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骨夫人[雪花神剑玄凤衍生]》椒聊之实

2、久别重逢

　　玉骨夫人 02

　　十年后

　　灵苍阁里又出来一位垂头丧气的人。

　　街对面茶楼里的人闲谈道：“喏，又是一个医不好玉骨夫人，被赶出来的。”

　　“玉骨夫人自己便是医中圣手，既然难以自医，必定不是寻常病症。普通人贪图那赏金，自然只有这丢人现眼的份。”又一叹，“听说玉骨夫人拖着病体也要举办这赠药大会，可真是女菩萨降世啊。”

　　附近有人应和：“玉骨夫人赠的这份药就是耗尽心血练成，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呢！怪不得江湖中人都闻风而来，或许要争得头破血流呢。我等小民，还是不要参与了！”

　　茶楼里人声鼎沸，而角落中，有人低声问：“师父，这玉骨夫人，真的就是小凤吗？”

　　罗玄的神色有些许疲惫，但仍然耐心答道：“灵苍阁是十年前名声大噪。这十年里，上官天鹏练功时走火入魔、经脉受损；万天成一场大火失了神智；史谋钝不良于行；大方方丈身重剧毒昏迷不醒。这些人都参与过当年大雄宝殿对聂媚娘的围剿，为师怎能不起疑？”

　　陈天相不解：“可师父一一为他们医治过了，为什么还要玉骨夫人赠药呢？”

　　罗玄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因为为师也不能活死人、肉白骨啊。我能医治他们，却不能复原他们，这些一等一的高手，谁不想要完好如初呢？”

　　陈天相还是摇头：“按照师父所言，那必然是小凤先害人，才能用一副灵丹妙药将江湖中人骗过来。我不相信小凤会害人。”

　　“你还是先回客栈陪余姑娘吧。”罗玄侧首，望向灵苍阁前招医的榜文，“是或不是，一探便知。”

　　*
　　灵苍阁内，罗玄被侍从引进重重楼宇，以他的喜好来说，布置得过于靡丽了。

　　当然不仅是靡丽，也十分凶险，若有人硬闯灵苍阁，只怕要闯过阵法便不是一件易事。

　　侍从在主楼下叩门：“夫人，又有贵客。”

　　门打开，一个活泼姑娘探出头来：“又有人揭榜了？”

　　“秋桐姑娘，就是这位罗大夫。”

　　秋桐笑道：“这时节敢揭榜的人可真是不多了，贵客快请进。”

　　罗玄随着秋桐步步走进室内，只朝秋桐指引的方向看去，亦是重重绡帐，之后可见一抹红色身影。罗玄眉头一蹙，一时之间竟分辨不出那是不是聂小凤。

　　“贵客，那便是我家夫人。还请贵客隔帘诊脉。”

　　罗玄一拱手：“多谢秋桐姑娘。”一回头，绡帐后伸出了一截皓腕，他的手方要搭上去，便见那只手手腕一翻，将绡帐撩起，露出一张艳丽无双的笑脸。

　　“神医丹士，别来无恙。”

　　很难说清楚此刻罗玄的内心。

　　眼前的人音容笑貌的确是聂小凤，却又完全不同，曾经在他面前有所收敛的肆意全都放开，瞻前顾后的青涩褪去，如今红衣高髻，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女人。

　　罗玄一时失语，便给了聂小凤开口的先机：“你两鬓的头发白了。”

　　她从美人榻上起身含笑围着罗玄打量了一圈：“竟没有什么变化了，依旧是白衣潇洒，气韵天成，真教人嫉妒啊。”

　　罗玄恍若未闻，只道：“你不是病了吗？我先替你切脉。”

　　“这个不急。久别重逢，理应奉茶一杯。”聂小凤手捧青瓷盏，见罗玄不接，也不恼，“难道你不喜欢闻林茶了？”

　　“你没有病，对不对？放榜招医，只不过让天下人更相信你那所谓活死人、肉白骨的灵药对不对？”

　　罗玄眉眼好似剑锋，聂小凤却将手中茶一饮而尽：“罗丹士，罗大侠，你智计无双，可也不能这样空口污我。”转而又得意笑道，“我看你有很多疑问，恰巧我有时间，或许可以为你解惑呢？”

　　“上官天鹏，万天成，史谋遁，大方大师。”罗玄念出四个名字，明明一副儒雅面容，双目炯炯，就有要审的架势，“他们流落到如今地步，与你有没有关系？”

　　“上官天鹏与玄清派战门比试前夕，走火入魔；万天成为情所困，闯入大火后不知所踪；大方大师为救山下村民，以身试毒；至于史谋遁，他自己在北疆摔断双腿；这些难道都能怨到我头上？就只因为十八年前他们在大雄宝殿上至我娘亲于死地？”聂小凤双手一摊，“还请罗大侠看一眼这双手，并无半点武功，敢问我这一直隐姓埋名呆在灵苍阁的弱女子，怎么坑害这四位武林高手呢？”

　　罗玄在茶桌旁坐下，杯中抿了一口：“江湖上的事，你倒是清楚的很。”

　　“这个自然，灵苍阁毕竟要立足。我不能做江湖人，为了生计，总不能不听江湖事啊。”

　　罗玄噙着一副此言荒谬的笑：“上官天鹏走火入魔前曾服下据说能提升功力的丹药；教万天成神魂颠倒的女子传言中倒与你有几分相像；史谋遁远赴北疆是听说那里有冥域余孽前去围剿，结果雪地里得了雪盲症，才摔断了腿，如果不是行商路过，恐怕当场丧命；至于大方大师……”

　　“那就是真的尝药失误了。”聂小凤眉眼飞扬，“毕竟少林寺，我暂时不想踏足啊。”

　　她承认在罗玄意料之外：“若非你忍不下仇恨，向这几人出手，恐怕我还没有那么快找到你。”

　　“你是迟早要来的，因为你从心底里就不相信我真的能放下报仇。不过我确实没有。或许你觉得我在狡辩，但事实就是：提升功力的丹药不是我亲手塞进上官天鹏的嘴里；万天成也不是我拿剑顶着他的脖子让他跳进火海；史谋遁就更可笑了，去北疆抓人竟然雪盲症都没打听清楚，实话说救他的商队还是我的人，死太容易了，岂不便宜了他？这些事，我都有所参与，但落到这个地步，是他们自己选的呀，这也能怪到我的头上吗？”

　　她谈论生死仇恨，从来如闲谈一般，而今连恨意也看不见，竟有几分随意从容：“罗玄，你说当年为何你们都觉得我娘亲该死？”

　　“因为她手上有太多无辜者的人命。”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又有何错呢？”

　　罗玄知道，这是聂小凤一直想为自己正名的，实际杀人偿命，这也是江湖的规矩，他凝视着那张姣好的面容，语气沉沉：“那归墟派的八条人命，又是怎么回事？他们与你娘亲之死可是没有半点瓜葛。”

　　六年前归墟派一位长老并七名弟子来到灵苍阁求药，皆死于灵苍阁内，并且玉骨夫人大方认下这八条人命，并未给出任何理由。

　　聂小凤一颤，手中把玩的茶盏便掉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罗玄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身上那种从容不迫突然消失了一般，像光可鉴人的明珠骤然黯淡，头一次恰到好处的笑容没有遮住眉目里的戾气：“想杀，便杀了。”

　　“你……”

　　“我魔性难驯嘛，你也不是头一次领教了。”聂小凤回味地笑着，“罗玄，你来得刚刚好。这四个求药的人，正巧在我的院子里，而药只有一份，你猜猜看，他们会不会争得你死我活呢？”

　　*
　　罗玄要去院子里，聂小凤并没有阻拦。

　　情况比他预想的好一些，没有大打出手、不死不休，是几人围坐在一起，给万天成补失去的记忆。他听见万天成问：“所以，我真的曾经钟情过一个女子，但是你们都不知道这女子的身份？”

　　罗玄心中叹气：如果那个女子真的是聂小凤，也不怪他瞒得一点风声不露，毕竟单凭一个名字，就不知可以为聂小凤招来多少杀身之祸。

　　又听见上官天鹏说：“我想要这灵药恢复功力，重振我上官堡，免得被那玄清派欺到头上。”

　　史谋遁说：“我想要恢复这双腿，将冥域余孽赶尽杀绝，否则这世间难以太平。”

　　至于大方：“若玉骨夫人的药可就贫僧，那便可救少林寺下无数百姓，贫僧想请玉骨夫人出山，造福苍生。”

　　罗玄此时方恍然：这四人就算不为所谓灵药大打出手，但的确无论是谁都抱有莫大的希望，对于聂小凤来说，这四人来来回回一场空，比取他们性命更能教她满意。至于自己也被她设下一道题：究竟是由着他们自欺欺人，还是告诉他们灵药是假，亲自让他们感受到希望破碎的痛苦。

　　这厢，罗玄尚未理清思绪，一声尖利的哨声破空而来。而后整个灵苍阁的人都往声音的源头奔去。

　　这是有刺客杀进了灵苍阁的主楼！

　　罗玄脚下生风，折身回返。聂小凤的房门果然大开，但幸亏灵苍阁虽无一等一的好手，护院的身手加上阵法，刺客已被制服。罗玄正犹豫着要不要退出去，留给聂小凤处理的余地，便听那此刻张狂地大喊：“玉骨夫人，我呸！你六年前杀错了人，你如此有眼无珠，怪不得救不活你自己的孩子！”

　　罗玄倒抽一口凉气，灵台一片空白。

　　这还不够，他眼睁睁看着，聂小凤面如金纸，一身漫不经心、闲散雍容霎时褪尽，从袖中抖出七巧梭便向那刺客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