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寻觅觅【ABO】》人间芳菲

27、第 27 章

　　温瑾瑜像一股强横的风，不由分说闯进了程蝶的世界，将他小心翼翼堆积起来的世界吹得支离破碎。

　　除了难以招架之外，程蝶并不讨厌这种强横，他以猛烈的方式随时随地出现在程蝶的视线里。

　　下课时教室门口的等待，打工回校路上地说笑，食堂里多添一道菜的用心，仿佛处处都在体现着这个少年的细腻心思。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好过。

　　大学校园里多的是成双成对的情侣，程蝶不是没见过谈恋爱的，只是这样的自己真的有人追求吗？

　　温瑾瑜难道是喜欢自己？

　　程蝶忽然被这个想法吓到了。

　　爱情这两个字在书本里被渲染得华美无比，仿佛是天上地下最最珍贵的宝物，能超越阶级，不顾世俗的伟大力量。

　　但是父亲的一生似乎都在验证着一个爱情欺骗。

　　手机屏幕显示早上六点，他沿着梯子爬下床，室友还在睡梦中，宿舍里其他三人都是学艺术的课很少，程蝶起床总是蹑手蹑脚的，生怕打扰他们休息。

　　窗帘一角被挑开，外面的天空还漆黑一片，宿舍楼里惨白的灯光微弱照进来，将程蝶面庞轮廓映在镜子里。

　　那是一张苍白的，没有什么好颜色的脸，眉峰有些高，眼尾狭长微微挑起弧度，眉宇之间带着戾气，对就是戾气，只是因为还年轻，不到十八岁，面颊两旁还有点婴儿肥为褪去，才将那带着肃杀气的脸修饰出一点柔和来。

　　这样的自己，真的有人喜欢吗？

　　没有人告诉过他喜欢是什么样的，他这短短十多年的人生也没有体会过爱。

　　还记得某次温瑾瑜站在宿舍楼下，就为了等他回来送他一本书，程蝶没用过新书，他用的一直是上一届学长送给他的旧书，上面的涂涂改改不知道有多少，拿着很不爽利，温瑾瑜给他了人生中的第一本新书。

　　这让他惶恐得不敢收。

　　同寝室的室友知道了觉得他小题大做：

　　一本书而已，在H大，Omega数量本来就比Alpha少很多，而Alpha天生就比Omega强，掌握着三种性别中最多的资源，他们多照顾照顾Omega不是很正常的吗？

　　而且……

　　一个室友凑到程蝶耳边告诉他温瑾瑜的身份，贵族温家的独生子，一本书的价格你在乎他可不在乎。

　　听上去好像有点道理，程蝶当时没说话，倒是几个室友比他还激动，温少爷哎，没事对你那么好做什么，是不是想追你，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追不追这点，程蝶羞于去想感情的事情，但是别人的大方不是他占便宜的理由。

　　温瑾瑜不是他什么人，没有理由为他破费。

　　只是他的强横又和安岳的若即若离不一样，安岳到底没有打破程蝶心中划下的安全线，程蝶可以在不愿意接受时拒绝，而温瑾瑜以强硬的方式，冲进了他的安全范围，用霸道的细心来进攻，程蝶无法拒绝这样的关心。

　　手机闹钟刚刚响起一个音节，就被程蝶关上，他回头看了看室友们，他们还在睡梦中，还好没被他吵醒。

　　该去图书馆了。

　　早上六点一刻，这个点除了图书馆的门卫大爷之外没有其他人。

　　老人觉少，他算是程蝶在这太阳都看不见的清晨里唯一的陪伴。

　　老大爷从乡下出来，在当今开放包容，讲究“条条大路通罗马”的时代里，仍然坚持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思想，在老大爷眼中，大学是个神圣的地方，看书是个非常高雅的艺术，他最看不惯坐在图书馆里玩手机的学生了。

　　图书馆八点开门，程蝶就坐在图书馆的台阶上背单词，老大爷远远看过去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影坐在地上，嘴里念叨着他听不懂的语言。

　　老大爷顿时生出一股欣慰感：不愧是大学生啊，真厉害！

　　等程蝶一段英文读完后，那大爷才带着崇高的敬意走上前来：“小伙子，又是你啊！”

　　他笑眯眯朝程蝶招手，程蝶也回以微笑：“您起来得也很早。”

　　程蝶对老人都称呼“您”，不管是学校里的老师还是食堂里打菜的阿姨，他对他们都很客气。

　　有一次他饭卡里没充够钱，等打菜的时候才发现钱不够，他便求阿姨少打一点菜，谁知那阿姨误会了意思，以为这个“可怜的”Omega没钱吃饭了，心生怜爱，不仅给程蝶打了满满一勺蔬菜，还多送了他一根鸡腿。

　　事后的程蝶哭笑不得。

　　现在大多都是娇生惯养的独生子，程蝶自己觉得礼貌是所有人都会做的，其实不然。

　　高高在上太久了，自然而然就会觉得自己与别人不同，从而忽视了他人。

　　程蝶像是忽然闯进华丽殿堂的一只土包子，他与大部分学生格格不入，无法融入群体中，这得多亏了他的性别，否则这样孤僻的人早就变成了人人可欺的对象了。

　　“小伙子，我看你一直都这个点来看书，学习成绩很好吧？”老大爷十分和善，抱着保温杯凑了过来，瞥见程蝶膝盖上的英文读物，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他看不懂的蝌蚪文字。

　　程蝶的成绩是他骄傲的来源，每当他陷入自卑情绪时，想想自己的排名，他就会振作起来，觉得未来一片光明。

　　老大爷的问话，正好问到了程蝶擅长的领域，他很想把自己表现得成熟一点，稳重一点，谦虚一点，然而止不住上扬的嘴角暴露出他的自豪：

　　“一般吧，说得过去。”

　　程韶从来不关心他的成绩，以前每次拿成绩单签字时，他只是随便看一眼排名，签个字就完事，根本不会问儿子考试难不难，压力大不大这种问题。

　　现在好不容易有人能问成绩了，程蝶还得憋着劲装谦虚，属实有点假。

　　门卫室就那么一点点大的空间，被老大爷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像个小家似的五脏俱全，要什么东西都有，程蝶把自己的水壶里装满了热水，就往教学楼走去。

　　今天第一节课是材料力学。

　　没想到温瑾瑜会出现在教室里。

　　当上课铃打响，程蝶收起作业本一抬头才猛然发现旁边坐着温瑾瑜。

　　“你怎么在这？”

　　程蝶觉得不舒服，大学里不阻止其他专业的学生旁听，但是默认了旁听生单独坐在旁边的座位上，像他这样直接坐在人堆里的很少。

　　“我今天上午没课，不能来听听你们的课吗？”温瑾瑜把一盒生煎包推到程蝶面前，“你每次都坐在这么靠前的位置吗，不怕老师突击检查你作业啊？”

　　程蝶摇摇头，把早点退了回去：“谢谢，我吃过了。”

　　课堂上属于公共场所，眼看陆陆续续走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一个班也就五十多人，一眼就能看见陌生的面孔。

　　因为坐在第一排，每个人走进来几乎都会先看到温瑾瑜，顺带用考究的目光盯着程蝶。

　　在一个Alpha横行的班里里，任何一个Omega的感情状况都值得人们的八卦。

　　哪个人会大清早不躺在宿舍里睡觉而是跑来听无聊的力学课呢，哪个旁听生正大光明坐在Omega旁边还给那个Omega带吃的呢……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程蝶有对象了！

　　于是有几个Alpha的脸色来了个从晴转阴的变化。

　　打不过打不过，难怪程蝶不和其他Alpha来往，原来是有个顶级Alpha的有钱男朋友啊。

　　像是怕打扰他们的“好事”一样，第一排的座位都空了下来，显得程蝶他们特别突兀。

　　程蝶也不是傻子，从同学的表情里就能看出来端倪，他低下头觉得有点委屈，本来就与同学格格不入的他再次被孤立了。

　　他泄愤似的翻书，然后把夹在书里的钱塞进了温瑾瑜手里，语气强硬：“谢谢你的书，这个给你！”然后就再也不抬头了。

　　顶级Alpha的家族和人们对等级的崇拜是根深蒂固的，程蝶眼眶红红倒是让人觉得他矫情得可笑。

　　哪个Omega不想有个顶级的Alpha男朋友，程蝶这样受到委屈的样子很不知好歹了。

　　可是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先尊重他吗？为什么温瑾瑜什么招呼都不打就跑来了教室里，还害他被同学误会。

　　大部分的人都觉得优秀的人会被喜欢天经地义，就好比人们觉得所有Omega都会喜欢顶级的Alpha，包括Omega自己都这么认为，这是舆论的大势。

　　但是却单单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你确实很优秀，可是你优秀我就必须喜欢你吗？

　　优秀可以是喜欢一个人的原因，但绝对不是决定性的因素。

　　那个时候的程蝶还不懂这个道理，温瑾瑜优秀，所以很多Omega喜欢他，那么自己如果不喜欢了就是异类。

　　他在整个大背景的推动下，觉得自己应该去喜欢顶级的Alpha，他说服甚至强迫自己去喜欢一个居心不良的Alpha。

　　随波追流的人，能得到什么好结果呢？

　　这节课程蝶听得心不在焉，被老师盯了好几次，觉察到老师的不满后，程蝶更加生气，Alpha自我感觉良好得让他觉得可笑。

　　再一次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一直都很喜欢程蝶的老师终于忍不住让他听课认真点。

　　程蝶坐下之后就瞪了温瑾瑜一眼。

　　温瑾瑜表情一僵，没想到会在一个普通的Omega这里吃闭门羹，他本就是一时兴起才想要追求程蝶，这个Omega委实不知好歹了。

　　他想到了一个有意思的游戏，先把他追到手，然后甩了他，看看这个劣质Omega还怎么高傲得起来。

　　程蝶那一点点可怜的自尊心，在AO差距和等级差距面前，什么都不算，他连骄傲的资本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