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寻觅觅【ABO】》人间芳菲

26、第 26 章

　　一千多块钱像块巨大的石头，沉甸甸的压在程蝶心里，十几张钞票一直静静躺在他书包的夹层里不敢动。

　　除了这个插曲以外，程蝶的生活看似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依旧是以学校为原点，周围几公里为半径画圆，他像只勤劳的小蜜蜂疯狂寻觅一切能够打工的地方。

　　“喂，老爸啊！”他单手握住车把手，摇摇晃晃地停在路边，以前恨不得逃离，恨得跟仇人似的程韶，他现在可以随口喊出一声“老爸”虽然程韶不太愿意听见“老”这个字眼。

　　“哦，我过得挺好的，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手机屏幕上，通话时间显示只有三十秒，短暂的根本不像是家人打开的电话，更像是领导对下属的通知。

　　程蝶曾以为长大了就会远离家庭，他就学校里的同学看上去一样，可是后来他才明白，他始终是不一样的，没有哪个正常家庭的父子关系像他和程韶这样。

　　一个月最多两次电话，每次通话时间不超过两分钟。

　　他见过自己的室友，一个活泼可爱的艺术系Omega和家人通话，絮絮叨叨半小时才依依不舍地挂掉，回来还满脸嫌弃地抱怨父母控制得紧。

　　被人管也是一种幸福。

　　程蝶就没人管。

　　小时候的程蝶想远远离开疯子一样的父亲，现在倒是开始渴望程韶能给予一点关心了，这矛盾的转变让程蝶拉不下脸来，他不愿意承认自己依然渴望着恨了许多年的父亲能给他一点关爱。

　　觉察到这种情绪的程蝶觉得自己贱得慌。

　　他格外珍惜程韶偶尔给他打的一次电话，尽管只有短短一分多钟，语气格外不客气，但是内容却带着微微讨好。

　　他一方面希望程韶能觉察到自己的示好，另一方面又不希望暴露出自己心中的脆弱。

　　真的好想有个像样的的家啊。

　　天地之大，他只有程韶这一个亲人，就算他冷漠无情，就算他不闻不问，那也是一个血脉至亲，程蝶希望通过双手能让他们的未来体面一点。

　　挂断电话后，程蝶也没心情骑车了，他慢慢推车沿着街边行走。

　　大学城内，每到傍晚便是夜生活开始的前奏，面庞干净的情侣手牵手，在朦胧余晖与霓虹闪烁下笑得灿烂如花。

　　一股孤独感瞬间涌上心头，这就是孑然一身的感觉吗？

　　程蝶在忙碌的时候觉得自己长大了，能处理很多事情，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可是当他悠闲走在人群里时，他才猛然发觉自己从来都没有长大过，自己依旧停留在小时候的筒子楼里，看着天边的月亮发呆。

　　他是个自卑又自大的矛盾体，在考试学习时他自大得把什么“天纵奇才”“天之骄子”这样不害臊的词语天天往自己身上揽，从传统的角度来说，他是个非常优秀的人；可是在人际关系上，他又自卑得觉得自己不值得陌生人关心。

　　安岳那若即若离的态度困扰着他，毕竟他只是个陌生人，安岳对他越好，他越觉得亏欠了人家。

　　“程蝶？”背后传来惊喜的呼喊，一个俊气的少年信步上前，“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

　　是那天樱花树下的少年。

　　“啊。”回想起那天莫名的悸动，一切语言都失去了力量，只剩下了一声轻音回复。

　　程蝶不由得回避了他的眼睛，默默低下头来，他以为自己挡路了，便麻利地把车微微抬起来一点，往旁边靠了靠，示意温瑾瑜先走。

　　谁知那温瑾瑜不由分说扶住了车把手，替程蝶稳稳推车，他有一双极其动人的桃花眼，笑起来无端让人想起阳光照在花枝上，温柔又生机勃勃。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少年笑着问他。

　　上次程蝶的回答是“前排的同学”，这次程蝶很快回答道：“工商管理学院的温瑾瑜同学。”

　　温瑾瑜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头，眼前的Omega太过无趣，说话都一板一眼，像教科书似的死板工整，白瞎了这样一张漂亮的脸。

　　这样平平无奇的Omega或许在街上能多看几眼，但是绝对不会让温瑾瑜打定主意追求。

　　他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搞错了，那个主席台上的Omega和眼前这个低着头的是同一个人。

　　“你讲话总是这样吗，听着像播音员一样。”温瑾瑜没有放开自行车把手，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一边观察程蝶的反应。

　　“我高中的时候是广播站的主持人。”程蝶回答道，他在那条街区里格格不入的一个原因就是说话语气。

　　他不会说方言，程韶从小和他讲话都字正腔圆，有时候语言是拉进距离的媒介，程蝶一家从里到外都透露出与别人家的不一样。

　　不过温瑾瑜的官话说得很标准，这让程蝶有点安心。

　　但是终究是陌生人，没必要走得太近。

　　程蝶以一股不由分说的态度把车从温瑾瑜手里夺回来了：“谢谢你，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你不要这么排斥我嘛，Alpha帮助Omega天经地义啊！”温瑾瑜依旧没放手，他目光停留在程蝶的手臂上。

　　修长的胳膊白皙得近乎透明，似乎能看见青色的血管里血液的静静流淌，冰晶似的手指握在漆黑的车把手上，肌肉均衡流丽，有几分力量感，不似一般Omega那样纤弱。

　　不得不说，这Omega还真是漂亮，冲着颜值讨好一下也不亏。

　　“谢谢你。”程蝶依旧坚持自己动手，好像不愿意与人牵扯一丝一毫，不过他语气的变化被捕捉到了。

　　第一个“谢谢”很公式化的道谢，第二个有了些软化。

　　可见程蝶并非追求不到。

　　温瑾瑜说这话带着点真心在里面，绅士本来就该对美人好点，何况现在自己正在追求他。

　　既然别人不爱说话，那么就自己开口啊，温瑾瑜活这么大还没上杆子讨好过谁呢，结果珍贵的第一次就给了个默默无闻的Omega。

　　“你是哪地方人啊？”

　　“铜城那边的。”

　　“我听安岳说你成绩特别好，我以后有不会的可以问你吗？”

　　“嗯。”

　　……

　　一问一答的方式让温瑾瑜梦回学校里老师提问学生回答的情景，程蝶很安静的听他说话，问他什么他都会回答。

　　一看就知道是个很好掌控的人，他忽然觉得闷葫芦也不是那么无聊了，至少是个听话的闷葫芦。

　　温瑾瑜不是那些草包贵族，他从小就和不同的人打交道，能清楚抓住一个人的特点与弱点，加上他的口才很好，见多识广，讲点故事就能让程蝶侧耳倾听，顺便获得对方崇拜的眼神。

　　“你这是从哪里回来？”温瑾瑜看到程蝶手腕上的划痕突然问。

　　“我在做兼职。”程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只是好奇为什么刚才讲到一半的草原落日不讲了。

　　“你等等我。”只听少年留下一句不由拒绝的话语，转身消失在街景中。

　　程蝶看他离开，真就把车停在路边等他。

　　这是个家庭幸福的人啊，程蝶有些羡慕，温瑾瑜有着程蝶永远都不会有的自信从容，他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不会和人冷场。

　　程蝶就知道自己会让人冷场，时间久了也就不和人说话了，但是似乎和温瑾瑜在一起时不会尴尬，因为温瑾瑜一个人就能暖两个人的场。

　　所以他是去做什么了呢？

　　只见人海中钻出一位少年来，他从灯火中走来，带着淡淡光辉来到面前：“给你，我看你流血了。”

　　程蝶只觉得手心一热，塞进手里的是一杯红枣牛奶，他眼睛不由自主瞟上了标价：十八元一杯。

　　好贵啊，什么牛奶这么贵？

　　程蝶下意识拒绝：“谢谢，我不……”

　　“我买了两杯呢，你一杯我一杯，算是我请你的。”

　　温瑾瑜话说得那么自然：“如果你不拿，我就白买了。”

　　他说话时看着程蝶的眼睛，看着十分单纯真诚，让程蝶有些招架不住。

　　“谢谢你。”程蝶再次道谢，他好像一直在谢谢人家，“我请你吃晚饭吧。”

　　他盘算了一下自己学生卡里的余额，去二楼食堂打打牙祭应该还够的。

　　上次安岳请他吃零食，他也是这么回请的。

　　程蝶不好意思占人家便宜，喝了人家的奶茶或者吃了别人的零食是一定要回请的，可是十八块钱的奶茶实在是太贵了，如果是他自己，是绝对不会破费喝这个的。

　　希望下次别人能不要再这么奢侈的请客了，不然恐怕过几天程蝶就要连饭也吃不上了。

　　听说程蝶要请吃饭，温瑾瑜下意识就想拒绝，一点点钱都要算得清清楚楚，那还怎么套近乎？

　　一段感情的主导者花钱去讨人欢心，就是希望简单的用钱去取得一个相对优势的相处的高位，何况是温瑾瑜这样不缺钱的人。

　　十八块钱在他眼里恐怕连钱都算不上。

　　但是在程蝶眼里这意味着自尊。

　　程蝶坚持，那就坚持呗，就是不知道他能坚持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