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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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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若澄的主持计划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甚至简秋宁都没来得及跟“上面”汇报一声,她就在次日晚间灰溜溜地闪进简秋宁和杜明暖的房间,把那个磨破了一角的文件夹搁在桌上,还没等简秋宁开腔,她就破天荒地先说了一句“对不起”。
简秋宁和杜明暖都能听出这句“对不起”基本是真心的。而且还能看出徐若澄整个人都彻底蔫吧了,脖颈耷拉着,脚上蹬的那双簇新的限量款球鞋也旧了一成。
“没关系,主持工作是很复杂的,临时要做确实很难做好,其实是个苦活儿呢。”看她这个样子,简秋宁都有些心软了,准备好的一大篇重话全掖在了心里:“这下知道还是跳集体舞轻松了吧?回去练吧,大家都是队友,既往不咎,只是这种活动重在参与,你也别挑别人的毛病。”
“嗯,我知道了。”她垂着头乖乖地应,乖得简秋宁觉着有些不认识。
将徐若澄送出门,简秋宁见门上两条大红纸的对联——还是闻知雅那稚拙得可爱的字体,内容却是一本正经的新春贺词“一帆风顺吉星到,万事如意福临门”,随着门扇的动作在风里微微招摇,不由得笑了笑:“快过年了。”
今年,寝室楼的年味儿格外浓。不但有这红纸对联,每扇玻璃窗上还都贴着用五光十色的彩纸剪出来的大团大团的窗花,全是非常繁复精致的传统图案:娃娃抱鱼、三阳开泰、五谷丰登……这巧夺天工的装点自然来自秦望儿的手笔,“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实非虚言。柳曦和简秋宁两个也是平日爱做点手工的,可跟她学了半天,也只学到了一点皮毛,剪了个巴掌大的小图贴在各自衣柜上添点儿喜气罢了,这么大的窗花仍然是驾驭不了。
“嗯,年初一我爸妈来队里看我,到时候请你们去逛街吃大餐。”杜明暖腰间沉重的专门护具终于换成了简单轻便的普通护腰,这会儿正躺在床上背她的相声词儿。“咳,她就这样走啦?没跟你再废话两句?”
“当然走了啊。你看她刚才的样子,都已经对我服服帖帖的了吧?”简秋宁随手碰上门,走回来往床沿上一坐,心满意足的打开自己的文件夹。“她不就是想要出风头吗?我就让她出这个风头。但是出风头也要有本事。这主持词是我和罗师兄一字一句地琢磨出来的,有的地方涂涂改改的估计只有我俩看得懂;再说这么多串词儿,我自己背自己写的都废了老大劲儿,她哪儿能这么快搞定呢?而且你要知道,背词就是最简单的一步,还有一大堆协调安排乱七八糟的事务,她能拿得起来才怪。”
“不是——秋宁你这个重点理解得有问题。”杜明暖装模作样地一清嗓子,露出些古怪的神色来。“你就真觉得她——就因为主持不好,是认栽了?”
“啊?当着所有人的面瞎闹腾,结果给她机会了她自己做不好,灰溜溜地交回来了,这亏还吃得不够结实吗?还能愈挫愈勇怎的?”简秋宁狐疑地抬起头。“暖暖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她刚才那副样子是装给咱们看的?”
“哎呀——”杜明暖的这一声说得千回百转的,灯光下她圆润的双颊飞着两片酡红,也不知道是不是给暖气片烤出来的。“我是说,那个,如果,呃,……”
“说人话。”
“就是,嗯,我觉得她对于主持这件事情的热衷不单纯,所以如果只是发现自己主持不好的话,她应该不至于这么颓丧。”杜明暖咬了咬嘴唇,干脆一棍子捅了窗户纸——也许还有一层窗户纸,但她看着对面简秋宁没有半点儿触动的神色,感觉好不容易燃起来的一点八卦之火全数熄灭,顿时一点儿揭开它的兴致也无了。
“哦,你说这个呀,这我知道,她青奥会全能一出来穿着那件黑衣服我就知道啊。”简秋宁撇撇嘴角,表示徐若澄那点女儿心思早被她看穿看透。“不过无所谓,这跟我们有啥关系?”
杜明暖急得翻身坐起来,腰部钝钝的痛感忽然发动攻击,疼的她嘴都歪了一下。“哎哟——跟我是没关系,跟你怎么就没关系?你知不知道——”
“停,停,停,打住!你千万小心些,别咋咋呼呼的!”简秋宁先伸手去扶杜明暖身子,麻利地塞了个靠垫到她腰后,接着意味深长地一笑:“这我就不用知道了。”
杜明暖眨巴眨巴眼睛,瞬间感觉这是妥妥的正话反说。
“暖暖,队规里其实是不许队内谈恋爱的,对吧?再说了,我们都没到18岁,本来也还不到考虑这些的时候。所以有的没有的,反正都是一场空。”
“哎你什么意思?整得跟我谈恋爱了,你这个好队长要教育我找我谈话似的。”
“扑哧”一声,两个人同时笑了开来。接着简秋宁又恢复了沉思的表情。
“最需要集中精力的时候,这些事都应该免谈——我倒是希望徐若澄这回能够全面受挫。你忘记小雅上两天偷偷跟我们说的话了?闻大哥和小何记者约定好了要一起等三年——多伟大啊。”
“曦曦姐,你也加练到这么晚?”体操馆快要落锁,林舒静和柳曦两人才一前一后地从一小块黑暗里走进一大块黑暗。
“我在楼上舞蹈房练舞呢,边角处理再搞不定,你们秋宁姐要提着大刀过来砍我脑袋了。”柳曦伸手摸了摸林舒静被汗水浸润了的辫子。“你呢?没有教练指导千万别一个人瞎鼓捣哦。”她原本打算说这样瞎鼓捣是会出事儿的,最典型的就是你的莫青如师姐,不过又想了想,还是觉得这话太过残忍。
“我没有练啦,我是在用跑步机。”林舒静低下头去害羞地笑了笑,笑影里的羞涩让柳曦觉得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曦曦姐,你说体力提上去了动作成功率真的也会提上去吗?”
“嗯,肯定会的呀。”柳曦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牵上了林舒静的手。她的手就像大多数主项高低杠的选手那样,挺大,支棱着青筋;林舒静的手在她手心里显得很娇小玲珑。
“曦曦姐,我觉得你好厉害啊,三项难度都这么大。我就不行,我蹦床上都翻不出1260,木头难度也提不起来。”
“哎哟,你可别这么夸我。”柳曦握紧对方的手,两个差不多高矮的身影在京城的寒风里整整齐齐地前行。“你还小呢,很不用焦虑,啊?每个人花期都是不一样的,没准你就适合一点一点细水长流地上难度,到最后,结果也是一样的。”
“我知道的。”林舒静使劲地点点头,“可是只有我冠军赛没有奖牌。曦曦姐,你真觉得我不用急吗?”
“当然不用急。现在急的,以后都是要还回去的。”柳曦轻声细语地说着,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久远的故事:“像我,别看上两年难度堆得快,其实都是没打牢的,太粗糙了。光有难度是不够的。这个冬训,你们都在出新难度,章导给我的目标就两个字儿:‘打磨’。要是能把那些粗的都磨细就好了。”
“嗯嗯。我想,我现在虽然和别人差得挺多的,学动作也慢。但是只要我一直坚持下去,就算是小蜗牛也能爬上树的。”夜幕上的星芒映入林舒静眼里,她认真的小脸蛋儿上很有神采。
“诶,曦曦姐?你怎么不说话呀?其实,我觉得你刚刚太谦虚啦,你看你转速那么快,还狂吃不胖,肯定可以继续上难度的啊!她们说,秋宁姐之前难度上的特别特别快,她现在自由操不是又有的新套路了。你们和我这种小蜗牛不一样的。”
“你秋宁姐才是真的不一样——她是不一样的。”一阵冷风刮过,柳曦替林舒静兜上羽绒服的帽子。“关于她的这些闲话,从来没有说到点子上的,以后可别再信了。”
“静静,你说,要是我也一直坚持下去,是不是总有把质量和舞蹈磨好的一天?”她仍然是轻轻细细地问,但话问出口的时候,内心已经坚定了肯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