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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

  •   自从那天冲动之下说出那样一句话后,我和李秋笙的交流又开始变得和从前一样少之又少。每次我从座上起身余光总是不受控制地往过乱瞥,于是看到了她微张的嘴巴,身子前倾,她应该是想拦住我的,因为她的手也往前抬起了一个微小的幅度。
      李秋笙当然不会生气,在她所有的认知里,只记得我大声吼她。她觉得自己唯一的伙伴就这么弄丢了。
      有几天她很安静,是一种不同寻常的安静,头埋进书本,手中的铅笔也没停过,我曾无意间看到她本子上的内容,虽然不太清晰,但知道她是在画画。那时候会画什么?一棵树,一个三角房子,还有两个火柴人在树下站着,配上蓝天白云,无聊而单调,而这基本成了当时学生间的统一画风,长大后再看又觉得惨不忍睹。
      我看不懂李秋笙在画什么,她甚至连握笔姿势都不对,呼呼,是她鼻子不停吸动的声音,那一刻我的心也跟着提起来,像是生怕她的鼻涕掉在纸上。终归还是没忍住,从书包里拿了两块纸扔到她桌上,说的话也十分僵硬:“擤鼻涕。”
      我只是拉不下脸来跟她道歉,那个年龄段的女生最喜欢拉帮结派,动不动就,你跟我玩还是跟她玩,跟你玩,那你就不许跟她玩了……但我要面子,说不出这样的话,而李秋笙也不会在意这些,她在意的是我终于肯理她了。
      拿起卫生纸,胡乱地在脸上蹭两下,她拿那双乌黑的眼睛看着我,随即露出一抹笑容:“阿莹,你不生我气了?”
      才没有生气。
      我心里默默补充,依旧嘴硬道:“看你表现,你如果再那样,我就永远也不搭理你了。”
      她学电视剧里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一定一定不会了。”语气急急忙忙却又显得异常郑重,那一刻我想,李秋笙,或许我们可以一直做朋友的。
      北方到了中秋以后就开始收秋了,父母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也把我顺便领到地里。他们劳作,我力气小帮不上忙,提着一小袋零食,找了块看上去还算干净的石头,边吃边坐上面晒太阳。当然,只是看上去还算惬意,这时候天凉下来,蚊虫也比前两个月少了许多,偶然看到一只红蚂蚁,心里战战兢兢的,几乎没做半点思考,立马抬脚把它碾死。
      还是后怕,想到蚂蚁身上就开始发痒,然后我想到了李秋笙。穿过一小片还未割倒的棒子地,险些迷了方向,不过幸好还是走到了马路边,这时候我听见母亲喊我的名字,提高嗓音应了一声,我说娘,我去找班长写作业。
      家里大门上锁,我两手空空地出家门,也不知道娘信没信,总之没等她回复我,我就朝着山沟里跑去。
      李秋笙家总共分到两亩地,还是秋水最后一个男人在世前分到的,如今女人肩上扛了把镰刀,刀上生了深红色的铁锈,一看就是好久都没磨过,李秋笙的大力气应该是随了她,站在道边,我看到了女人猫腰前进的背影,像是有什么力量支撑着她不断前进。
      李秋笙坐在棒桔上,双手利落地划来划去,然后黄灿灿的玉米精准无误地投进尿素口袋里。她家没有男人,就这么两个人四只手。
      短暂地犹豫几秒,我朝她们走过去。胳膊上挎的塑料口袋被枯枝划破一个窟窿,破洞被我打了个结,从里面掏出一根冰棒,早就融化了的,放进摊开的掌心,我对李秋笙说:“送你的。”
      抬眸,撞入了她一双懵懂的眼睛,果然,下一秒,我听到她疑惑不解地看着我问:“阿莹,这是什么?”在她不知道这是个零食的前提下,仍旧表现出很开心的模样,于是我也笑了,冰棒塞进她手里,我教她怎么撕开包装,在顶部开个小口,这样就可以吃到里面的东西,她吃东西时总喜欢把嘴巴塞的鼓鼓的再咽下去,她说那样就觉得自己吃了很多。
      这让我不自禁想起幼时养过的一只仓鼠,不过后来不知怎么就死了,死在了一天早晨,父亲说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秋收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农民全天脚不离地,直到中午才能腾出空坐下来歇会。放下家伙什儿,女人解开褂子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胸脯,和她脸是截然不同的颜色,然后弯腰拾起地上的袋子从里面捡出两个大黄馒头,一个给了李秋笙,一个直接塞进她的嘴里,她没有给我,也没有问我,因为透明塑料袋里只剩下了两个馒头,应该是她们的晚饭。
      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年三十,早上我是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的,我家是在那天早上贴的对联,东西屋贴完贴小屋,连猪圈上都要贴一张红纸图吉利。
      换好衣服,偷偷摸摸进了小屋,撸了把小鞭就往兜里塞,其实我更想放二提角来着,但响声太大,我怕被爸妈发现,那样免不了要给我过一次年。
      一溜烟地从家里窜出来,脚到门口拐了个弯,朝大桥另一头走去,其实我想去找李秋笙玩,但又害怕她家大黄狗朝我叫唤,就在这时我摸了摸兜,突然想到了一个馊主意——放炮仗。说干就干,放到第十个的时候,李秋笙总算出来了,但她后面还跟着秋水,大冷天她外面还是几个月前的破布衫,扣子不整齐地系着,隐隐能看见里面的胸罩,一双犀利的眼睛朝我这边一扫,咯噔,我捂着心口,似乎听到心脏往下坠落的声音,紧接着女人扭头去了另一边,厕所的方向。
      双肩塌下来,我深呼出一口气,这么冷的天依旧紧张到手心直冒冷汗。
      “阿莹……”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牵住她的手,为了保持神秘感,我起初没跟她说要去哪里,跑到一处冰面上,我朝着无尽苍白中大吼,哈气逐渐散去,我半躬着腰,她也学我的样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原本是想跟她在冰上放炮仗的,结果上天不尽人意,兜里装的小鞭放光了,当时我怕抓多了会被父亲发现,所以没敢多带,在河边随便找了块小石头放在冰面上,我让秋笙坐在上面,她起初不敢,怯怯懦懦的,被我强推着坐了上去,双手刚放在她的肩膀上,秋笙紧闭着眼,嘴唇死死抿着,像是要英勇赴死的战士。
      她见半天还没动作,这才睁开眼看着我,我知道她想问我为什么还不开始,我被她刚才的表情逗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双手掐腰缓了缓,重新放在她背上:“你准备好,我要推了。”
      “…我有点害怕。”
      “别怕别怕。”我安慰她,“很好玩的,我不骗你。”
      简易“冰车”借着动力滑出去,在即将到达终点的一刹,她扬起手臂,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和冰雪一起,镀了层淡淡的光晕。
      恍然间我心底升起一个念头,秋笙啊秋笙,你可一定要长命百岁。
      那年是我记忆中最冷的一年冬天,大年初一就下了雪,娘给我买了新衣服,家里的炉子也烧得很旺,但我的手脚依旧冰凉,给家里的亲戚拜完年,我躺进被窝,说什么都不肯再出来了。
      没多久家里来了不少人打麻将,听着哗啦哗啦的洗牌声,电视开了一宿,还在播着昨晚的春节联欢晚会,我忘了是怎么睡着的,等一觉醒来,人都散了,娘正在拿扫帚扫地上的果皮,等她放下手中的家伙什儿,我听到她和二娘在外屋聊天。
      二娘是个管不住嘴的人,隔三差五就能在村口那帮妇女中看见她的影子,我不是很喜欢她,因为她总爱跟娘叨叨我学习上的事,娘又耳根子软,嗯嗯地一应声,最后倒霉的还是我。她一来我家就开始喋喋不休,我就知道准是谁家又有事儿发生了。
      事情是在第二天爆出来的,这时候在私底下已经不是个秘密了,惠芬是我家对门的邻居,她男人大白天在外边搞破鞋被当场逮了个正着,这会儿我还能听见大街上哭爹喊娘的声音,是惠芬正在闹离婚。
      已经不止一次了,印象中她每年都要闹一回,反正婚是次次都没离成。男人出轨女人为什么要忍,我一直不明白这个道理。
      惠芬的铺盖都卷好了,临出门又给娘家大哥打了电话,要他开车过来接,她男人正坐在家门口的石墩上抽烟,胡茬子没刮糊了满脸,我怀疑它会刺死人,四周人群密集,我站在家门口,瞳孔中倒映出密密麻麻的黑点,胃里突然翻江倒海。
      这次的婚依旧没离成,被村里人劝下来了,后来我在放学路上看见有人朝秋笙家吐口水,“浑水货”又开始出现在耳畔,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跟惠芬她男人睡觉的女人是秋水,两人到现在还偷偷摸摸地搞在一起,因为我有次去李秋笙家里玩,看见了被垛上一条灰色的男士长裤,和惠芬她男人昨天穿的一模一样。

  • 作者有话要说:  呃呃呃,还没有写到最激动的一部分。
    感谢挑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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