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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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青竹向季平野回话，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季平野还是能感觉出他是有点儿不高兴的，但他没点破。
彼时他正躺在花园里那棵大树的树荫下打瞌睡，脸上盖了本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书，连带声音也有些瓮声瓮气。
他问：“怎么样？都安置好了？”
青竹低声道：“是，都按大公子说的安置了，如今在房里歇午觉了。”
季平野“嗯”了一声，然后又问：“他说什么了没有？”
“没说什么。”青竹一板一眼回答：“除了谢谢大公子和小公子收留之外，就说想歇一会儿，说晚饭再叫他。”
“呵，还挺自觉。”季平野冷哼一声寻思身子来。
但他是不信这人真就如此乖觉的。
他摩挲着书页笑着对面前的小厮说：“青竹啊，我同你主子说了，借你几天去看着他，小心点儿，可别被发现了。”
青竹一听这话好像突然来了劲头，他猛地抬起头讶异道：“大公子，您是说……”
青竹是季家家生的奴才，是季老将军亲自给小儿子选的伴读，也与他们一同经历过季家兴衰，这孩子性情沉稳，也对季家足够忠心，季平野信任他，把他当半个亲弟弟看待。但毕竟年纪还小，容易关心则乱，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
他把书拿起来，随手扔到一边的草地上，懒洋洋地又躺回去，一边道：“没什么，你按我说的去做就是了，他想做什么都由着他，只一点，记着他都做什么了，然后都说给我听。”
青竹听他这般吩咐，神色也一正，拱手道：“是，青竹知道了，一定将他一举一动都记着。”
事情吩咐好了，青竹行礼要退下做事去，季平野此时才唤住他。
少年不明所以地望过来。
季平野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道：“青竹，你与旁的奴才不同，我与阿璋心里都清楚，你也该清楚才是。”
是敲打，也是安抚。
青竹闻言浑身一震，拱着手低声道：“青竹明白，大公子不说，青竹也明白的。”
季平野侧过头看着青竹离开的背影，默默地咬了咬牙。
他季平野从前最不喜欢在言语上拐弯抹角的人，行军时季家军里谁人不知季小将军是出了名的直肠子，活炮仗，可如今，就连最亲近的人也让他不敢完全放心了。
他苦笑一声，不知道到底该怪谁。
此时听雨轩中，被猜忌的主角阿瑾却好似丝毫不知道外头的风雨欲来，他正气定神闲地在纸上写着些什么，一布衣男子小心陪侍左右，看着他迅速朱批决断，心里暗自心惊不知明日朝堂又要起多大风浪。
可阿瑾的手却很稳，好像一点也意识不到自己手下这廖廖几笔便可决定一门世家的命运如何。
过了会儿，那人见他心情似乎不错，犹豫着轻声开口：“主子，那小厮在外头园子里逛了半天了，要不要奴才去……”
这人看着与寻常人无异，可一开口的声音尖细柔弱，竟然是个中年太监！
阿瑾神色如常，飞快将太监递来的几本奏章一一处置了，因为提起那人似乎嘴角都带上笑意。
“不用，阿野想看，就让他看吧。”阿瑾的语气堪称温柔，眼中情绪柔和，搁笔的动作都慢条斯理，可见心情确实不错“派个不会轻功的小厮来，不就是想让我察觉好敲打敲打我吗？我要是不上套，阿野会不高兴的。”
太监听他连平日自称都不用，心里再次对这个季大公子另眼相看，正想恭维两句，却听主子的语气忽而一变，面上神情也冷了下去：“本宫说过了，阿野的任何东西谁都不准碰，包括这个季府，和季府里的人，谁给你的胆子，不拿本宫的话当回事？”
太监只觉冷汗一瞬间便湿透了全身，立刻跪下请罪道：“奴才不敢，只是怕那小厮坏了主子的事方才斗胆一问，请主子恕罪！”
阿瑾顺利住进季府的心情正好，闻言也不想多计较，摆了摆手道：“行了，罚两个月月奉。”
太监诺诺应了，正要捧着折子退下去，又听上头主子问话：“哦对了，世子如何？”
太监又打起笑脸回话道：“世子好着呢，用膳就寝都如常，学业也没落下了，前阵子杜太傅夸了好一阵子，说世子才学性情样样都好，颇有殿下当年的风范！”
阿瑾对于自己在朝中的名声还是挺有自知之明，自然不会觉得这话是真的，这老匹夫大概是想说江灼颇有乃父之风，只碍于这孩子如今是养在东宫，方才拐弯抹角地夸了这么一句罢了。
他不耐烦听这种奉承话，脚尖一动踢了踢那太监，不耐道：“说点有用的。”
太监方才有些为难道：“这……世子听说殿下告病，倒确实是想着来给殿下请安，但都让奴才们挡了，世子闹了两回，如今便也没说什么了。”
这话也是美化过了的，但世子爷冷着脸堵在东宫说江随别装病的话是决不能说给主子听的，甭管这爷俩平日如何斗嘴，也绝不是他们这种奴才能插一脚的事儿。
显然阿瑾也猜到了江灼到底能说些什么话，他哼了一声：“是知道我来季府才闹的吧，回去跟世子说，他舅舅不日就跟本宫回东宫了，让他老实点儿。”
他与江灼倒不是真的互相憎恶，毕竟江灼是他膝下唯一的子嗣，是他一手带大的，虽然不是亲生的，情分也还是有，只是他不是个正常人，养出来的孩子也不见得多可爱，打从江灼明白事儿开始，就显露出对于这个“父亲”的排斥，并随着年纪的增长越发明显，他也不是什么慈父心思，乐得小玩意儿别来烦他，俩人也慢慢习惯了这种独特的相处方式。
大概是因为江灼太像他了，而两个同样危险的野兽怎么可能会容忍对方的存在呢？
他们只会掠夺，侵占，得不到的宁愿毁掉也不能让别人得逞。
但是有个人，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个例外——季平野。
平日里阿瑾外出才是顺了江灼的心意，这次闹了两回恐怕也是听说了他这趟到底意欲何为。
也不奇怪，东宫上下密不透风，可作为未来的储君，江灼要是这点儿事情都探听不到，他也不要姓江了——东宫有个天大的秘密，不能让旁人知晓，季家那个混不吝的纨绔少爷，是世子江灼的亲舅舅，也是太子江随魂牵梦萦十几年的梦中人。
世子可以为了季平野放下身份忤逆犯上吵着出宫，太子也可以为了季平野踏足烟花之地，扮做个漂亮小倌接近他。
太监赶紧点头奉承道：“是，奴才一定把殿下的话儿带到了，奴才先恭祝殿下与季公子早日心意相通，鸳盟成真。”
这两句话说得顺心，阿瑾的眉眼舒展开，随手赏了两把金叶子，而后道：“这东西不要送了，本宫如今身份不显，带这些东西太惹眼了，真把阿野惹急了可就不好了。”
太监点头哈腰应了，然后按来时一样从窗户翻身出去了，与他微胖的身材不同，倒是身手异常敏捷，这一来一回没有惊动任何人。
吩咐完这些琐事，阿瑾这才空下来拿起一边的茶杯抿了一口，外强中干的将军府当然比不上东宫，这茶当然也不去东宫十分之一的香醇，但阿瑾就是喝得津津有味，好像能从这杯茶上品尝出一些其他的味道。
他黑色的眸子带着被压制住的疯狂，透过窗户看到院子里仍旧警觉地望着这边的小厮，随后露出一个异常温和的笑容。
青竹在院子里站了一下午，一下午都风平浪静地过去了，直到日落时分，青竹的耳朵微微一动，听见屋里头终于传来些许响动。
——
府里住进个来历不明且心怀叵测的家伙，季平野安分了两天没出门，但这个阿瑾实在是过于安分，除了每天吃饭的时候准时出现，其他时候就好像府里没有这个人一样。
他话也不多，一点也看不出当初威胁季平野那样的伶牙俐齿，反而温和有礼，进退得当，甚至偶尔还会亲自下厨做两道甜品给他当夜宵，吃人家嘴短，季平野当着他的面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
一来二去的，季平野也看他顺眼了不少。
而且季平野也耗不下去了，一来江二已经上门邀请他多次，若再不露面恐怕引人怀疑，二来季平野本身也不是能安分圈着的性子，与其憋在家里不出门，他宁愿去扮演他的纨绔公子哥，好歹还能跑两圈马。
这边厢他正琢磨着今夜该去哪家酒楼醉生梦死，青竹便敲响了他的房门。
季平野本以为今日又是“一切正常”这样千篇一律的日常汇报，青竹却咬着牙道：“大公子，阿瑾公子说……他要上街去买衣裳，得您陪着。”
季平野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青竹又重复了一遍，他这才莫名其妙道：“买衣服还用我陪着？府里没给他钱？”
其实还真没有。
因为阿瑾没有名分，倒不是特意指妻妾的那种名分，是任何一种都不合适。
若是按丫鬟小厮发月钱，不合适也不够用，若是按主子姨娘发晌银，那更是不合适，况且万一被人察觉季平野在婚前养了个男妾，只怕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想着左右阿瑾在府中不会缺衣少食，他也没旁的开销，这事儿便一直拖着没落实。
可这阿瑾不知道是什么娇气人物，府里的成衣一上身便起红疹，青竹又去府外请裁缝，可不知怎的，有头脸的裁缝铺子全都没空上门，只能亲自带人去店里裁衣。
青竹本想着拖一拖，谁知阿瑾的疹子愈发严重，他毕竟也还是十一二岁的孩子，也怕这人真出了什么事，无奈只能让阿瑾出门裁衣。而阿瑾不肯自己去，泪眼婆娑地要请季平野一同才行。
季平野这辈子还没陪过谁逛街，闻言顿时傻了眼。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