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寻觅觅【ABO】》人间芳菲

8、第 8 章

　　上学时怕老师，上班后怕领导，这是人类的共性。

　　当慎独提着电脑包走进主任办公室时，一路上收获了各路前辈们的注目礼，搞得慎独都紧张起来，跟上战场似的。

　　推开门，入目的是一张掉了漆的办公桌，收拾得倒是干净，只是太过破败，再怎么干净也给人一种黏着陈旧感。

　　一间办公室用塑料门隔开，大一点的是主任办公室，小一点的是秘书室。窗户大开，正对着房子后面的树林，清新空气流通穿梭在室内，乍一进门，还有些冷。

　　窗台上放着一盆小小的薄荷，迎着阳光轻轻颤动，纤细翠绿，生机勃勃。

　　慎独有些失望，他挺想知道领导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可惜偌大的办公室里，他寻不到一点点属于Omega独有的信香。

　　喜欢这种感情可以来自于长相，才华，性格，也可以来自于信息素的味道。

　　除了易感期与发/情/期会释放浓郁的信息素外，平日里的AO也会散发出微量的信香，有人可能因为符合胃口的信息素味道，而喜欢这个人本身，这都是说不准的。

　　当然了，这种微妙的化学反应只存在于Alpha与Omega之间，Beta虽然也能闻到信香，但仅仅只是闻到味道而已，性别的原因，让Beta人群闻到信香，却无法产生Alpha或者Omega才能产生的生理变化，换句话来说就是X冷淡。

　　比如说前几天慎独帮忙跑腿时，闯进了前台接待们的办公室，局里前台接待员一水的盘靓条顺的Omega，他一进去就被信香味冲了一下，信息素味道甜得齁人……慎独认为的齁人，如果换个Alpha过去，早就勾搭上某个美丽的Omega聊骚了。

　　Beta是个很方便的性别，慎独无意中把局里他所接触到的AO们的信香知道了个遍……除了程蝶的。

　　他没有泄露一丝信香，这就像古代保守的大家闺秀似的，出个门还里一层外一层，面纱一层外加幂篱一层，别说让风流才子一见钟情了，连根手指头都看不到。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慎独很能理解这种做法，这下子别说被人陷害发/情了，拿着春/药对他喷，程蝶都能以圣人看傻逼的眼神直面一群发/情的Alpha。

　　不过这种做法虽然保险，但是很难受，古代的大家闺秀裹得严严实实出门，都嫌热得慌，程蝶这样把信息素一丝不苟的困在腺体里，腺体估计也闷得慌，虽然现在医学发达，不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但是作为身体的一部分，一直被包裹起来，终究是难受的。

　　听说程蝶的信香是薄荷味的，看到窗台上迎风舞动的小薄荷，慎独走了上去，仔细看着那片翠绿。

　　这是保养的一种办法，找与信息素味道一致的物品，摆放在室内，可以起到养护腺体的作用。

　　虽说物以稀为贵，等级越高的Alpha，Omega信息素的味道越是稀有的东西，但是这不就意味的保养物品不好找吗，买专门的养护剂，那价格可不是一小盆薄荷能挡得住的，慎独单方面觉得普通B级挺好。

　　话说，薄荷是什么味道来着？

　　慎独目光逐渐聚焦在那株小小的薄荷上，凑近了深吸一口气……

　　恰好程蝶从秘书办公室出来，撞见了这一幕。

　　慎独：“……”

　　因为心中有鬼。

　　程蝶倒是没什么感觉，一盆薄荷而已，很常见的盆栽：“彩云路花鸟市场买的，挺便宜。”

　　他一面说一面放下笔记本电脑，回头朝秘书室看了一眼，里面新开的秘书小姐摆摆手：“程老师，放心吧。”

　　“这几天麻烦您了。”

　　以前坐在里面的是陈蕊，忽然换了个人，程蝶心中莫名惆怅起来，特别是上次事件之后。

　　“这几天？”作为事件的另一个见证人，慎独很准确的捕捉到关键词，他看着程蝶做了个口型，“她是打算……”

　　“发现的时间早，药物就能解决，一两周就能回来上班了。”程蝶压低声音回答，“我给她请了假，就说她家里有事。”

　　关乎Omega的名声，这么做无疑是最好的选择，程蝶最后以冷漠的语气评价陈蕊的决定：“很明智的选择。”

　　他语气平淡，表情却怅然若失，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

　　慎独听说过这位程蝶，这位Omega领导的“光荣事迹”，一个单亲孕育者，独自抚养孩子，承担的不仅仅是物质经济上的压力，还有周围人不怀好意的责难。

　　古板的人会说这个Omega不知廉耻；自我的人会说这个Omega不负责任；还有没心没肺的会说这个Omega任性自私……在Alpha为主导的社会里，似乎所有人都忽视了，作为孕育者本身的意志，只是因为身为一个母亲，想要有一个孩子不可以吗？

　　自己的肚子为什么要旁人做主？

　　领导是想起自己了吧……慎独的目光落在男人瘦削的侧脸，那里本是Omega脸上最为柔软的部分，应当丰腴圆润，可是在程蝶脸上却是骨骼分明的，像是风霜的尖刃一点点刮掉了那里的血肉，最终变成了如今的凌厉模样。

　　当初留下自己的孩子，他有没有后悔过呢？

　　慎独也不过是普罗大众当中的一员，跳不出群众的思维怪圈，如果是别人，他肯定会嘲讽一番，说如果养不了孩子就别养，可是面对程蝶，他连这想法都没有，在程蝶身上，他看到了自己活到现在，一直追求的渴望。

　　慎独，他渴望一个家。

　　天大地大，孑然一身，仿佛与世隔绝，把酒言欢的友人们，酒散尽了，便有一方栖息地和几个家人，而他却只能在醉生梦死中回到自己的世界，冰墙冷床，残羹冷炙……如果有个家该多好。

　　哪怕只是个不懂事，只会要吃要喝的孩子，但是好歹是个活物，好歹是个情感的寄托。

　　慎独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有些明明恩断义绝的感情，走到了尽头，却依旧要生下孩子：不为对方，而是为了自己。

　　恍然间，一缕清凉的薄荷味悄然发撒出来，味道清淡，却像个炸雷似的，慎独猛的回过神来，这是信息素的味道！

　　按理说Beta不应该对任何信息素有反应，可是那缕细微的薄荷香，却锋利地破开了慎独的神智，让他浑身一凜，像过电了似的让他全身细胞都颤栗起来。

　　那是一种陌生的感觉，一向都冷静的Beta绝对不会允许有什么情绪超脱了控制。

　　“领导，你身上……”慎独迅速往后推几步，与“危险源”拉开距离。

　　程蝶往脖子上一摸；“哦，阻隔贴松了，我换一张就行。”

　　现在不是发/情/期，一点点微量的信香面对Alpha都不痛不痒，何况对面是个怎么撩都撩不动的Beta呢，程蝶不当回事，他拉开抽屉，取出一片新贴纸。

　　趁这个档口，慎独严谨反思了自己：从刚进门开始就不对劲，不，从半年前第一次见就不对劲！

　　为什么身为Beta会去关心Omega的信香是什么味道；医院里那么多难过的人，为什么偏偏去找他说话；为什么……

　　Beta性别不像其他两性还分等级，虽然不分等级，但是有心理性别上的偏向，有些偏向Alpha有些偏向Omega，慎独觉得自己应该是属于偏向Alpha那种类型的，从小到大想的都是以后找个媳妇，而不是嫁个老公。

　　但只说心理性别，也没说会被Omega信香影响啊，他成绩不错，但是生理卫生课不怎么听，反正和Beta关系不大，也就懒得费心思。

　　他看着程蝶撕开一片透明的贴纸，贴在后颈，像是开闸的洪水顿时停止了，信香淡了很多。

　　“这个……”慎独勉强转移情绪，指着撕开来的包装袋，“这东西它阻隔效果超过了其他阻隔贴，你不难受吗？”

　　“还行。”程蝶摸摸那片皮肤，“这东西主要作用是阻止接收Alpha信息素的，把自己信息素隔绝起来算是一个小小的缺陷，但是不打紧，也算是防止不理智的Alpha犯错吧。这家公司还在继续研究透气轻便还能阻隔Alpha信息素的贴纸呢。”

　　慎独就算生理卫生课不及格，也明白正常的两性规则，Omega天生依附于Alpha，没有哪个Alpha能忍受自己的Omega拒绝自己的信息素。

　　就算是未婚的Omega也很少有愿意贴阻隔贴的，阻隔贴一贴上，就和Alpha绝缘了，而Omega骨子里柔弱依赖的基因不能失去Alpha的信香。

　　Alpha掌握着话语权，介于他们野兽般的本性，恨不得所有Omega一闻他们的信息素就腿软地拜倒在地，根本不会允许这种贴纸被大范围推广。

　　公司研究这个，居然还没破产倒闭？

　　慎独深呼一口浊气，空气里还未完全消散的薄荷味在缓缓发酵，为了确认情况，慎独再次深吸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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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没什么感觉，仿佛刚刚那一瞬间的悸动只是幻觉，他并没有因为Omega的信息素而产生生理反应。

　　但是依旧心如擂鼓，不是因为所谓的信息素产生的性/冲动，而是……心理作用产生的心动。

　　再度回忆往事，慎独曾有过这样急促的心跳，最开始是医院里，他第一次和一个陌生的Omega搭讪，他以为是紧张，然后是第一天上班面试，他以为是见领导紧张，然后是医院里等陈蕊醒来，他以为是和领导坐一起的尴尬……然后是现在，他以为是听领导训话的焦躁……然后莫名闻到信息素。

　　Alpha可以把对伴侣的心动推给信息素的化学反应，但是Beta没这个生理功能，Beta喜欢一个人只能是苯基二胺的产生，产生原因多种多样。

　　那薄荷香就像是一个提醒，提醒着慎独：你对程蝶的感情可不简单。

　　还不等慎独再次以生物化学的角度分析激素产生原因，就看见他本来一片空白的显示器上已经勾勒出大片地质图层。

　　“哇……”慎独看见那图，瞬间把什么多巴胺啊，苯基二胺啊甩到一边去了，“你怎么画得这么快啊？”

　　“用Fortune编程，能马上算出结果，有数据就好画了！”程蝶转了一圈旋转椅，在身后的书架上翻翻捡捡，“找到了，这个加密狗你拿着，虽然用你的软件也能画图，但是多学点东西总是有用的。”

　　“Fortune还能这么用？”慎独凑近电脑屏幕前，“大学老师……”

　　“我知道，F大把Fortune当考察课，我也是自己学的，既然工作了，还是要按照工作上的规矩来啊！”

　　一讲起技术上的事情，程蝶整个人明显变了，眼神发亮，十指如飞，在键盘上敲击出一串编码，像是年轻了好几岁，指导慎独怎么建模时，就像是大学校园里温柔阳光的学长，耐心指点着新入学的小学弟。

　　蜕下那层时而暴躁时而讥讽的领导做派，毫不吝啬指导新人，看上去温文尔雅，耀眼璀璨，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

　　与性别无关，程蝶无论是什么性别，他都是个优秀的人。

　　对了，他似乎原来就是从技术岗上提上来的，像是游鱼回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一下子活泛起来了。

　　“以后，我是说以后，在工作上，你可以指点其他人，但是绝对不要动手去做！”程蝶慢慢说道，“上次骂你是我不对，我道歉。”

　　“这里虽然是事业单位，但是竞争力一点也不比企业少多少。”程蝶盯着电脑屏幕，雪白侧脸被荧光镀了一层光晕，“学校里讲究乐于助人，单位里讲的是恪尽职守……对，地质局背靠政府，而且地质数据什么的一般不会出问题，但是你要知道，一旦出错，那就是大错，关乎民生问题，不是罚款革职就能了事的。”

　　说道这里，程蝶脸色陡然一变，积蓄着阴霾：“到时候，碍于群众舆论，必须拿人出来开刀，领导层当然不会有事，有事的只会是员工……我知道你很厉害，工作上不会出岔子，但是你能保证你所帮助的某个人的工作出了问题，不会把他的责任推到你身上吗，在这里帮人工作，很容易被拿住把柄，特别是技术岗。”

　　他的语气越来越严厉，慎独却品出一点甜蜜的感觉：领导这是在为我考虑，怕有人抓我把柄？

　　嫌货才是买货人，领导这是很看好他啊！

　　慎独觉得，哪怕以后程蝶一天骂他八遍，他都不会生气了！

　　看着屏幕上精致构图，年轻人下定决心，他一定要在某个方面让程蝶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