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寻觅觅【ABO】》人间芳菲

9、第 9 章

　　柏拉图曾说过：“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这句话指凡事打好基础很重要，但是现在被一群无知的老师用来指学期开始时良好的学习氛围。

　　这使得很长时间程蝶都误解了这句话的真实意思。

　　真像老师所说的那样，那么好的开始其实很容易做到，百分之九十的人在一开始都有着雄心壮志，野心勃勃规划着自己的人生目标。

　　就好比刚开学时，学生会买很多课外作业，然后信誓旦旦对家长保证，肯定一天写一课；放假归来的上班族，一个个拿起了工作规划，发誓今年要升职加薪。

　　然而大多数情况是，学生们买好的作业本写到一半不写了，上班族中途开始划水摆烂了。

　　地质局的职员们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一个周末过去后，不到两天就恢复了原来的咸鱼状态。

　　当程蝶检查时发现了三个数据错误，终于安耐不住心中的洪荒之力，当众表演了现代版的“狮吼功”，发了一阵疯。

　　再然后，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流鼻血了，秋天本来就干燥，人脾气一上来，再加上熬夜加班，作息不规律，很容易上火。

　　“啧！”程蝶一抹鼻下，看到一手红色，不耐烦地皱眉，“真麻烦！”

　　他随手在衣服上擦了一把，快速转身朝卫生间走去，这几天他压力太大，下面小崽子的数据需要检查，上面人又在催促文件，他两头为难。

　　明天那个国外的电影明星要来这边慰问工作人员……真是的，一个拍电影的懂个屁的地质，好好的在片场听粉丝的彩虹屁不好吗，非要来这边作秀，不知道会带来多大麻烦吗？

　　当然了，程蝶也只敢在心里吐槽吐槽，据说是个国民度很高的明星，他要是有一点点招待不招，在什么事情都会被无限放大上升的互联网上，他能社会性死亡。

　　文件暂时可以先放一放，明星明天就要来了。

　　程蝶看了眼时间：这个点该下班了。

　　不能指望外面那些小崽子加班，真让他们留下来，加班也等于没加一样。

　　他叹了口气，脱下沾了鼻血的上衣用凉水冲洗，今晚估计得很晚才回去，先让李阿姨给小樱做饭吧。

　　作为新时代的家庭煮夫，程蝶可谓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家庭事业两不误。

　　工作时脑子里除了数据图纸，其他什么都塞不进去，下班后是小樱嘴里“不解风情但是什么都会一点的小蝶”

　　下班时间一到，程蝶就自动切换成了“省电模式”。

　　他总是僵硬的脸放松下来，整个人懒洋洋地撑着身体，靠在洗手台边搓衣服，上半身赤/裸着，惨白的灯光照在程蝶光洁的脊背上，皮肤呈现出大理石般冷硬坚刻的质感。

　　和所有Omega一样，肩膀较窄，但是腰腹处收得极为细韧，肌肉纤维非常紧实，鞭子似的细细一把收进牛仔裤里，显得宽肩窄腰，并不健康的体格，瘦得嶙峋。

　　当慎独一进来，就看见这具骨骼嶙峋的身体，

　　慎独这货没看到程蝶出门，于是下班了也不走，想等着领导一起，结果领导半天不出门。

　　上次办公室里指导工作时，一瞬间的悸动仿佛幻觉，慎独后来几次回忆，都找不到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了。

　　有网络上的“科学家”曾说，一个空间里两个人，很容易对彼此产生好感。于是慎独怀疑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产生了自己喜欢领导这种不靠谱的错觉。

　　虽然以ABO为第一性别，男女为第二性别，但是一般来说一个Omega男性很难对Beta男性产生好感，反过来也同理。

　　致力于用科学求解的慎独越解越糊涂，最后决定顺其自然，随心而为，比如这次，他想等程蝶一起。

　　慎独知道程蝶的名声差，但是说来说去不就是年轻时那档子事情吗，未婚先孕只能说明他年轻时犯了糊涂，不能说明他私生活混乱，而且慎独自己也不是啥好玩意儿，更没资格嫌弃谁谁谁。

　　慎独像个守夜人似的，站在昏暗的大厅里，目光追逐着主任办公室里那盏灯。

　　当程蝶正费力搓洗衣服时，一转头就看见慎独站在那里，一时怔愣住了。

　　容貌昳丽，长相俏似小樱另一位父亲的年轻人站在那里，不甚明晰的光线造成了视觉上的模糊，隐去了慎独脸上富有特色的法令纹，他面庞的剪影映在墙上，与那个男人几乎一模一样。

　　“艹！”暮色将近，将白日里的面具一一摘下，打开人情绪的大门，程蝶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你在这干嘛？”

　　程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哪怕理智上知道这是另一个人，他很无辜，可是当任何一个和那个男人有联系的人或事出现在眼前，他的情绪就像是绷断了的弦，急促快速的爆发出力量，根本无法阻止。

　　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以前的程蝶温文尔雅，腼腆温柔有点小傲娇，和现在这个暴躁的，易怒的程蝶根本不是一个人。

　　当理智与情绪分开，程蝶在暴怒的同时，居然还能在心里冷笑：“我现在的眼神一定很可怕，以后慎独会和其他人一样对我退避三舍。”

　　然而慎独是个迟钝的家伙，他压根没看出来程蝶满脸的怒意：“领导还没走，我不敢走。”

　　程蝶：“……”

　　这个理由还真是又烂又让人无法反驳。

　　员工们约定俗成的规矩：没有特殊原因，一到点就下班。但是说等领导先走，好像也挺符合职场美德。

　　程蝶本来满腔怒火，听到这回答一时哭笑不得，他想不起来自己刚才为什么忽然生气了，真是没道理。

　　看着一个一米八多的男人像个小媳妇似的站在那里，程蝶觉得挺搞笑的：“你是来上厕所的吗，傻站着干嘛，卫生间里有金子？”

　　只是长得有点像，不是特别像，而且那个人可不会屈尊来地质局上班。

　　程蝶火气一下子就散了，他拧干衣服，往肩膀上一搭，颇为潇洒，晃悠着回到了自己办公室。

　　“嗯，你怎么还在这站着？”程蝶打开电脑，抬头发现慎独依旧没离开。

　　慎独靠在门框上：“我等您。”他看着程蝶的眼睛，目光炯炯。

　　“随便你，我要很晚才回去！”程蝶头也不回，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做其他应答。

　　愿意等就等着吧，还记得第一天上班的程蝶也是这样，一心想要刷领导好感，看领导没下班，自己也不敢下班。

　　慎独果然一直守在门口。

　　“这个是结构力学求解器？”最简单的程序，也就只能给大学生练练手，谁知道竟然还能出现在程蝶的电脑上，“这个还能这么用？”

　　程蝶最喜欢别人夸自己工作能力，能让他有成就感，他颇为得意地笑了笑：“是啊，这个简单，用起来也方便，速度很快。”

　　“喏，你看，这段地形结构可以简化成……”程蝶招呼慎独过来，将屏幕上的土地层结构一点点拆分，直白明了呈现出来，他像是个纪录片里记录的研究者，满眼狂热对待自己的研究成果，程蝶对工作的一丝不苟也是这样。

　　热爱工作，才有动力去认真工作。

　　当挂钟指针指向九点，发热一天的电脑终于合上，程蝶换回常服，他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有时会暴躁，但是坏脾气说没就没，他看着陪他加班的慎独，露出难得真诚的笑容，也不知道在傻乐什么。

　　“你怎么还不走啊？”

　　“我送您，晚上一个Omega走路不安全。”慎独一身黑色，像是一抹影子游荡在暗夜中。

　　“我家离这里不远。”程蝶摆摆手，他工作以后很少被人当Omega照顾，自己也没把自己当成需要照顾的人。

　　“那我就送你到家。”慎独像是听不懂人话似的，“总比你一个人回家要安全一点。”

　　“那就谢谢你了。”

　　程蝶在生活中很难拒绝一个人的好意，何况夜晚确实不如白天有安全感。

　　夜凉如水，月影在地上流淌，宛如溶溶水波荡漾，两人走在小巷里，影子被拖得很长。

　　慎独闷声不响，似乎所有的话语在提出一起走时就说完了，程蝶也觉得尴尬，他本就和同事不熟，何况一个新来的同事。

　　没话找话的第一要义，就是找到共同点。

　　程蝶沉吟片刻，想起了慎独的简历：“你是F大的，怎么毕业以后来这里工作了？F市好歹是个一线城市……嗯这里当然也不错，但是F市机会怎么都比这里多啊。”

　　“竞争压力太大了，我没什么上进心，就想找个体制内的工作，混吃等死而已。”慎独双手插在口袋里，手心一片湿滑。

　　那种悸动又出现了，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荷尔蒙这种神奇的东西就会冒出头来，让灵活的头脑陷入混沌。

　　“我们俩也算是校友了，再往近一点说就是师兄弟，你不要那么紧张嘛！”程蝶摸摸鼻子，感觉到了年轻人的紧张，“我是21级研究生毕业的，正好是你入学那一年，算是在一个校园里呆过一年。”

　　是啊，在一片天空下，呼吸着校园里的空气，无形中拉进了两个人的距离，慎独不由得露出笑容，让原本带着冷酷色彩的法令纹都染上暖意。

　　“嗯，不过我大一的时候挂过科，哎当时吓死了，不知道哪来的谣言说挂科就要开除。”回忆总是带着怀念，“我后来一个假期都在看书，生怕补考不过……还好最后过了。”

　　二十出头的人，长得再怎么老成，眼神中也是神采飞扬的，程蝶打量着这个年轻人，这么看他，其实也不是很像那个男人呢，慎独就是慎独，有自己独一无二的靓色。

　　“不过学长……”几句话一方开，就发生了从“领导”到“学长”的飞跃性转变，“我大一的时候怎么没在学校看见你呢，我记得土木楼和我们专业楼是靠一起的啊。”

　　“啊……这个嘛。”程蝶表情有一刹那的凝滞，“我是个不怎么学习的人，来学校就是混个学历，他们都喊我学术混子。”

　　用开玩笑的语气讲出不算善意的评价，慎独有点后悔自己问出来了，程蝶在工作上那么精益求精，怎么可能是所谓的学术混子呢。

　　但是程蝶似乎一点也不介意：“我听说你大学期间发了两篇sci，在本科生里很厉害，比我当年强多了。”

　　巷子里没有路灯，慎独看不清程蝶的表情，只听语气又听不出情绪，他下意识想反驳，想告诉程蝶不要这么说自己。

　　“不是的……”慎独刚刚开口，就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叫声。

　　“小蝶！”

　　刚出一个音节就被打断，抬头一看，就见旁边居民楼三楼阳台上站着和小姑娘。

　　“那是我女儿，见笑了。”看到女儿，程蝶明显呼出一口气，像是放松了许多，“我到家了，谢谢您的陪同。”

　　小女孩跑得飞快，像个小炮弹似的冲下楼梯，然后一把撞进程蝶怀里：“小蝶，你今天回来的好晚哦！”

　　程蝶身手灵活，六岁大小的女孩子撞过来，一点缓冲都没有的情况下，顺势就能单手捞起人来，让她坐在自己左臂上。

　　“小丫头，看到人不知道喊吗？”程蝶对着慎独抱歉地笑了笑，慎独摇头表示没事。

　　“她叫小樱。”

　　小樱显然困得不行，平时程蝶都要求她八点必须上床睡觉。

　　“叔叔好……”小姑娘声音黏黏糊糊，半眯着眼睛上下扫射慎独，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今天怎么现在都没睡啊？”

　　追过来的老妇人上前：“小樱想等爸爸回来呢。”

　　“辛苦您了，您快回家吧。”程蝶低头亲亲女儿的额头，转身向保姆道谢，“以后还要多麻烦您，孩子可能有点任性。”

　　李阿姨注意到了站在旁边的慎独，满眼考究神色，人有的时候在那种事情上很敏锐。

　　程蝶不得不解释：“是同事。”

　　李阿姨这才收回目光：“哪有的事儿，行，我先走了。”

　　“今天太晚了，本来应给留您上去坐坐的，但是小樱要睡觉，真不好意思。”

　　“没事，您上去吧，我也走了。”

　　一盏橘黄灯光亮起，那是小女孩刚刚跑下来的地方。本该离开的慎独再次折返回来，仰望着那摸温柔的黄色。

　　真羡慕啊，好像一个温暖的巢穴，只属于自己的世界，只要进去了，一身的伤痕都可以被洗涤。

　　是漂泊无依者所向往的归宿，是旅者疲惫后归心所在，是一个根，一个源头。

　　慎独很羡慕那个小女孩，小樱就有家，有家人，程蝶永远对她微笑，不论她做错了什么事情，程蝶都会对她无限包容，因为是家人啊！

　　他也想有个家人，也想有个家。

　　而不是那间出租房，那只是住所，不是家，里面一片冰冷，没有温暖。

　　他甚至羡慕程樱有个姓氏。

　　慎独不姓慎，那是福利院院长的姓，他在襁褓时，被好心人送进福利院。

　　有些弃婴的生父生母会在襁褓里塞小纸条，起个名字或者写个生日什么的，慎独什么都没有，天大地大，孑然一身。

　　不知归宿，不知来源。

　　真的好想有个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