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寻觅觅【ABO】》人间芳菲

21、第 21 章

　　听到那个名字，程蝶如坠冰窟，浑身都发冷了，他勉强笑着，不肯弯下腰肢：“听说过又怎样，他和我无关。”

　　他与秦家，与温瑾瑜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不需要知道内情，不需要了解他们，他现在只想离开，然后去找慎独。

　　程蝶走得铿锵，这是他维护自尊保持骄傲的方式，就算是被踩到泥地里，他的尊严不容许被侵犯！

　　顾之远目光随着程蝶移动，他看了一场完整版的闹剧，居然面不改色地喝了口茶，与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像是个片场里的摄像头坐在那里。

　　“顾总……真是不好意思，这孩子从小缺家教……”秦勋一张老脸陪笑，“其实吧，小淼也是个好孩子，不比……”

　　程蝶根本就不站在秦家这边，那么联姻还是得看秦淼。

　　秦淼可不乐意了：“爸，我……”

　　顾之远打断了秦淼的抱怨，他眼尾一斜，淡淡瞥了秦淼一眼，风轻云淡的摆摆手：“既然不愿意，那我看两家的合作里算了吧。”

　　他慢慢起身，弹了弹纤尘不染的衣袖，依旧保持着他的翩翩风度：“亲事吹了，以后见面也还是朋友，那就祝秦先生早日觅得良人！”

　　话音刚落，他毫不犹豫离开了秦家，看方向像是去追程蝶了。

　　秦勋被这一变故气的发抖，从来都是别人争着求着他做事，难得有求于人却被摆了一道，还都是他儿子，一个是从小当成宝贝的亲儿子，他舍不得埋怨，另一个无所谓，秦勋便在心里把程蝶翻来覆去骂了好几轮，顺便还带上了祖宗十八代。

　　“你真的搭上了温家那个？”秦勋试探着问，倘若真的能和温家联姻，那么失去一个顾家也不算什么。

　　秦淼表情颇有些自得：“那是当然，还是温瑾瑜主动要我的号码的呢！”

　　能搭上一个优秀的男朋友，对于任何一个Omega来说本身就是件好事，在打听了程蝶的事情之后，得知程蝶和温瑾瑜还有一段，秦淼心中更是得意。

　　他自知一个顶级的Omega和一个没名没分的普通Omega计较很跌份，但是谁让这个Omega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呢，他非要把人踩到脚下才舒服。

　　就算程蝶身上没有任何值得掠夺的东西，但是能抢走他曾经的恋人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让人开心。

　　程蝶急步走出别墅区，他曾以为自己放下了，其实有没。

　　慎独和温瑾瑜即使长得相似，但也终究是两个人。他在亲吻恋人时，已经能清楚分辨出不同来，再也不会被阴影纠缠。

　　因为他心理上已经有了建树，能明白慎独和温瑾瑜的不同。然而当真正的温瑾瑜出现时，他还能冷静下来吗？

　　往事不堪回首，程蝶已经不想去报复或者争取什么了，他只想遗忘。

　　沿着富人区的林荫小道一直走，只要走出这片区域，他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地方，那里才是触手可及的幸福。

　　别墅区没有公交站，也没有出租车来这里拉生意，有钱人自己就有车，这让程蝶吃了大苦头。

　　他一边平复心情，一边朝街区走去。

　　只听身后汽车鸣笛，程蝶以为是挡了谁家车的路，他往旁边挪一下，结果那汽车不依不饶地跟上去，往程蝶那挤了挤，程蝶再次往旁边挪动，见那车还不开走，干脆站在路牙上，打算等车开过了在动。

　　银色的迈巴赫停在程蝶身边，摇下车窗后，里面坐着的赫然是刚才在秦家喝茶看戏的顾之远。

　　“愿意让我带你一程吗？”他问，称呼的是“你”，已然没有了在秦家那样的客套，这样的顾之远更像是一个人，而不是程蝶私以为的“有钱人”的标签。

　　有便宜不占是傻子，程蝶道了声谢谢，就不客气地去拉后座车门。

　　拉一下没拉动。

　　顾之远的声音轻飘飘传来：“坐前面来，我不是你司机。”

　　程蝶不懂高位者的想法，家里有专门司机的人觉得副驾驶是保镖的位置，主人坐后座，而程蝶是普通工薪阶级，老百姓家是不存在什么司机保镖之类的，他们自己开车，觉得副驾驶是留给最亲密的人的位置。

　　顾家虽然富贵二代，不能和秦家这样的家族比，但是终归也是挤进了圈子的家族，他本人不介意让程蝶坐后座，然而在富人区里，人多眼杂，万一被谁看见了，让顾家的脸往哪放？

　　“谢谢顾先生。”程蝶把门带上，低垂着眼睛，瞳孔中是化不开的愁绪，“您把我放在前面公交车站就可以了。”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顾之远没有理他，一踩油门，迈巴赫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往前面开去。

　　“你……”程蝶挺讨厌别人自作主张的，但是顾之远并不让人觉得讨厌，何况送人回家这件事本身是好的。

　　程蝶有些好奇：秦淼看不上顾之远，说顾家是暴发户，然而顾之远身上并没有什么暴发户那种上不得台面的粗鄙庸俗感，相反，他非常有气质，讲礼貌懂规矩，就方才和他相亲过程中短短几句话，能感觉到这个人圆滑风趣，受到过极高程度的教育。

　　“你怎么也出来了？”程蝶坐在车里有点不自在，他也是一时头脑发热，为父亲鸣不平才想着气一气秦勋，顾之远只是个被卷进来的冤大头而已。

　　程蝶终究还是幼稚了，贵族之间只有利益不谈感情，就像顾之远说的，红色的结婚证只是合同，合同背后的利益才是实打实的，为了利益娶个老婆又怎么样，大不了结婚之后各玩各的不耽误。

　　相比起来，程蝶那点话术，简直可笑到极点。

　　本来两家人粉饰太平还能相互恭喜恭喜，被程蝶这么一打搅，顾之远面子上过不去，恐怕是真的要吹了。

　　那么顾之远利益会不会受损？程蝶有点心虚，为什么要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

　　“我看见你心情不太好，担心你出事。”他说话字正腔圆，像留声机似的很有韵味，“这是身为一个Alpha的基本规矩，吃饭要付账，买东西要给钱，看到Omega不开心要哄，睡了人要负责，生了孩子要养……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一番话下来，充分显出了顾之远的风度，比起秦家那些人，他反而更像个贵族精英。

　　在绅士面前，程蝶顿时更加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了。

　　“对不起……”程蝶搁在膝盖上的手指纠缠在一起拧成麻花状，“我刚才说着玩的，您不要当真，您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想清楚比较好……”

　　翻译一下，就是我在放屁，就当个屁话听听就行了。

　　顾之远车技很好，他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做工精细的西装袖子卷到了胳膊肘，应该挺贵的西服，被当成运动服穿，看得程蝶牙酸。

　　只听顾之远淡淡回答道：“不关你的事，我今天来，本来也是为了退亲的。”

　　“啊？”

　　似乎在茶几上，确实没看见顾氏的合同书，程蝶本来以为顾家和秦家联姻是看重了秦家百年贵族的名声，想娶个贵族老婆提升提升逼格，不在乎其他的身外之物了，谁知人家根本不想结婚。

　　程蝶没事在家看小说，说什么新起之秀会通过与古老大家族联姻来获得圈子里的认可，顾之远就这么放弃了？

　　“为什么啊？”程蝶咬唇问了一句，如果把自己带入角色，娶秦淼其实是个很好的融入上层社会的机会，而且秦淼本人是顶级Omega，配顾之远绰绰有余。

　　“呵，”顾之远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是个不一样的Omega呢，怎么也用等级来分人？”

　　“他家的Omega给我我都不要！”顾之远冷冷回答，才说他绅士，现在讲起秦淼，顾之远反而绅士不起来了，“我的尊重只给值得的人，而不是只会用家世，用等级来找优越感的少爷！”

　　也算是巧了，秦淼看不上顾之远，顾之远也看不上秦淼。

　　也不知道秦淼是怎么踩到了顾之远的雷区，不过换个角度想，顾之远好歹也是个A级Alpha，秦淼那么鄙夷人家，把他当成不要的玩意儿甩给程蝶，这本身就很踩雷了。

　　然而顾之远给的理由却让程蝶惊叹人与人格局的不同。

　　“同样的问题，我问你和问他是两个答案，你和我聊了工薪阶级的不易，单位里所有员工的工作状态，以及他们所有人的算计……当你提起和你一起工作的Omega时，表情是赞许欣赏的，你说他们是了不起的人。但是你弟弟……我知道你不承认他是你弟弟，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他，他说的却是：一群穷鬼，为了几千块钱忙得跟头驴似的，可笑死了，一个月工资连双鞋也买不起，他把抛头露面工作的Omega称为不知廉耻的货色。”

　　不知人间疾苦的家伙，任何打工人听了都会血压升高，但是顾之远为什么也会生气？

　　“你是我们公司的忠实用户吧？”顾之远忽然说，程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男人继续问，“你觉得怎么样，对Alpha信息素应该不会那么敏感了吧？”

　　“这是你们公司的东西？”程蝶摸上后颈那里的贴纸，“宏利公司是顾氏财团下的？”

　　据说每年都在亏钱，但是每年顾氏又会给它投资。

　　“这东西对Omega很重要，它让Omega不再依附于Alpha，可以对战胜Omega对Alpha臣服的本性。”

　　没有想到这东西居然是一个Alpha投资做出来的，程蝶舔舔嘴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您怎么想起来做这个呢？”

　　“我的母亲，也是顾氏集团的创始人，她是个B级Omega，很厉害是不是？但是她一辈子就毁在了她是个Omega身上，她无法抗拒自己不争气的Alpha丈夫，那时候Omega保护法还没有出台，说是强/奸判刑，但是Omega的本能就是臣服，说强/奸，到最后都变成自愿，理都没处说去！”

　　顾之远他尊重Omega，也许就是从他母亲那里看到了Omega的智慧与伟大，任何一个企业的创始人都历经千辛万苦，何况一个身处弱势的Omega女人，看顾之远的年纪，他可能对母亲的艰难处境有映像吧，所以他对秦淼的“抛头露面的Omega不知廉耻”这样的理论嗤之以鼻。

　　一个看过人间疾苦的人，绝对不会娶秦淼的，娶回来当花瓶吗？

　　“谢谢您送我。”说话间，车停在了小区门口，“再见了顾先生，祝您生意兴隆。”

　　“这是我的名片，”顾之远递给他一张卡片“我觉得如果你是单身的话，我们其实是有话说的。”

　　程蝶下车，目送顾之远开车离去。

　　他再一次感觉到了人与人之间的不同，等级真的那么重要吗，一个B级的Omega女性，能创建出一个家族企业，这是许多Alpha都望其项背的事情，相比起来，自己的苦难不值一提！

　　程蝶瞬间觉得自己又行了，顾之远的母亲都没被窝囊的丈夫，乱糟糟的生活打败，还能做出一番事业，那么他也要加油努力才可以！

　　程蝶这个人啊，就是这样，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家伙，从哪里都能抠出点鸡汤来。

　　然而笑容在脸上还没维持几秒钟，他就看见了小樱，以及牵着小樱的男人。

　　“小蝶！”小樱大喊着，想跟往常一样扑进老爸的怀里，却在看见程蝶的脸色后望而却步。

　　程蝶的脸色用“难看”二字足够概括。

　　他看着那个男人，刹那间光阴飞逝，七年前的樱花树下，学校的球场上，往事历历在目。

　　那是他曾经的美梦，现在的噩梦。

　　人都是要往前看的，程蝶翕动嘴唇：“好久不见，温瑾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