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版忘羡]夜猎二三事》绯缺落

83、食血鬼（下）

　　夜色浓稠如墨，月光被游弋的乌云不时遮蔽，只在间隙投下惨淡的清辉。清水镇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连夏末常有的虫鸣都彻底噤声，仿佛万物都感知到了那即将到来的、阴邪与正道之间的激烈碰撞。

　　魏无羡与蓝忘机隐匿在院外古树的繁茂枝叶间，气息内敛，与阴影完美融合。他们的目光穿透夜色，牢牢锁定着下方小院中那枚作为诱饵的特制血符。符纸在微弱的月光下，散发着一种不祥却又诱人的暗红色光泽，混合着极淡的血腥与浓郁的阳刚药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模拟阴气的波动。

　　时间一点点流逝，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子时三刻，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冰寒刺骨的阴风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吹得树叶哗啦作响，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怨毒。空气中那股甜腻腐朽的血腥味陡然变得浓烈至极，几乎令人作呕。

　　魏无羡瞳孔微缩，用气声道：“它来了。比之前更凶了。”

　　话音未落，一团黑红色的影子如同滴入清水中的浓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小院的墙角。它的形态比在屠宰场时更加扭曲不稳，周身翻涌的怨气稀薄了不少，却更加躁动不安，那两点猩红的目光中，饥饿与疯狂几乎要满溢出来，死死地盯住了院落中央那枚血符。它显然感受到了血符中那丝模拟的阴气，这对重伤未愈、急需补充的它而言，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没有丝毫犹豫，这食血鬼发出一声低沉贪婪的嘶鸣，化作一道模糊的血影，直扑那枚血符！

　　可就在它虚幻的爪子即将触碰到符纸的瞬间，一声低沉的嗡鸣响起，院落四周陡然亮起无数道金色的光线，纵横交错，瞬间构成一张巨大的、燃烧着纯阳灵力的罗网！正是魏无羡布下的“千丝缚魂阵”。无数细如发丝却坚韧无比的光丝从地面、虚空骤然弹出，如同拥有生命般，迅疾无比地缠绕上食血鬼的魂体！

　　光丝接触到黑红色的怨气，立刻爆发出灼烧的声响与耀眼的金红光芒。食血鬼发出一声痛楚与暴怒交织的厉嚎，拼命挣扎，魂体扭曲变形，试图挣脱这突如其来的束缚。然而，这千丝缚魂阵专为克制阴魂所设，光丝之上蕴含的阳刚煞气更是魏无羡特意加强，岂是它这重伤之躯能轻易摆脱？

　　与此同时，卧房之内，蓝忘机设下的净化结界被彻底激发。柔和的蓝色光晕如同水波般从门窗缝隙弥漫而出，迅速笼罩了整个小院。这蓝光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净化之力，如同月下清泉，流淌过处，食血鬼周身的血怨之气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开始加速消融、蒸发。

　　“呃啊——！！困不住我！血！给我血！！”食血鬼发出狂乱的咆哮，被金光丝线捆绑、被蓝光净化的双重痛苦让它彻底陷入了疯狂。它周身残存的怨气猛地收缩，然后剧烈爆发，幻化出种种恐怖景象——被它逼得投河的商人惨白的脸、卖女抵债的佃户绝望的眼神、以及它自己被乱棍打死时血肉模糊的惨状……这些充满怨念与痛苦的幻象如同潮水般向魏无羡和蓝忘机冲击而去，试图撼动他们的心神，寻找一丝逃脱之机。

　　“雕虫小技！”魏无羡冷哼一声，自树梢一跃而下，身姿轻盈如燕，陈情笛已再次横至唇边。这一次，笛音不再是操控与牵引，而是变得高亢、凌厉，充满了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笛声化作无形利刃，并非实体，却更锋锐于实体，精准地切割、撕裂着那些怨念幻象，同时引动天地间至刚至阳的肃杀之气，如同无形的风暴，一遍遍洗刷、冲击着食血鬼的魂魄核心！

　　蓝忘机亦从隐匿处现身，避尘剑再次出鞘。这一次，剑身嗡鸣，湛蓝的剑光不再仅仅是防御与格挡，而是凝聚了仙督沛然莫御的灵力与天地正气，化作一道贯穿长夜的惊鸿，煌煌如日，直刺那团在金光蓝芒中疯狂挣扎扭曲的核心！

　　剑光与笛音，一者至纯至净，一者至厉至煞，此刻却完美交融，相辅相成，构成了对这世间至邪至秽之物的最终审判。

　　“不——！！我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能安居乐业，享受烟火……而我却要忍受这永无止境的饥渴！！”食血鬼发出最后的不甘嘶吼，魂体在纯净的蓝光与霸道的笛音切割下，如同破碎的琉璃，开始出现道道裂痕，“我要你们……要所有人都陪我一起痛苦！！！”

　　它残存的怨气猛地向内收缩，似乎想要做最后的自爆，拉上周围一切陪葬。

　　“痴心妄想！”魏无羡笛音陡然攀升至极致，如同九天雷落，炸响在食血鬼的魂核之上！

　　蓝忘机眸光一寒，避尘剑去势更疾，剑尖凝聚的一点寒芒，仿佛能洞穿虚空！

　　“噗——！”

　　一声轻响，如同戳破了一个盛满污血的水囊。

　　那团凝聚了五十年怨憎、贪婪与无尽痛苦的扭曲魂体，在至净的剑光与至煞的笛音共同作用下，再也无法维持。裂痕瞬间遍布全身，随后猛地爆散开来，却不是自爆，而是彻底的、不可逆的湮灭！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如同风中残烛最后一丝火苗熄灭般的轻微“噗”声。黑红色的怨气如同被阳光直射的浓雾，迅速消散、淡化，最终化为虚无。那两点令人不适的猩红目光，也如同耗尽了最后能量的炭火，闪烁了几下，彻底黯淡、熄灭。

　　缠绕在小院中的阴冷气息、甜腻血腥味，以及那令人窒息的怨憎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千丝缚魂阵的金光与净化结界的蓝光也渐渐收敛、消散。夜空仿佛被水洗过一般，露出了清朗的本色，几颗星子在天幕上闪烁，月华如水，温柔地洒满院落。

　　结束了。

　　笼罩清水镇半月之久的血秽疑云，随着食血鬼的彻底湮灭，终于烟消云散。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清水镇时，镇民们惊喜地发现，连日来笼罩在镇子上空那层若有若无的淡红色霾气已然消失不见，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许多。那令人心神不宁的阴冷感也荡然无存。

　　镇长带着镇老们前来客栈，千恩万谢，几乎要跪下行礼，被魏无羡笑嘻嘻地拦住了。

　　“行了行了，除祟安民，本是分内之事。”魏无羡摆摆手，接过镇长奉上的、装满谢仪的木匣，看也没看就塞给了身后的蓝忘机，“以后啊，多行善事，和睦乡里，比什么都强。那种以他人痛苦为乐的念头，可千万不能有，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他这话看似随口一说，却意有所指，听得几位知曉朱商人旧事的镇老面露惭色，连连称是。

　　婉拒了镇民盛情的挽留和宴请，魏无羡和蓝忘机在无数感激的目光中，御剑离去，返回云深不知处。

　　剑光穿梭于云海之上，脚下山河壮丽，云卷云舒。魏无羡站在蓝忘机身后，一只手自然地揽着对方的腰，将下巴搁在蓝忘机肩头，看着飞速掠过的风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总算是解决了。这食血鬼，说起来可悲，但更多的是可恨。生前造孽，死后不得超生，还要受这永无止境的饥渴折磨，恶性循环，害人害己。”他顿了顿，侧过脸看着蓝忘机线条优美的侧颜，笑道，“不过，终究是了结了一桩祸事。蓝湛，我们这算不算是又做了一件大好事？”

　　蓝忘机操控着避尘，稳如磐石。感受到肩头传来的重量和耳畔温热的呼吸，他微微侧首，便能看见魏无羡近在咫尺的笑脸，那双桃花眼里映着天光云影，明亮依旧，带着完成一件大事后的轻松与些许得意。

　　“嗯。”他低声应道，语气虽淡，却蕴含着毋庸置疑的肯定，“很好。”

　　魏无羡得了他这一声“很好”，更是心花怒放，揽着蓝忘机腰的手收紧了些，几乎整个人贴在他背上，开始喋喋不休地复盘起这次的除祟经过，从最初接到求助，到探查、夜斗、溯源，直至最后的决战，说得眉飞色舞，尤其强调自己笛音如何与含光君剑诀配合得天衣无缝。

　　蓝忘机静静地听着，并不插话，只是偶尔在他询问“是不是，蓝湛？”时，给予一个简短的回应或点头。山风拂过两人衣袂发梢，带着云端特有的清冽气息，将身后那座曾笼罩在血霾中的小镇远远抛下，也仿佛将方才那场激斗的肃杀与血腥涤荡干净。

　　剑光缓缓降落在云深不知处的山门前。古木参天，流水潺潺，钟声悠远，一切依旧宁静而有序，与外界的纷扰邪祟隔绝开来。

　　两人并肩踏上通往静室的石阶。月光透过竹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密地交织在一起，宛如一体。

　　魏无羡还在不依不饶地围着蓝忘机念叨天子笑，从除祟的辛苦说到自己最近多么遵守规矩，再说到云深不知处的饭菜多么清淡需要点酒水调剂……

　　蓝忘机任由他在身边聒噪，感受着手臂偶尔传来的触碰，听着那充满生机活力的声音，心中一片宁静满足。方才与食血鬼战斗时的凛冽肃杀，早已被身边这人带来的暖意驱散。

　　世间邪祟万千，人心鬼蜮难测。但无论如何，他都会与身边之人携手同行，逢乱必出，护佑一方平安。而无论在外经历多少荆棘黑夜，沾染多少血腥尘埃，最终，他们都会回到这云深不知处，回到彼此的身边。

　　这便是他们的道，他们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