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寻觅觅【ABO】》人间芳菲

7、第 7 章

　　陈蕊，女性B级Omega，二十六岁，外地人，毕业于普通双非学校，在地质局秘书岗工作两年，为人安静低调，没什么朋友，目前和男朋友同居。

　　以上是程蝶所知道的所有信息，得亏事业单位对员工的身份信息要求高，填手术单子时还有的填，否则两个陌生人就只能对着单子大眼瞪小眼了。

　　像陈蕊这样背井离乡的外地人很多，平时没什么社交活动，遇到事情父母也不能及时赶来，在外地就跟一棵没了根的浮萍，被欺负了也只能忍着。

　　这小姑娘估计是翻遍了整个通讯录，发现找不到任何可以倚仗的人，只好寄希望于工作中和她待在一起时间最长的程蝶。

　　都是外地人，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程蝶和慎独两个人坐在走廊上，像两个雕塑似的动也不动。

　　盒饭让人送到局里去了，慎独留下了帮忙把陈蕊送进医院。

　　两个人挤在椅子上，程蝶拿着发/票/单出神，慎独看领导表情严肃，不敢当着面玩手机，也不好找话讲，他和躺在里面的陈蕊并不熟。

　　只不过此情此景让他像是回到了半年前，那时也是这样，程蝶坐在椅子上哭，他坐在Omega的旁边，这个Omega哭的很无助，很让人心疼，要不就帮帮他吧。

　　萍水相逢的人，现在回忆起来，他居然能清晰的想起程蝶当时的每一个细节。

　　当时的Omega穿着奶黄色的针织衫，破旧的公文包横在腿上，一双笔直的长腿交叠着，踮脚踩在地板上，他哭起来不像其他人那么嚎啕，也没有撕心裂肺。

　　他用一种近乎冷漠的态度，捏着缴费单，无声无息地流泪，如果不是大颗大颗的眼泪折射出光线，恐怕慎独还发现不了这个Omega在哭。

　　和半年前比起来，程蝶更瘦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场景不同，他的气质更加冷冽，眼神冷硬得不近人情，整个人透露出大理石雕塑般的坚硬冷漠。

　　慎独忽然觉得有些心痛，是什么让一个好端端的Omega变成了这般模样。

　　尽管他不知道程蝶的过去，不了解程蝶曾经是怎样的人，可是他就是一厢情愿的认为，程蝶曾经是个温柔软糯的人。

　　只有经历过痛苦，才能把一个人彻底的改变，慎独在为自己臆想出来的故事而心痛。

　　当你为一个人心痛，就离沦陷不远了。

　　“把你手机借我一下。”程蝶忽然开口，他的手机在刚才的追赶中被醉汉摔碎了，现在只好借别人的用。

　　“喂，您好，我是一楼办公室主任程蝶，我下午有点事来不了，想请个假……哦，明天就上班……放心，工作的话我会赶上进度的，不耽误事儿。”

　　等到那头挂了电话，程蝶才放下手机，从口袋里摸出两块糖，一块塞进自己嘴里，一块扔给慎独。

　　“谢谢。”慎独上午才被他摧残，现在给他块糖，他都觉得受宠若惊，马上拆开包装送进嘴里，薄荷味的。

　　护士从病房里出来：“陈女士已经醒了，两位可以进去看看。”

　　程蝶推测得没错，陈蕊怀孕了，未婚先孕这件事放在哪个Omega身上，打击都是致命的，大部分Omega遇到这种事，都会选择嫁给孩子的父亲，也难怪她的醉鬼男友有恃无恐。

　　“我进去看看她。”程蝶一面说，一面在裤子口袋里摸索半天，掏出一把纸币递给慎独，“你去医院食堂买份小米粥上来，然后就可以回去了。”

　　现在是下午两点半，已经过了打卡时间，黄珊珊应该会帮他打卡的。

　　其实在陈蕊进了医院之后，慎独就可以离开了，但是慎独没提要走，程蝶也没开口让他离开。

　　现在让他走，有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既视感。

　　看男人走远后，程蝶才推门进了病房，映入眼眶的是骨瘦如柴的娇弱女人。

　　她抱膝缩在床头，双眼无神，直直看着前方洁白墙面。

　　“你怀孕了，不到十周”程蝶开门见山告诉她，“现在做决定还来得及。”

　　陈蕊泫然欲泣，看着程蝶，眼睛上蒙上一层水光：”他呢？”

　　他指的是那个殴打她的醉鬼男朋友。

　　“他违反了Omega保护法，被警方控制起来了，如果你想要起诉完全能胜，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保释。”

　　程蝶拉过一把折叠椅坐下，他语气平平，复述着事情。

　　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基本上谁谁谁谈恋爱了，大家都相互知道，陈蕊是程蝶的秘书，知道的比别人更详细些，他从第一眼看到这个所谓的男朋友时，心中就觉得不舒服，觉得对方目光游移不定，不像个好人，不过谈恋爱这事外人不好指手画脚，程蝶也就没说过，现在一看，果然出事了。

　　“抓得好，抓得好！”陈蕊攥紧床单，恶狠狠地说，“我再也受不了那个疯子了，他就该被抓到牢里去！”

　　程蝶见过两人以前的甜蜜，上班间隙都不忘煲个电话粥，谁知转眼就跟仇人一样。

　　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小情侣变成怨侣，打到天上去也有天上的神仙管着。

　　“先不提他，你能联系家里人吗？现在出了这种事，暂时也工作不了了吧。”

　　“不行！”谁知一听说要联系家里人，陈蕊立刻急了，“程老师，我爸妈心脏不好，这事儿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让他们知道了他们在村里可就没脸见人了！”

　　“所以你是想怎么办？”程蝶坐在折叠椅上，右腿架在左腿上，双手交叠搁在膝盖上，“请孕假我可以马上帮你申请，如果不留这个孩子，我先让其他人顶你几天。”

　　无论让不让父母知道，这个孩子都是必须要面对的，留或者不留。

　　陈蕊的户口本上少了配偶一栏，留下孩子意味着一个Omega并不光彩的过去，孩子也叫私生子，甚至给了那个人渣前任藕断丝连的机会。

　　不留意味着这段过往可以被掩埋，随着还未成型的生命流出年轻人的人生，未来那么长，这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片段而已。

　　“我的爸妈不会允许我留下他的，我不能让他们失望……”陈蕊面色憔悴，轻轻抚摸着小腹，那里有一个正在沉睡的生命，她想努力说服自己，似乎这样就能减轻自己的负罪感，“而且我现在没钱，我以后拿什么养你呢……”

　　程蝶默默看着她的动作，目光微沉，似有什么情绪破土而出。

　　理智上，打掉这个孩子是最好的选择，可人不是机器，不能毫无偏差的做出最有利的选择，对于一个孕育者来说，血缘链接一旦行成，对小生命情感的种子就已经播种下来了，强行舍去，无异于骨肉分离，剖心挖肺。

　　而且陈蕊背后还有父母，她大概从小是个乖乖女，想不到一次出格，就憋了个大的，她不能让家里人蒙羞。

　　她太害怕了，不敢告诉父母，不敢让同事知道，前男友除外，唯二两个知情人，一个在眼前，一个在楼下，陈蕊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陈蕊捂着小腹，把目光投向程蝶，发现程蝶也在看她。

　　这个男人眼尾挑得比一般人厉害，看着莫名有些威严，加上平日里的做派，容易让人犯怵。

　　这次多亏了他，自己才能平安，陈蕊心中不由得有些依赖程蝶，她很希望程蝶能说点什么。

　　而且她知道，程蝶有个六岁大的女儿，他说话应该比较有分量。

　　“看着我做什么，肚子是你自己的，你想留就留，不想留就不留，你连自己的生育权都得看别人吗？”程蝶看着女人的眼睛，他的回答是一贯冷静的风格，甚至有些不讲人情，话到末尾，终于良心发现了点，讲了句软话，“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别人说不了什么，也是大事，你要考虑清楚！”

　　他起身拍了拍陈蕊的肩膀，算作安慰，恰逢此时一直消失的慎独端着纸盒子走了进来。

　　小米粥捞上来应该是滚烫的，现在摸在手里温热，慎独早就站在门口了，一直没进来，也不知听到了多少，不过程蝶没点破。

　　“你吃点东西，再好好想想，记得随时联系我。”

　　“走吧。”程蝶站直身体，小幅度地摆动手臂，然后把椅子推回角落里。

　　看着一直跟在身后的慎独，以防万一，程蝶还是决定提一嘴：“今天的事情，别往外说，特别是关于她……”

　　“知道了。”

　　慎独的不是多话的人，不然半年前他曾发疯去摘腺体的事早就传遍一楼了。

　　程蝶相信他的承诺。

　　“现在几点了？”出了医院，看见婆娑树影和像是融化了的空气，停住脚步，“我去买个手机，你陪我吗？”

　　是询问的语气，不知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慎独听出了点Omega撒娇的味道，虽然理智上告诉他“撒娇”这个词不会存在于程蝶身上，但是不妨碍慎独自己脑补。

　　“再过两小时就下班了，去买手机的话正好赶上下班时间。”

　　不动声色靠近毫无知觉的Omega，程蝶在男性Omega中算是比较高的，加上一点也不甜美的长相，在工作中的狂热，让很多人误以为他是个Beta。

　　现在不在单位里，程蝶倒是表现出了点Omega的特点，不再板着脸，面颊柔软下来，从慎独的角度能看见他微微翘起来的睫毛，那是任何化妆品都达不到的效果，倘若能抬头看一眼身边人，那表情一定是娇憨纯真的。

　　慎独很希望程蝶不要再低着头，或者不要再看连鸟都不见一只的天空了，他一个大活人站在旁边，还不够看的吗？

　　下一秒慎独的心愿就实现了，程蝶果然抬头看了他。

　　然而说出来的却不是什么好话：“你把脸挪开，别凑这么近！”

　　慎独：“……”

　　“领导，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我……”像是心中被戳破了小九九似的，慎独插在口袋里的手指扭在一起，还好没人看见。

　　这样子落在程蝶眼里，程蝶觉得自己有点不是个东西了，人家小伙子规规矩矩的，自己怎么能张口就让他难堪呢。

　　抬头的一瞬间，程蝶看见了他的那张脸，心中泛起恶心，因为他长得太像那个人了，那个人给予的过往，让程蝶每每回忆起来，都觉得痛不欲生，那种尊严被踩在脚下，面对绝对的差距而无能为力的弱小感，是他这辈子的梦魇。

　　就算知道慎独和他是两个人，程蝶在偶尔的情绪外露时，也很难不迁怒。

　　一股愧疚涌上心头：自己的情绪，怎么能发泄给无辜群众呢？

　　道歉的话哽在喉咙里也说不出口，空气一时焦灼起来，两个各怀鬼胎的人相顾无言……

　　真他妈的尴尬！

　　“明天，”程蝶率先打破沉默，“明天你带着电脑来我办公室，我告诉你怎么画图……有些事我也要提醒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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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慎独：天，他看出来了！
程蝶：对不起，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