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圣母、恶棍与仆役》陆引商

4、004

　　到了夏天，我会带着汤姆去庄园旁边的森林里玩。森林里可以找到山楂和黑刺李，前者可以做成果酱和蜜饯，后者和黑麦混合在一起可以酿酒。运气好的时候还可以采摘接骨木花和木莓，打成汁后加上青柠非常好喝。

　　我得承认，汤姆的爱好有时候有些不同寻常。

　　逛完森林后，他会带一些其他的东西回家，比如说放在空罐子里的蛇皮和蚕蛹，有时候甚至是小动物白骨化的肢体。
　　他会把这些罐子和我们放食物的密封罐子混合在一起，我单从外貌上无法分辨，因此往往会在打开罐头时吓一大跳。而他就站在旁边看着我的反应。

　　在数次惊吓之后，我给汤姆找来了几个透明的敞口玻璃瓶，让他存放那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

　　他拿着那些瓶子沉默了好一会儿，紧紧盯着我，似乎陷入了沉思。
　　我很难说一个六岁的孩子到底在沉思什么，但当小小的汤姆露出严肃的表情时，我忍不住在他软乎乎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亲爱的，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汤姆看起来非常气恼，他的脸变得通红。他把头抬得高高的，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然后推开我，抱着瓶子哐当哐当地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过了一段时间，他很快就把那些瓶瓶罐罐抛之脑后，开始熟练地运用小刀。
　　他会打开那些死掉的动物的身体，把那些血淋淋的内脏拿出来摆在报纸上，然后让我教他辨认那些具体的器官。
　　坦白说，我不喜欢那些东西，所以总是找借口离开。但汤姆总是乐在其中。

　　“这是很好的自然实践的机会，不是吗？”他黑黢黢的眼睛盯着我，拉着我的手去碰小鹿新鲜的肝脏，“你说过的，达尔文就是这样。说不定未来我会成为了不起的生物科学家。”

　　不，达尔文小时候也不会分割动物内脏。我在心里说。但小孩子的任何一个梦想都值得守护，所以我还是勉强露出了微笑，顺着汤姆的力气戳了戳那个肉块。

　　成为生物学家当然还需要观摩生物体的自然分解。于是汤姆叫我陪他一起看苍蝇和蛆虫啃食一只死去的兔子。

　　兔子被挂在树上。

　　我站在树下，仰头眯着眼睛看过去。我认出那只可怜的兔子正是他之前养的那只，三天前还被他抱在怀里，现在却被高高地吊在树枝上。
　　太阳很刺眼，空气中隐约有一股腐烂的臭味。
　　汤姆似乎有点兴奋过度，他用力捏着我的手，我能感觉到他正在凝视着我：“希娜，你觉得怎么样？”

　　我很困惑地问他：“那根树枝很高。你怎么把兔子挂上去的？”
　　“我爬上去的。”汤姆停顿了一下，然后干巴巴地说，他的语气听不出一点得意。

　　我觉得我应该鼓励他一下，因为那棵树真的很高。所以我说：“你真厉害，汤姆。我就爬不了那么高。”
　　他抿着嘴不说话了。

　　那只兔子突然抖动了一下，然后直直地掉了下来，正好落在我们脚前。苍蝇嗡地一声散开，又重新慢慢聚拢了过去。
　　汤姆皱着眉退后了一步。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小事故吓了一跳，担心给汤姆留下什么阴影，于是摸了摸他的脑袋，宽慰他：“不用担心。死去的生物不会动的。”
　　汤姆看了我一眼。

　　“大脑利用神经系统控制身体运动。因此当生物体死去时，这些电脉冲就会消失。”我给他解释。“兔子已经死了，现在你想把它埋了吗？”
　　他不吭声。

　　我察觉到汤姆的情绪不高。
　　“好吧，没关系，不埋也可以。大自然会帮忙处理的。”我安慰他。考虑到这是一个难得的观摩机会，我拉着汤姆蹲了下来，示意他仔细观察兔子。

　　“你瞧，微生物和昆虫都会帮助分解生物遗骸。绿头苍蝇和其他苍蝇会在尸体上产卵。这些卵孵化成蛆虫，就会液化并吸收身体上的营养。兔子在地上比在树枝上会腐化得更快一些。因为蛆虫是没有脚的、蠕虫形状的幼虫，很容易会从不平坦的表面掉下来，但在地面上就不会——当然，地底得甲虫也会帮忙分解，它们有用于咀嚼的嘴部。”

　　“至于我们现在闻到的气味，”当我们蹲下来后，那股难闻的腐烂的味道更明显了。我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风，“这是腐化过程中产生的。是兔子体内的细菌在消化宿主。”

　　汤姆突然干呕了好几声。在我没反应过来前，脸色惨白地挣脱我的手跑开了。
　　之后连着几天，他都不愿意和我说话。

　　一周后，汤姆恢复了之前的日常模式。在他给我晚安吻后，我从枕头下取出《DK超简单生物学学习指南》递给他，这是我专门回伦敦买的，“希望你成为一名优秀的生物学家。”
　　他接过书，在灯光下露出微笑：“我会的，希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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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那会当然不可能有《DK超简单生物学学习指南》，我随便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