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游天下之熹微》红白喜事

10、我也会

　　司马玉龙眼眶通红，渗透出血丝，撇过头去不愿让在座友人瞧见他这副模样。拳心紧紧攥着，力道不卸。白珊珊坐在他左手边，在宽大袖摆的遮掩下伸手去覆上他紧握着的拳头，女子手掌心绵软的触感落在他手背上，温润的指节轻轻在那处捏了捏，是安抚也是陪在他身边的承诺。

　　这是对他最为有效的安慰，她在他身边。

　　司马玉龙抬眼对上她的目光，眸中含着清亮的水光却也有满满当当的温柔笑意，她的眼睛在说：别难过，有我。

　　白珊珊的手突然从他手背撤掉，那处皮肤骤然失了暖意落了空。他面上明明是不动声色，不显波澜，白珊珊却是莫名其妙窥探出其中鲜活可爱的暗暗委屈。

　　“我出去一下，等我回来。”

　　这句话白珊珊是对着司马玉龙一个人说的，他明明就要脱口询问“去哪儿”却是鬼使神差般点了点头。

　　小玉龙从长凳上跳下来，随着白珊珊方向就要追过去，司马玉龙一把提溜住他后脖颈，不容置喙的语气道：“你就在这儿待着。”

　　小玉龙撅起嘴不满看着他，从他手中挣脱下来往赵羽那方靠过去，正对着司马玉龙方向将赵羽给他一个人的粽子糖悉数放到口袋里。

　　他是在炫耀吗？司马玉龙暗暗想着。

　　赵羽瞧见二人之间暗潮汹涌，哑然失笑，长臂一揽带了小玉龙坐在自己长凳上。

　　丁五味一大早便在外折腾，这会儿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连忙又剥开一个粽子往嘴里塞，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道：“这小娃既然是你俩故人之子，那也勉勉强强算我们半个朋友。他突然出现在这里那以后就跟着我们吧！”

　　丁五味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刚才听石头脑袋叫他龙儿是吧？”

　　小玉龙怯生生看着丁五味，乖乖点头。

　　“那好！以后我也叫你龙儿！”

　　赵羽脸色沉了三分，正要出声，看见司马玉龙在一旁默不作声摇头示意，这才作罢。

　　丁五味好不容易吞咽下黏糊糯米，拍着胸口艰难顺下去：“这样，你跟着我们行走江湖，我呢又是这一伙人的大当家，以后就由我罩着你。”

　　小玉龙瞪圆了眼满是不可置信：“啊？”

　　“啊什么啊！我也就勉为其难收你为徒吧。”

　　小玉龙目光去瞥司马玉龙，只见他噙着淡淡笑意，意味不明。

　　“瞧你模样倒是不错，乍看之下倒是有几分富贵小公子模样，你呢就叫我一声师傅，我就把行走江湖的秘诀教给你。”司马玉龙笑着望向丁五味，没有打断他。

　　“我们一起去劫富济贫，一起分人家的钱！”说罢丁五味掩面大笑。

　　小玉龙眨巴着大眼睛，脑子里懵懵的：我的人生轨迹是这样的吗？

　　“往后，我既是你师傅，也是你亲人。”丁五味手掌轻轻覆小玉龙发顶，温柔说道。

　　你会是他唯一的徒弟。

　　丁五味伸手轻轻捏了捏他小脸：“你一个小娃每天愁眉苦脸的干什么？小孩子就应该要开开心心的，愁苦的事交给大人就好。”

　　他在学着做不动声色的大人，绷着一张脸不愿让别人看穿自己的情绪，在这一天突然被眼前这个不着调的人告知：你还是个孩子，不必着急长大，不必去承担愁苦。

　　司马玉龙的面色松弛下来，修长的指节有规律地敲击桌面，发出清脆声响。

　　人潮喧嚣，他置身其间。

　　丁五味随意在身上抹了抹手，拽了小玉龙胳膊带人起身：“走！今日端阳外面街上最是热闹，很多有意思的玩意儿，你喜欢什么买什么，你师傅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赵羽瞧着他二人出门放心不下，得了司马玉龙点头连忙跟了出去。

　　须臾，司马玉龙刚呷了口茶，便听见清朗的一声“天佑哥！”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白珊珊身影跃然眼前，她站在拥挤人群里挥着手臂，笑得牙不见眼。

　　客栈堂前人群一部分被女子声音吸引望了过去，白珊珊感受到四周朝自己投过来的目光，这才猝然红了脸，半埋着头直奔那人坐着方向。

　　司马玉龙目光不移随在她身影，瞧着她一步一步朝自己而来，笑得更为开怀。

　　白珊珊端起他的茶杯就往自己嘴里灌水，呼吸喘气调节气息。

　　司马玉龙见茶盏空了，便又提了茶壶往里面添满茶水：“慢些喝，别呛着。”

　　见她刚一落座便要再次端起茶杯往嘴边送，司马玉龙连忙从她手中接下冒着热气的杯盏，靠近自己嘴边，轻轻吹着。

　　白珊珊瞧着他动作，弯了弯眉眼，默着声没有说话，清澈的眼眸含着化不开的笑意。

　　白珊珊挪到长凳一头，朝他倾覆半个身子，女子身上依稀可闻的香囊清香缓缓钻进司马玉龙鼻腔里，她伸手止住司马玉龙动作，接过他手中茶盏轻轻放在桌面。

　　司马玉龙不解其意，正要开口询问，只见她从袖里掏出一包黄褐色油纸，当着他的面轻轻展开.......

　　与赵羽在饭桌前给小玉龙的那捧油纸裹的粽子糖一模一样，赫然躺在其间。

　　白珊珊握着他手腕示意人摊开手掌心，将油纸包裹的一小包粽子糖一颗一颗小心翼翼地放在他手心里。

　　司马玉龙垂眸盯着掌中粽子糖，发红的眼眶漾起温柔，道：“珊珊，你这是当我是八岁小孩在哄吗？”

　　白珊珊捻了一颗糖拿在手上，仔细地将外层黄色油纸剥开，半透明黄褐色的糖粒露了出来，瞧着便让人觉着心情舒适。她将剥好的糖递到司马玉龙嘴边，抿着唇保持这个投喂动作。

　　她朝人微微偏过头，道：“有何不可？”

　　阳光匝地，风烟俱净。

　　司马玉龙心头松动，瞬间红了耳尖，就着她的手张开嘴叼过那粒黄褐色的粽子糖，绵腻的甜蜜从口腔蔓延四肢百骸。

　　白珊珊见他左边脸颊鼓鼓囊囊，从他那张丰神俊朗的脸上显出不一样般的鲜活可爱，顿时欢乐出声。

　　默了默神情，她说：“以前我只以为你是真的不喜甜食，时至今日我才明白这世间又有谁是愿意吃苦的呢？”

　　而你这些年吃的苦实在是太多了。

　　那颗粽子糖的滋味慢慢在嘴里化开，司马玉龙脸上荡漾起浅浅笑意，他将手中一捧糖握得紧些，对上白珊珊眼睛说道：“以前我和小羽在无相谷的时候，他去山下与农户置换物品，有时就会给我带几颗粽子糖回来，他每次都是将所有的糖给了我，却又骗我说他还有。”

　　司马玉龙剥了一颗喂给白珊珊接着说：“他啊，有次还拿着糖诓哄我，要我叫他哥哥呢！”

　　他回忆起那段无相谷相依为命的日子，眸子里聚拢星光，眉眼含笑。因为有赵羽的陪伴，那段时日也不算难过。

　　“我也会。”白珊珊舌尖抵着那颗糖在嘴里打转，她微微仰起头与人视线相接，水光潋滟的眸子笑意盈盈，柔波拢在眸中，千言万语化作那三个字。

　　世间的糖，我也会全给你。

　　甜蜜滋味盈了满口，司马玉龙感觉到自己眸子发着烫，她那双漂亮满是真挚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烫得他心口发颤。

　　“我也会”三个字她说得无比虔诚。

　　两排牙齿下的粽子糖在二人唇间一同抿化。

　　入夜

　　司马玉龙进到自己房间，刚刚掩门落座，便瞧见一张信纸铺在桌面上，信纸上还压着几颗粽子糖。他将糖拢在掌心里，熟悉的笔迹跃然纸上：龙儿，端午安康。

　　温润的笑意从唇边延开，晶莹的眸子蒙上水雾，司马玉龙喃喃道：端午安康，小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