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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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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操队的“春晚”传承已久,无非就是各个组出几个文艺节目汇演一通。不过,对于被枯燥无味的冬训折磨得两眼无神的运动员们来说,抽出一点时间来做几个简单节目的排练,就像一大锅白粥里忽然多了一小把榨菜末,足够瞬间鲜活有味起来。
杜明暖和闻知雅说要讲段相声,已经拜托闻知弦在网上下单了一把巨大的老式折叠纸扇子。活泼阳光台风好的许灼华最激动,她和她的“男神”一样,唱的跳的讲的都来得,甚至还会玩两手魔术,到底要表演个什么好呢?
还有女队每个训练组的集体舞、男队每个训练组的合唱——更科学一点儿应该叫“齐唱”,这都是“优良传统”,一定要传承的。
罗焕修和简秋宁作为男女队的队长,当仁不让地担起了主持人的职务。虽然是内部的自娱自乐吧,主持人的形象还是很重要的。因此,萧关不得不放自己的得意弟子跟他最厌恶的“最不老实”的简秋宁一块儿,根据报上来的节目商量着如何排序、如何写串词儿,如何把抽奖和致辞的环节巧妙地融合进晚会流程里去。然后再一起对词儿,替对方轮流抽背。
“唔,小杜不是你同屋嘛?她这个相声说得好不好?够不够格当压轴?”罗焕修嘴角噙着微笑,听简秋宁板着脸滚瓜烂熟地背她的台词。
“挺搞笑的啊。就是和‘你们男队’大帅哥的说唱比起来还是不够分量罢了。”
“你们男队”四个字,被她咬得格外重,好像在她的牙根之间咯吱咯吱地作响。
“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罗焕修一如既往地笑笑,笑得温厚和善。让简秋宁拿他当出气筒,总比让她再去触萧关的霉头好得多。
“还有谁?你心里没数吗?”简秋宁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什么华国女队的荣光,什么不怒自威的队长架势,这一刻随着白眼翻得干干净净。“我们的小队员既能接轨国际,练大空翻,也能独成一派,练高难度转体,值得表扬。相反,有些大队员,天天说自己练出了新动作,其实根本加不进成套,还有什么潜力可挖!……”
说着说着,简秋宁的语气就不再是生气,罗焕修看到她别转面孔,给他一个后脑勺,就知道她是在把打着转的眼泪憋回去。简秋宁的辫子长得长了,暂时还没空去剪,便乱七八糟地在脑后团成一个发髻,这会儿已经被颠得散了,碎发张牙舞爪地突击,顶在头上简直像一只鸡冠。
“没事的,办法总比困难多,到底怎么回事,说出来,也许我作为局外人,也可以帮你想想办法。”这句话一说出来,罗焕修觉得自己心里一下子就舒坦,仿佛训练了一天留下的酸疼都蒸发光了。
简秋宁可怜兮兮地抬起酸涩的睫毛。直体旋加不进成套这个事儿是她和胡导全部的烦恼。她其实挺想找人倾诉倾诉,可杜明暖也是饱受腰伤困扰不在状态,没道理在这种时候拿自己的痛苦去加大好友的痛苦。
“直体旋放在最前面,直二前团放在第三串不行吗?别人不行的未必你也不行。”认真听完简秋宁的讲述,罗焕修根本就没有往通常劝人的“没事,做不好也没关系,你已经很强了”那个方向说。背负着萧关的偏见和华国体操传统的排斥,注定简秋宁要做得比“好”更好。
“不行啊,我们试过好几次了,这三个不管哪个放在第三个做,都只有在刚热身完体力非常充沛的时候才能拉下来,再练就不行了。如果是全能和单项比到最后,根本不可能做出来的。”
“那……对了。”罗焕修竭力地驱动着脑细胞,还真给他想出了一个不知道管不管用的点子:“我副项也练自由操嘛,然后男子就是一直翻一直翻,超累。一开始体力也掌控不好。但我觉得最累的不是最后结束串,反倒是倒数第二串的时候喘得吃不消,好像很多人都是这样的,说是临界点过去了就好。那你把简单点的放到第三串缓冲一下,最后做个难的,不也是一种解决思路吗?”
“哇!有道理啊!”简秋宁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这话确实有道理。自由操对运动员的体力要求高,比赛期间确实会出现这种“达到临界点”的情况。被罗焕修这么一说,她也想起来了,去年世锦赛单项决赛第一个大失误的英国选手,好像就是把后直两周接狼跳这个FA的超难连接放在结束串的。而她的两个中间串,也仅仅是两个E组的空翻罢了。
罗焕修得到了她的肯定,越发兴头起来:“其实你们女子有些比较弱的选手中间串不是会做C组的吗?就为了留体力给到最后做D组满足特定,这样的人很多啊,至少也是一种思路……萧导说,编排有时候就是和体力状态田忌赛马……”
“太对了!大师兄你这正经就是个诸葛之计啊。”简秋宁高兴得连摇了罗焕修胳膊几下,连对方特地提出来的“萧导”俩字儿都压根没听在耳里。“哎,我们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了,我现在就去告诉胡导……”
她蹦起一个高,跑出了跳马助跑的速度。
“喂!小师妹,你的包……”罗焕修无奈地起身要追上去,却只看见彻底散下来晃成一团泼墨似的马尾辫消失在走廊尽头。
虽然元旦的日历已经揭过,但华国人似乎还是更习惯把传统的春节当成一段往昔岁月的翻篇。所以,旧年年末也被安排了一次非正式的队内小测验。
那个月本来是忙碌、充实而美好的。受了伤的慢慢恢复过来,升级难度的慢慢磨合熟练。有眼前的小目标,也有对冬训结束后大小比赛的展望,还有即将到来的体操春晚的调剂。可偏偏有的人,总是要在一片静谧美好中翻出些不和谐的水花。
到了春晚前一周的周日,合练舞蹈又一次暂停,腾出时间来给大家排练节目。四个组各出一支集体舞,各自占据舞蹈教室的一个角落。只听徐若澄一声娇滴滴的“我不想站中间了”,所有喊口令、打拍子的声音都给吓停了。
“你不要站中间,那就让我站中间。”许灼华冷笑一声,嗓门比徐若澄还大。“你自己又不肯站中间,又嫌我们站中间这不好那不好,这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许灼华,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徐若澄从鼻子里哼出声:“你以为我不想站中间是什么原因?这两边的人跳得太丑了,我被夹着动作都带歪了。”
第一组四个人的队形是最传统的菱形,徐若澄站在正中间也就是站在最前面,许灼华站她身后。靠边的两个人是个子最矮的柳曦和秦望儿。
“正式表演的时候又没有镜子,你在中间还是最前面,两边的人跳什么样你看得到吗?”许灼华两手一叉腰。“徐若澄,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怕你,我让着你是压根儿没把你看在眼里……”
火星迸射到这一步,简秋宁觉得自己该粉墨登场了。
“别吵架,有话好好说……”横身挡在两人中间,简秋宁一张嘴照例要先来一句场面话。
“跟这帮人一起跳舞根本就跳不好。我不想跳了,就是不想跳了。”大概是有了足够的“前车之鉴”,这回徐若澄采取的是最有效的消极耍赖皮战术。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不参加这个节目了,秋宁姐你把我从名单上划掉吧。”
“澄子,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商量……”这一招还是有效果的,旁边的柳曦一开口就是好言相劝的风格。四个集体舞,象征着训练小组的齐心协力,队伍的团结一致。徐若澄也没报什么别的节目,她若是不出现在春晚的舞台上,那影响还真是不太好。
简秋宁手指摆在嘴唇上,朝着柳曦一竖,接着转头认认真真地问徐若澄:“你真不想跳?不想站中间?”
“真的呀。”徐若澄的双脚在地板上微微踢蹬,一看就是个撒娇耍蛮的高手做派。
“那这个节目不参加,你就在体操春晚上出个别的节目。这是上级硬性要求。”
“呜呜,还有一个礼拜我哪儿能出新节目啊?我又不会唱又不会跳……”撒娇高手的眼泪那是说来就来。
“华国话总会说吧?”意料之外的一只文件夹抛落在了她身边的地板上,简秋宁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冽。“知道你是想出风头出个大的,那主持人的任务我就交给你吧。限你一个礼拜,把词儿和流程背熟,自己去跟男队罗师兄对接。”
“好!主持就主持,有什么了不起的。”徐若澄一个鲤鱼打挺就翻起来,文件夹搂在怀里,好像还十分得意——真是能屈能伸。
“那你们仨就继续练吧。我会帮她解释,说她实在跳不好集体舞,所以我给她换了个任务。”简秋宁干脆地扔下一句掉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