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魂谷》青竹晚书

22、推波助澜

　　秦姨住进来后，我的香料铺子反而忙碌了起来。因为秦姨每日辰时已经备好早饭，并且打开大门做生意了。我也不得不应声而起，踏踏实实做个调香师。

　　文笙日日下学都过来看秦姨，文伯父也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而秦姨呢，始终也没有勇气对文伯父和文笙说实话。

　　“青樾姑娘，有位小姐来买香料。”

　　晌午刚过，饭饱神虚的我正准备小憩片刻，秦姨又在楼下唤我，旺财倒是直接扑到床上，四脚朝天躺着，一点陪我下去的意思都没有。

　　“来了。”

　　厅内站着一位看着十七八岁端庄贵气的小姐，带着一个尚在金钗之年稚气未脱的小丫鬟。

　　小丫鬟见我下来，毫不客气地问道：“卖香的，你家可有芙蕖袷衣香？”

　　小姐倒是知书达礼的模样，忙斥止道：“珍儿，不得无礼！”

　　这名叫珍儿的小丫头嘟着嘴瞅了瞅我这简陋的小店说道：“小姐，咱们从孚阳城找到汋水城，都问遍了，这家店铺这么小，也不见得有。”

　　我微微一笑，道：“姑娘找对地方了，小店正好有。”

　　小姐和丫鬟一听我会调芙蕖袷衣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异口同声道：“你这儿真有芙蕖袷衣香？”

　　我点点头，“这香不算难调，小姐需要多少？”

　　小姐从荷包里摸出小小一个金元宝，道：“姑娘看着来就好。”

　　降世至今，见过奇珍异宝无数，但这可是我活了九万年来第一次赚到的金元宝，一定要让金主十万个满意才行。

　　取出原料称量调配，研磨成粉，瞬间香气四溢，宛如刚刚绽放的莲花，沁人心脾。

　　小姐浅浅一闻，顿时喜笑颜开，激动地说：“就是这个，与上次爹爹从京城带回来的味道一模一样。”

　　“小姐喜欢便好。”

　　小姐又闭着眼闻了闻，眉头微微一皱，“不对，似乎少了一味。”

　　我将芙蕖袷衣香包好，浅笑道：“麝香虽好，但对于女子来说，还是少沾染的好。”

　　我自然是知道这芙蕖袷衣香若是加上一味麝香，香气更佳，留香更长。但这麝香本就是损女子肌体之物，能不用自然是不用的好。

　　小姐面带笑意取了香料，对我福了福身子，以示感谢，我回了一礼，目送她们离去。

　　“秦姨。”我将金元宝塞进秦姨手里，“日后买菜备饭的事就麻烦您了，我不挑食，只要有肉便好。”

　　秦姨连忙推辞，“奴家住在姑娘这里已是叨扰，洗衣备饭只是顺手之事，怎能再拿姑娘的银钱。”

　　“无妨，您且拿着就是，就当为我买酒买肉了。”

　　“对啊，秦姨，您就当作喂了个好吃肉好饮酒又能赚钱的猪崽子便好。”

　　闻声望去，栀瑶笑盈盈地站在门口。

　　瞧见栀瑶，我打心眼里开心，原以为她会因为靖夜那件事再也不与我往来了，没想到她今日主动过来寻我，此时我只想抱着她狠狠地嘬上几口。

　　我努力压制着内里的激动，故作淡定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栀瑶挑挑眉，瘪嘴道：“找你喝酒。碧云那两杯便倒的酒量，与她喝着不尽兴。”

　　“那不还快走？！”说着我便奔上来，拉着栀瑶的手腕就往外跑。

　　栀瑶一把拉住我，“不行，光是喝酒太便宜你了，请我吃肉才行，汋然居上了新菜，去不去？”

　　“自然是去的。”我转过头问秦姨，“秦姨，您要不要同去？”

　　秦姨摆摆手，道：“你们年轻人吃好玩好，不用管我，我在店里等笙儿过来。”

　　“好，那秦姨你早些关铺，若是有人来买洗衣香，阁子第三排第一个便是。”自从转了那一个小金元宝，我突然意识到了赚钱的快乐，临走前也不忘交代给秦姨一些已经调配好的寻常香料。

　　在汋然居不顾众人眼光与栀瑶一顿胡吃海塞后，我们两人又买了六壶梨花醉，躺到了柳树上。

　　月上云梢，繁星点点，六月的风里透着丝丝暑气。

　　栀瑶荡着双脚，问我，“青樾，你可知道我为何不与你计较我哥哥之事了？不仅仅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好人，不，好神仙。”

　　我摇摇头。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栀瑶为何会放下杀兄之仇，与我重修旧好。若是谁当着我的面斩下青珏老头儿的首级，我定会将此人碎尸万段，就算让六界陪葬也在所不惜。这样想来，我真算不上好神仙，还不及栀瑶一半大度。

　　栀瑶望着月亮，眼中闪着点点泪光，“你可知道，我哥哥有十一个孩子，也就是说，我有十一个侄子。而这十一个侄子的生母都是不同的女人，这些女人中有魔族、妖族和人族。若你座下小仙也产下腹中之子，那我便有十二个侄子了。”

　　我顿了顿，脑海里又浮现出沈烟那张悲愤交加、痛不欲生到扭曲的脸，“是我对不住她。”

　　栀瑶沉默半晌，“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你杀了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吧。你可知道，你那座下小仙还算幸运的，背后有你这位尊神撑腰。其他十一个女子皆是非死即伤，就算她们为我哥哥产下皇子又如何，玩物就是玩物。在魔族，除了身份无比尊贵的王公贵族，其他女子，皆是玩物。”

　　栀瑶怔怔地看了我半天，眼中尽是复杂的神色，“我原本是怨你、恨你的，为何偏偏要在我生辰那日将我哥哥杀掉，整整让我困在噩梦里五百年！但凡你换个时间来，我或许不会打你那一掌。”

　　说到这里，我反而不理解，就算靖夜负了那么多女子，也依旧是她哥哥呀，她怎会轻易放过那个唯一杀我的机会？

　　栀瑶见我一副蠢样，叹息道：“我就知道不说明白，你个蠢货是不会理解的。明说了，我讨厌魔族男子的作风，讨厌他们把女子当作玩物随意蹂，躏。所以，有时候我觉得我哥哥是死有余辜，但谁让他又是我哥哥呢。”

　　“你既是魔族公主，为何不求魔君下旨改掉这一不良风气呢？”

　　栀瑶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着我，“拜托，就算我是魔族公主，我也无可奈何，本来魔族女子地位就低，我是公主又能如何，你看我不是出走这么久也没人找过我吗？再说了，连我父君自己都八个夫人，十多个小妾，你让他怎么改？他可舍不得他的娇妻美妾另嫁他人。所以我还蛮羡慕你们神族的，除了天君，皆是一夫一妻制，不婚不嫁也无人过问无人强迫，只要不犯天条，也是自由自在的。”

　　于安慰人这一事上，我妥妥的是个嘴笨的废柴。我只能搂住栀瑶的肩膀，以示安慰。

　　灵机一动，让我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要不，你嫁给我哥哥吧！这样你就能脱离魔族，嫁入天宫，还可以天天与我一起饮酒作乐。”

　　栀瑶一惊，口中还未来得及咽下的酒一瞬间喷了出来，擦拭着嘴角，恶狠狠地瞪着我，“你是不是还在记恨我劈你的那一掌？竟要把你哥哥介绍给我？！”

　　我一脸疑惑，问道：“我哥哥不好吗？你若嫁给他，就是九重天的帝后呀！可以永远逃离魔族了！”

　　栀瑶一脸生无可恋，“他……与我父君同岁……”

　　呃……这个我完全没想到，毕竟以我这个辈分可以做她姨娘的人现在不也在与她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地一同喝酒吃肉么。

　　我试探性问道：“你嫌他老啊？”

　　栀瑶一本正经地说道：“青樾上神，若我没记错，你哥哥比我长了八万岁！若他在正经年纪成婚，孙儿都可以称我为姐姐了吧？”

　　我细细想了想，“这倒也是，哥哥这十一万年来别说女色了，除了我，他连别的女仙的脸都没记住过，至今未曾开荤，若是开荤得早，我估计也是做姑姑的人了。”

　　“所以咯，你竟想把我嫁给那个不解风月的老头子，你是与我有仇么？”

　　我为之一愣，不得不向栀瑶竖起了大拇指，这么多年，她是除了我以外，第一个敢称呼那位高高在上的尊神为老头子的人，这勇气，可敬可佩！

　　正值开怀之际，远远传来了文笙的声音：青樾姑娘～

　　栀瑶瞟了一眼，“你的小郎君来寻你回家了。”

　　我拍了栀瑶一巴掌，“你好好说话，什么小郎君。”

　　栀瑶一脸坏笑，道：“还不承认，我和碧云都看见了。”

　　我无奈道：“我的天呐，这件事还没有翻篇吗？我已经解释过了。我和文笙真的没什么！”

　　栀瑶揪着我的衣领，一张美艳的脸近在咫尺，问道：“你且看着我好好说，你和文笙真的没什么？”

　　被她这么一盯，我反而有点心虚，说没什么吧，我好像第一次见文笙就馋他的肉，后来在赤阳村又馋他的脸，这真的没什么吗？

　　栀瑶放开我，哈哈大笑，“还说没什么呢！看你那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栀瑶已经拨开柳叶，对着文笙挥了挥手，大喊道：“文笙！我们在这儿呢！”

　　文笙听到栀瑶喊他，跑了过来，见我和栀瑶坐在柳树上晃荡着双腿，似有醉意，便说道：“二位姑娘，时候不早了，小生先送你们回去吧。”

　　“不要，我还想坐会儿，你把你家青樾带回去好了。接住了！”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栀瑶一把从树上丢了下去，面朝文笙砸了过去。

　　原以为文笙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书生，定会被我砸倒在地眼冒金星，不曾想今日竟被他伸手一抱就接住了！

　　我就这样不知廉耻地躺在了他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与他鼻息交织，四目相对。

　　文笙自然也愣住了，完全没想到自己顺势一接，竟能将我稳稳抱在怀里，瞬间心跳加速、满脸通红。

　　直到我晃眼瞟到了一脸坏笑的栀瑶，总算明白怎么回事了，那小丫头肯定暗自施法了吧。

　　再这样抱下去说不定我又惦记上人肉包子了，急忙从文笙怀里跳了下来，挪到了柳树旁倚着。

　　文笙抓耳挠腮，一时不知所措，但看我似乎醉得快站不稳的样子，又准备伸手过来扶我，“青樾姑娘，夜深了，容易受凉，我扶你回去吧。”

　　见文笙伸手过来，我顿时满心紧张，不自觉地往后一退，差点摔倒。

　　文笙这时候反应倒是快了起来，一把将我拉住。我又顺势扑进了他怀里。

　　啊！好一个带着墨香的人肉包子啊～

　　就在我迷迷糊糊准备啃上一口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不对！这不是馋肉的时候！忙将文笙推开，“你别过来，我害怕……”

　　文笙一脸不解，啥？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