑腻的酒液有一股怡人的酸，像是青柠的香气。我扫过旁边的餐桌，上面放着没处理完的生蚝和龙虾。夏布利酒和生蚝是最佳搭配，但可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后，应该没人有胃口精心备菜了。

　　噩耗传播的很快，临近黄昏的时候，克拉克爵士回来了。他召集了庄园里所有的人，开诚布公地讲述了这件事。

　　“我和警探都觉得，十有八九，是可怜的莎拉一不留神失足掉下去的。今天下午的雾很大，山羊岩那地方又陡峭。”克拉克爵士说，“验尸官说她身上所有的伤势都可以解释成是从高处坠落所致的。”

　　“有没有可能是其他人造成的？”克拉克爵士的贴身男仆阿莫斯问道，“比如说，现场有没有打斗的迹象？”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要继续研究才行。”克拉克爵士摇了摇头，凯瑟琳往他怀里缩了缩，“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这么干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主人们眉头紧锁，仆人们则悄悄交换着眼神。

　　“无论如何，警探已经决定请苏格兰场的人来协助查案。死因审判之前，庄园里的所有人都不能走漏口风。”克拉克爵士一锤定音。

　　艾略特小姐有些紧张地问，“死因审判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这附近所有的人都会参加。冷静一点，我亲爱的伊迪丝，”克拉克爵士安抚她，“我相信整件事情能够快速完满地了结，警方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该到晚饭的时候了——”我想大家为什么不一起用餐呢？顺便为可怜的莎拉祈祷。”

　　毫不意外，晚餐果然很简单。厨房里只来得及准备好一个巨大水果馅饼，还有中午剩下的一些牛肉派，但没人多说什么。在这种压抑的气氛里，我慢吞吞地吃掉了盘子里的食物。

　　汤姆没怎么吃饭，看着有点病恹恹的样子，脸有点红。我担心他下午吹了风感冒，用手贴了贴他的脑袋，果然有点烫。他很不舒服地在我怀里动来动去。

　　“乖一点，汤姆，”我低声安慰他，“你有点发烧，等会我们回去早点休息。”小孩子的身体很脆弱，没有药剂师的指导，我不太敢给他用感冒药。但还好头不算很烫，应该不是很严重，喝点水睡一觉就好了。

　　快要结束晚餐时，凯瑟琳倚在父亲的耳边说了什么，克拉克爵士看了我一眼，然后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把她朝我的方向推了推。

　　凯瑟琳红着脸走过来，抬头看我：“希娜，我今天有点害怕，晚上可以和你一起睡吗？”我有点惊讶。

　　凯瑟琳毫无疑问是个漂亮羞怯的小姑娘。父亲和哥哥的宠爱让她生活无忧，也因此被保护得很好——她看起来就是维多利亚时代的那种典型女孩，在需要的时候男人就会出现在她身边——她一直被保护、被珍爱，也因此看起来脆弱纤细，百依百顺。她总使我微妙地想起梅洛普，但理智告诉我她们完全不同。

　　汤姆本来几乎靠在我的怀里了。但他在凯瑟琳说话后就重新坐了起来——他黑亮的后脑勺正对着我，但我知道他在打量她。

　　凯瑟琳眨巴了两下眼睛，泫然欲泣地看着我。我没法拒绝一个遭遇了这种事情的孩子的请求。

　　我很想答应她，但是我也很忧心汤姆的身体。
　　“汤姆有点不舒服，他下午吹了太多的风，”我说，“等汤姆睡着了我再去找你好不好？你可以先让爸爸陪你一会。”

　　凯瑟琳爽快地说：“你可以和汤姆一起来我的房间。或者我去你们那里也可以。”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我知道汤姆也很害怕，我们可以一起睡的。”

　　“我不需要。”汤姆生硬地说，“你今天晚上可以陪着凯瑟琳。”

　　尽管他这么说，我还是坚持看着他钻进被窝才离开。“我要走啦，”我给他掖好被子，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他闭着眼睛没理我。
　　我笑了一下，轻轻地关好门离开了。

　　我来到凯瑟琳房间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安安静静地抱着小熊坐在床上，看见我进来后很开心地笑了起来。

　　等我走到床边，她一下子掀开被子，我才发现她的床上放满了巧克力，上面贴有各色商标，还有饼干、姜饼和各种水果罐头。
　　“我们可以吃点东西，”她说，“晚上的饭太难吃了。”

　　我拿了一盒巧克力饼干，把其他的收拾好，“晚上少吃一点糖，对牙齿不好。”她犹豫了一下，靠在了我的怀里。小孩子软软的身体靠过来，暖烘烘的感觉。我把她重新塞进了被窝。

　　“我们从来没有这么亲近过，但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她把小熊放在了一边，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仰起头看着我笑。

　　我摸了摸她的头发，“你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害怕。”

　　她撅了撅嘴巴，掀起了胳膊上的袖子，“她总打我，说我是魔鬼。还不让我和爸爸说。”
　　我惊讶地发现她的胳膊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纵横的伤痕。
　　“我腿上也有。”她满不在乎地说，“这没什么。我只是不想让爸爸伤心。我爸爸不喜欢那些东西。”

　　说着，她放下了袖子，狡黠地看着我，“今天发生的事情你不会说出去的，对不对？”
　　我沉默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她说：“所有事情，我是说所有所有的事情。”她加重了语气。我们都知道她在说什么。
　　我说：“我不会说的。”

　　她没再讲话，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我。然后那些巧克力、饼干、罐头都飘飘悠悠地浮了起来，落地灯给它们打下了黑乎乎的影子。一切神秘而诡谲。

　　凯瑟琳轻轻地说：“莎拉小姐说这是魔鬼的力量，但是我知道这不是。妈妈在冬天去世，但是我想要送给她一朵花，于是我的手里就有了一朵白色的玫瑰。”

　　“但是莎拉小姐死去的时候，我不难过，我只是感到抱歉。”她犹豫了一会，“我觉得这样很不正常。”

　　我轻轻地拍了拍凯瑟琳的后背。“今晚或许没有一个人因为莎拉·瓦茨比的死而真正感到悲痛，因为他们和她的关系并不亲密。但是死亡——死亡是一件令人畏惧的事情。”

　　凯瑟琳转过头看我，她的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光。“如果你死了，我会真心实意地怀念你，希娜。我也会给你送花的。”
　　我笑了起来，“好吧，好吧，谢谢你。但你现在必须要乖乖睡觉了。”

　　凯瑟琳乖乖地应了一声，于是那些食物都回到了它们该去的地方。我过去熄灭了灯。

　　她最后问了一个问题：“汤姆也有魔法。他说这是魔法——你一直都知道的对吗？”
　　我说：“我知道。但这是个小秘密。汤姆不想让我知道，所以我假装不知道。”

　　凯瑟琳开心地笑起来，语气里有点小骄傲：“我一早就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