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寻觅觅【ABO】》人间芳菲

15、第 15 章

　　年关将至，细雪悄无声息降落到这片土地上，万家灯火掩映出寂寥长街。

　　程蝶裹紧深色的毛呢大衣，在一片昏黄灯光中步伐匆匆，他要在午夜到来之前赶回家陪女儿过春节。

　　过年，送旧年迎新年，这是刻在每一个老百姓骨子里的节日，不论有钱没钱，听到过年这两个字，心中总会泛起涟漪，就好像一个期盼成真，来年真的能变得更好一样。

　　行李箱的轮子在地上骨碌碌滚动，洁白的雪花粘在衣服上，街上没有人，没有车，以往热闹的红绿灯路口都安静下来，只有悬在马路中间的提示灯在闪烁。

　　三个月的拍摄结束，程蝶就像一只归巢的鸟儿，迫不及待想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那个地方有自己的孩子，有自己的事业，还有让自己安心的气息。

　　熟悉的窄巷，地上铺就一层薄雪，宛如剔透的玲珑世界，树影婆娑抖落一身洁白无瑕，两旁居民楼灯火通明。

　　哪怕是寻常百姓家，没有豪门那昂贵水晶灯的炫目华丽，但是一家一家点上新年的照明灯，聚在一起连缀不绝，宛若星河灿烂落入凡尘，这便是人间了。

　　近了，更近了！

　　程蝶揉揉冻红的鼻尖，推开门，暖色的光将所有一切镀上温柔的光泽，他一见到嘴角就不自觉上扬，这就是家的感觉吧。

　　“小蝶！”一身红彤彤的小鞭炮大叫一声扑向程蝶，一头撞进匆匆归来的旅人怀里，“我好想你啊！”

　　好久不见，程樱似乎高了一点……也重了一点，程蝶再想把她抱起来还废了点力气。

　　“有多想我？”程蝶刮了刮女儿的鼻尖，闻到了她满身的馨香，与自己身上的风雪气息融合在一起，最后煙化在空气里。

　　厨房里出来个年轻人，系着大围裙，一手持锅铲，另一只手挠着头发，是慎独。

　　厨房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该是在炖什么东西，玻璃推门拉开一瞬间，大股热气蒸腾而出，客厅里的温度又升一层。

　　小蝶是个小姑娘，她可以肆无忌惮的表达自己的想念，可以冲上去抱住自己的父亲，而慎独在那一瞬间，竟也生出一种久别重逢的欣喜来。

　　慎独再一次感谢自己Beta的性别，可以大大方方的靠近喜欢的Omega：“领导，欢迎回家！”

　　他走向前去，抱住满身风雪的程蝶，像上大学时，领导前来视察的时候，他作为学生代表拥抱领导那样。

　　如果没有程蝶紧接着的回抱的话，那就是个普通的，下属对领导的公式化的拥抱。

　　当腰部落下小心翼翼的重量时，慎独一个激灵，心脏都狠狠揪在一起，狂热的惊喜涌上心头：

　　程蝶他抱我了，他抱我了，虽然可能是意外，但是他抱我了！

　　万一这不是意外呢，他看出来了我的心思，万一这是他的回应呢？

　　慎独整个人都僵住了，喜悦在心中无限放大，来得太突然，突然得让他觉得像个梦境，又像个甜蜜的陷阱……就算是陷阱，也是个温馨的陷阱，他跳下去，他愿意！

　　“谢谢你。”程蝶把下巴搭在慎独的肩膀上，慎独只觉得耳廓痒痒的，湿热的吐息喷在上面，“我最开心的就是有人喜欢我。”

　　程蝶不是没爱过，他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世界上三样东西掩饰不了：

　　贫穷，咳嗽和爱。

　　三个月来，慎独每天发送的聊天信息足够程蝶将其中隐藏的情愫描摹得清楚。

　　在实景拍摄的地点，在黄沙漫天飞舞中，在暗无天日的深山老林里，他总是会拿起手机，一遍又一遍看着那个年轻的男人发的信息，然后回想着他的模样。

　　眉目清俊，有一双坚定清澈的眼睛，他面庞棱角分明，带着被生活打磨过的痕迹，年纪不小却有了冷酷的法令纹，不显颓废，反而有几分坚毅在其中。

　　慎独确实和他很像，但像的只是皮囊。

　　忆起他的长相，程蝶慢慢觉得其实两个人很好区分，慎独就是慎独，他有他独特的魅力，这个羞涩的腼腆的年轻男人。

　　被人喜欢真是件开心的事情啊。

　　像是沉寂很久的池水被人扔下一粒石子，涟漪圈圈荡漾，微小却能传到很远的地方；仿佛整个天空都被点亮，让未知的前方有了方向。

　　这个男人和以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是小心翼翼的靠近，时隔几年，程蝶再一次体会到了别人捧在手心中是什么感觉。

　　如果慎独愿意和他在一起，那么他就愿意。

　　他程蝶从来不会在感情上退缩，即使他曾被背叛，但错的是背叛者，他不会因为不光彩的过去而自卑，他想追求幸福，他想拥有一个视他若珍宝的伴侣。

　　人追求幸福的权力是平等的，如果有人能给他足够的爱，他就会去爱那个人。

　　抱了一会儿，程蝶松开手，回视着慎独，慎独的目光坚定炙烈。

　　这一刻，他们心心相印。

　　“厨房里在炖什么？”程蝶换了鞋朝厨房走去。

　　小樱跟在老爸后面叽叽喳喳：“骨头汤呢，慎叔叔说过年应该喝骨头汤，但是我记得我家以前都是炖鸡汤的啊……哎，小蝶，你回来的早啦，他说要给你惊喜呢，结果菜还没做好你就进门了……”

　　在刚刚的对视中，一切似乎不一样了，真的好像一家人挤在一起过年。

　　在家的那个陪孩子写作业，准备年夜饭等着下班回家的伴侣。

　　慎独嘴角止不住往上扬，他收拾着鞋架，然后准备把程蝶拖回来的大箱子搬走。

　　“哎哎哎，你先别急。”程蝶从厨房出来，他脱下大衣挂在挂钩上，“我给你们带了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听到“礼物”两个字，小樱马上来劲了，她得到的是一件新衣服。

　　“小蝶，这一看就知道是你的审美！”小樱抱着布灵布灵的裙子，嘴上嫌弃，身体却很诚实，迫不及待地冲到镜子前笔画。

　　一双慧暇的眼睛落在慎独身上，程蝶挑眉一笑，有几分神气在脸上，他长相本就显小，一个挑眉的动作更是带着几分少年英气。

　　“怎么，我也有份？”慎独似是不敢相信似的，他指着自己，又看着程蝶，这样的发展出乎了他的预料。

　　程蝶在他眼中倔强又骄傲，他从没想过程蝶会接受自己，幸福来得太突然，原来在分开的三个月里，他也在想着自己。

　　“你看看喜不喜欢！”语气是程蝶一贯的笃定，他这样的人做什么都是自信的，“我翻你简历的时候猜的，不知道准不准。”

　　一包大白兔奶糖。

　　慎独不喜欢吃甜食——除了奶糖之外，奶糖的甜味是他贫瘠童年里的靓色之一，每年过年，福利院都会给孩子们发糖，金丝猴、大白兔等等奶糖是最常见的品种。

　　童年里对过年的映像，就是从阿姨那里拿到糖果。

　　“还剩几道菜啊，剩下的菜我做。”

　　三个月在山里挖煤，程蝶的头发已经盖上脖子了，很有点野兽派艺术家的感觉，他随手扎了个小揪揪，洗了手重回厨房。

　　“一、二、三……嗯，八道菜了，缺九。”他故作失落地叹气，“看来轮不到我大显身手了。”

　　过年做菜，八道菜，还差酒。

　　从没有人跟慎独说过这个，他听程蝶说那些他听不懂的话，每一次和他在一起都像是一次全新的冒险，他就是那个勇于挑战的勇士。

　　“我下去买！”

　　“不用，跟我去房间拿。”

　　三个月来慎独第一次进程蝶的卧室，这又是一次新的冒险，就像打游戏进入了新地图一样，到处充满了惊喜与彩蛋。

　　酒都放在衣橱下的柜子里，塞得满满当当。

　　“都是别人送的，平时放这里面，过年过节拿出来尝尝。”

　　这是仪式感，程蝶不会喝酒的人，却总是模仿着寻常人家那样过节，努力融入正常人的生活中。

　　“最里面的酒为什么不一样？”慎独指着里面单独存放的两瓶酒。

　　“那是给小樱存的女儿红，以后她结婚了拿出来请亲家。”

　　慎独咂咂嘴，小樱才这么小，就考虑到以后结婚了，还是说这是天下父母的共性？

　　“那得很多年吧，到时候拿出来不得辣死一桌人啊。”

　　“这是仪式，实在不行到时候我们在家里自己喝。”

　　不知不觉中，话题逐渐走向以后。

　　小樱还在自己房间里臭美，而她的爸爸已经开始和慎叔叔讲到了她的未来。

　　两个大人蹲在柜子前你一言我一语，像是一对夫妻商量着小孩子的前路。

　　在一起的证明就是我未来的打算里有你。

　　“你为什么会……”讲着讲着，程蝶还是问起了世界上所有情侣都会问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他本来觉得自己都是快三十的人了，每次样讲究这么多，可是真不问出来，他有放不下。

　　这个问题慎独也曾问过自己。

　　一见钟情？好像不是。

　　日久生情？也说不上。

　　好像从一开始的好奇就慢慢变成了这样，爱情究竟是什么，它发生得莫名其妙。

　　“嗯，我也不知道。”慎独老实回答。

　　行吧。

　　程蝶活这么大，第一次吃有三个人的年夜饭，小时候和单身的父亲冷脸相对，后来父亲死了，每年就和小樱这个屁事不懂的小丫头吃饭，过年有人陪他说话，照顾他的情绪，这是第一次。

　　也是慎独第一次吃的正式的年夜饭。

　　鞭炮声响起，驱赶了冬日的寂寥。

　　噼里啪啦的响声里，慎独放下碗筷，毕竟不是一家人，他要回去了，今晚的一切足够让他在自己的出租房里反复回味。

　　屋里是温暖如春，屋外是北风呼啸，从梦境回到现实的感觉不过如此。

　　慎独想：“明天就该是小樱的亲生父亲来陪他们过年了吧。”

　　他不是不喜欢小樱，只是一想起那个曾和程蝶有过一段故事的人，心中不免怨恨，怨恨为什么偏偏自己晚生了四年，让他与别人相遇。

　　回到寒风中的慎独像一只弃犬，天地之大却不知何处是家。

　　“如果你这几天没地方去，就来我家过年吧！”程蝶对他说。

　　慎独惊讶转身，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睛：“那……她……”

　　她指的是小樱。

　　只见程蝶慢慢收起笑容，他定定地看着慎独：“不要问我的过去，也不要问我的出身，你可不可以只在乎我这个人？”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慎独交出满意答卷，天涯海角他都会跟着他。

　　“我的过去你也可以不问吗？”

　　过去一词无论对谁，都有太多隐痛，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问来路，不问出身，只在乎你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