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版忘羡]夜猎二三事》绯缺落

82、食血鬼（中）

　　炎阳符石子精准地击中那团埋首血桶的黑影，瞬间爆开一团炽烈的纯阳火焰。火焰并非凡火，专克阴邪，灼烧在食血鬼由怨气凝聚的魂体上，发出“嗤嗤”的声响，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了油脂。

　　“嗷——！！！”

　　一声尖锐刺耳、非人般的嘶嚎猛地从食血鬼处爆发出来，打破了夜的死寂。它猛地从血桶中抬起头，猩红的双眼瞬间锁定了魏无羡藏身的阴影方向，那目光中的贪婪被狂怒与怨毒彻底取代。被打断进食，对饥饿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它而言，是难以忍受的挑衅。

　　周身翻涌的黑红色怨气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沸水，剧烈膨胀，瞬间化作数条宛如实质的、粘稠腥臭的触手，挟带着凌厉的阴风，朝魏无羡激射而来！触手未至，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怨念已扑面而来，足以让寻常修士心神失守。

　　“小心。”

　　蓝忘机清冷的声音在魏无羡身侧响起，不见他如何动作，避尘剑已然出鞘。一道湛蓝如秋泓、纯净如月华的剑光流淌而出，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横斩在那些怨气触手之上。

　　剑光过处，那看似凶戾的怨气触手如同遇到克星，瞬间被斩断、消融，化作缕缕黑烟消散，发出如同冷水滴入热油般的“滋滋”声。避尘剑的凛然正气，正是这等污秽邪物的天生对头。

　　食血鬼似乎认出了蓝忘机身上那浩瀚如海、纯净无比的灵力，本能地感到一阵强烈的畏惧，魂体都波动了一下。但它对鲜血的渴望早已深入骨髓，此刻被激怒，更是凶性大发。它舍弃魏无羡，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黑红色残影，以惊人的速度直接扑向蓝忘机，口中发出含混不清、却充满恶意的嘶吼：“血……给我血……阻我者……死……都要痛苦……像我一样痛苦！！”

　　魏无羡岂容它近蓝忘机的身？他冷哼一声，陈情笛已横至唇边。下一刻，凄厉诡谲的笛音破空而起，如无形之手强行搅动四周的阴气与地脉煞气。地面传来细微的震动，棚外土地裂开几道缝隙，三具埋藏于此、不知何年的低阶凶尸被鬼笛强行唤起，浑身沾满泥土，眼眶中闪烁着幽绿的光芒，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扑向食血鬼。

　　然而，这食血鬼怨念之深，远超寻常厉鬼。凶尸甫一靠近它周身那圈浓稠的血怨之气，动作立刻变得凝滞迟缓，眼眶中的幽光也明灭不定，竟有些不受笛音控制的迹象，仿佛它们那点微末的怨气，反而被食血鬼更强大的怨念所压制、侵蚀。

　　“啧，果然有点门道。”魏无羡挑眉，眼中兴味更浓，笛音陡然拔高，变得更加尖锐、霸道，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制力。同时，他空着的左手袖中滑出数张朱砂绘就的符箓，手腕一抖，符箓如血色蝴蝶般凌空射向食血鬼四周，“啪”地一声贴附在虚空之中，灵光流转，瞬间形成一个小型的禁锢阵法，将食血鬼的活动范围急剧压缩。

　　蓝忘机与他配合多年，默契早已深入骨髓。避尘剑光随笛音而动，化作一片绵密无比、森然凌厉的蓝色剑网，如同天罗地网，将食血鬼所有可能的退路彻底封死。剑光与符箓散发的灵光交织闪烁，映得这阴暗污秽的棚内明灭不定，宛如鬼域。

　　食血鬼被困在方寸之地，左冲右突，发出狂躁不甘的咆哮。它身上的黑红色怨气在纯阳剑光和破邪符箓的不断消磨下，肉眼可见地变得稀薄黯淡。它猩红的双眼死死瞪视着配合无间的两人，尤其是手持陈情、笛音扰得它魂体不稳的魏无羡，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

　　久困不下，反受其伤，食血鬼似乎终于意识到眼前两人绝非它能对抗。它猛地发出一声尖锐至极的厉啸，佝偻的身躯剧烈膨胀，周身的怨气与尚未完全吸收的污血混合在一起。

　　砰的一声闷响，它竟主动炸裂开来，化作一大团浓稠腥臭的血雾！这血雾并非为了攻击，而是试图借血遁之术，从剑网与符阵的缝隙中渗透逃离！

　　“想跑？！”魏无羡笛音骤然一转，从操控凶尸变为牵引阴风。无数道无形无质、却冰寒刺骨的阴气锁链凭空生成，如灵蛇般缠绕向那团扩散的血雾，试图将其束缚、压缩。

　　与此同时，蓝忘机眸光一凝，并指如剑，一道极其凝练、蕴含着他精纯灵力的蓝色光矢，如流星赶月，无视翻涌的血雾，精准无比地射入了其最核心、怨气最凝聚的一点！

　　“嗷——呜——！！”

　　血雾核心处传来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痛苦的惨嚎，仿佛魂核被直接击中。整团血雾剧烈地翻滚、收缩，颜色都黯淡了大半，显然受到了重创。然而，这食血鬼对血的操控力确实超乎想象，残余的血雾终究还是冲破了阴风锁链的束缚，如同被狂风吹散的烟尘，迅速渗入地面、墙缝，消散在茫茫夜色之中，只留下满地更加狼藉的血污和那股久久不散的、令人窒息的怨憎气息。

　　魏无羡放下陈情，走到血雾最终消散的地方，蹲下身仔细查看，眉头微蹙：“还是让它跑了。这东西，对血的理解和运用简直成了本能，竟能化血遁走，比预想的还要滑溜难缠。”

　　蓝忘机收剑回鞘，避尘剑身光洁如初，不染半点污秽。他走到魏无羡身边，看着地上残留的痕迹，语气肯定：“它受创极重，魂体不稳。欲疗伤续存，必更急切需寻阴血。”

　　而镇上最易得、且蕴含它所需阴气的，便是女子的落红。

　　果然不出所料。接下来的两日，清水镇内，尽管魏无羡和蓝忘机加强了夜间巡逻，但那食血鬼仿佛彻底融入了阴影，行踪更加诡秘难测。它不再去已成重点看守目标的屠宰场，转而更加疯狂地纠缠那些符合条件的女子。又接连发生了两起偷食落红事件，且时间间隔越来越短，手段也愈发肆无忌惮，有一次甚至险些惊醒了睡梦中的女子，留下更浓的阴冷气息与近乎实质的恐惧感。

　　镇上的恐慌气氛几乎达到了顶点。

　　“它这是狗急跳墙了。”魏无羡站在客栈房间的窗前，看着下方街道上行色匆匆、面带忧惧的镇民，沉声道，“伤得越重，对‘补品’的需求就越迫切，也越容易露出马脚。”

　　蓝忘机颔首：“需寻其根源，断其执念依托，方可彻底祓除。”

　　二人决定双管齐下。一方面，蓝忘机凭借其强大的灵识，仔细感知、追踪食血鬼每次作案后残留的怨气轨迹，试图定位其可能的藏身之处或怨气源头。另一方面，魏无羡则发挥其与人打交道、搜集信息的特长，走访镇上的老人，查阅镇志，探寻清水镇过去数十年间，是否发生过符合“食血鬼”生前特征的事件。

　　清水镇不大，一些陈年旧事总会在老人的记忆和口耳相传中留下痕迹。

　　经过一整日的奔波询问，线索逐渐汇聚。几位年逾古稀的老人，在魏无羡巧妙地引导和蓝忘机天然令人信服的气质下，终于吞吞吐吐地提起了一桩约莫五十年前的旧事。

　　那时镇上有个姓朱的商人。家底并非最厚，但为人却最为刻薄阴毒。他做生意，似乎并非纯粹为了敛财，更像是以此为由头，享受着将人逼入绝境的快感。

　　“那朱老板啊……唉，提起来都造孽。”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摇着头，浑浊的眼里带着余悸，“他逼租子，能逼得佃户当场卖了闺女抵债，还在旁边笑着看人父女分离。对手家的铺子被他设计弄得倒闭，东家投了河，他竟在酒楼上摆席，说是要看‘水花’。”

　　“对对，”另一个老妇人接口，压低声音，“他常说，看人哭天抢地，比听戏还舒坦。那眼神……有时候扫过人身上，冷飕飕的，真跟恨不得咬下块肉来似的！”

　　后来，据说这朱商人恶贯满盈，终是遭了报应。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将他家宅邸烧得一干二净，妻妾儿女，无一幸免，朱家血脉就此断绝。而朱商人自己，据说是被一群被他逼得家破人亡、走投无路的苦主，在一个雨夜堵在巷子里，乱棍活活打死了，死状极惨。死后，因他生前恶名昭彰，无人愿意替他收尸，更别提供奉香火，久而久之，这人这事，便也渐渐被镇民刻意遗忘，埋在了尘埃里。

　　“果然是他。”魏无羡听完所有叙述，与蓝忘机回到暂居的院落，长长吐出一口气。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长，带着几分慨然，“生前以他人痛苦为食粮，死后执念化鬼，便真以血肉为食，尤其执着于这承载着生命与阴气的血液。他纠缠经期女子，恐怕不仅是因为落红易得，更因为这血关联着生育与生命本源，能让他重温那种‘掌控’、‘剥夺’他人根本的快感，与他生前的恶癖一脉相承。”

　　蓝忘机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意，如冰雪覆地：“孽根深种，执迷不悟。不可度化，唯有诛灭。”

　　既已查明根源，又深知这食血鬼如今受伤沉重、饥渴难耐，二人便开始布局，准备引君入瓮，一举将其彻底铲除。

　　魏无羡根据食血鬼的特性，特意调制了一种“诱饵”。他以少量鸡血混合朱砂、赤硝等至阳之物，再辅以一丝极淡的、模拟女子阴气的符咒气息。此举颇为冒险，既要足够吸引食血鬼，又不能让其轻易吸收反得好处，关键在于一个“诱”字。

　　他们选择了最近一次被骚扰、且家中只有一位年轻女子居住、便于布置的人家。蓝忘机在女子卧房内外设下层层净化与禁锢结界，确保万无一失，既能保护事主，也能在食血鬼闯入时将其困住。魏无羡则在院墙四周，以特制血符为基，布下了他改良过的“千丝缚魂阵”，一旦触发，无数蕴含阳刚煞气的灵力丝线便会如天罗地网般缠绕而上，专缚阴魂。

　　夜色再次降临，清水镇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氛围笼罩。所有人都知道，今夜，仙督与夷陵老祖将要亲手对付那害人的鬼物。家家户户早早闭门熄灯，连犬吠声都消失不见，整个镇子死寂得如同坟墓。

　　魏无羡和蓝忘机隐匿在目标小院外的一棵大树上，气息完全收敛，与夜色融为一体。院中，那枚特制的血符在月光下散发着微弱的、诱人的红芒。

　　子时三刻，阴风再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冰寒刺骨。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血腥味陡然浓烈起来。

　　来了。而且，比之前更加急切，更加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