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行医指南》奥兰多在平静水面

6、第 6 章

　　六

　　小熊猫张老师，忧心忡忡地揣着手。
　　艾利克斯不得不从飞行器上下来。
　　“老师。”
　　“我去酒吧找你，波波洛夫说你差不多这个时间回来，我实在太着急......”
　　张老师的话被巡逻飞艇的声音打断。
　　“楼顶不可以停飞行器！”
　　“再说一次，楼顶不可以停飞行器！白色飞行器，请马上离开！”
　　“艾利克斯？”巡逻飞艇传出的女声听起来又惊讶又愤怒。
　　艾利克斯低声咒骂一句，又跳回飞行器。
　　“老师你先回学校，我一会过去。”

　　“艾利克斯是你吗？你这个王八蛋！”
　　在巡逻飞艇靠近之前，艾利克斯驾驶着“苹果”飞走了。
　　留下娜奥米抱着敏善和张老师站在楼顶。
　　人造太阳到了下班的时间，一阵风刮过，背对着夕阳的张老师还是毛茸茸的，却多了一丝忧伤。

　　艾利克斯一直不出现，可能是停“苹果”时遇到了麻烦。娜奥米等不及，只好先把金敏善送回家，金先生不在，她留了一张纸条，事无巨细地写下要吃的药，以及调理的营养品。
　　娜奥米有着与艳丽外表不相符的责任心。
　　太负责了。
　　自从诊所开张，她就没有按时下过班。除了做心理治疗，她还兼职了会计，股票分析师，药剂师，建筑师等等工作。好多小动物完全把心理诊所当成了万事屋，娜奥米甚至还捡起了久远的中学数学给小猫讲解。
　　所以当艾利克斯发来出行邀约，她马上就答应了（敏善会说“不要太快答应”），终于有一天能够放松一点。
　　她愿意为周围人打点一切，帮助别人，回报什么的倒是从来没想过。
　　娜奥米知道在政府的支持下工作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如果是她自己独立开诊所，应该会赔到破产吧！
　　从金先生那里爬出来，她想起刚才张老师一瘸一拐的背影，就转了方向，往补习班走去。

　　补习班在奶站的旁边，据艾利克斯说，张老师一直都是免费补习，没什么钱，奶站的老板公牛布尔经常会把当天卖不掉的鲜奶送给补习班的小猫喝。
　　待得久了一点，娜奥米慢慢感受到猫街的好。
　　她猜艾利克斯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才不愿意回到替人类打官司的风光世界。

　　走上楼，不需要敲门，因为没有门了。
　　木制大门，只剩了几片木头零零碎碎的，屋里一片狼籍，桌椅七扭八歪地倒在地上，张老师和艾利克斯坐在屋子中间。
　　艾利克斯并不意外娜奥米的拜访，她扶起一把椅子：“坐。”
　　娜奥米坐下来，小熊猫背后的黑板上泼满了红油漆。
　　太赤裸的恨意，娜奥米拥抱了张老师。
　　毛茸茸的脸颊湿漉漉的，可能刚才哭过了。
　　“敏善还好吧？”
　　竟然是张老师先问起小老鼠的状况，艾利克斯好像完全忘记敏善的事情，只是看电脑。
　　在没有任何知会的情况下，她默认了送敏善回家是娜奥米的责任，虽然不计较回报，可是艾利克斯也太厚脸皮了吧！
　　娜奥米在心里默默复习金敏善的忠告，“不要太快答应她”！

　　“她很好，已经回家休息了。”
　　张老师叹气：“没事就好。”
　　“其实敏善很聪明，补习一下也可以上大学呢，”她又叹气，“如果我这个补习班还在......”

　　虽然物种平等这个理念很久以前就出现了，可是大家还是不可避免地找各种理由分等级。品种越是纯净的生物，就越可以在相应的圈子获得更高的地位。比如像宝丽来这样的虎斑猫，不知道从哪一代开始杂交出来的，和暹罗猫或者短毛猫的地位没法比。
　　小动物在刚出生时是不会说话的，但是只要通过后天的适当引导，就可以和人类或者是其他物种自然交流了。
　　这就是张老师一直在做的事情。
　　让小猫们正常地融入社会，不会说话的小猫，就会回到一千年前的地位，沦为人类的宠物。“宠物”身份直到现在还存在，就像娜奥米对宝格丽的邀请，对于很多人来说，就像收养了一个小孩，但是对于很多心理扭曲的人，更像是多了一个发泄的出口。
　　近几年，政府对于教育的投入直线下降，很多心怀不轨的人收养了“宠物“，不会说话的小动物成了他们虐待的对象。
　　这也是张老师当初从政府机构离职的原因之一。公职机构并不适合善良的人，正直的她得罪了很多人，所以她的补习班一直都没有营业执照。张老师一直身体力行地去往各个星球收录被遗弃的猫科动物。

　　对教育颇有心得的张老师培养了很多精英人士。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格温博士？”张老师很骄傲，“她一直在做猫猫肾病的研究。”
　　“格温博士？是不是一只美洲豹？”
　　娜奥米参与过猫猫肾病的项目，开会的时候对那只体型优美的美洲豹印象深刻。
　　“是的！”
　　艾利克斯说：“格温跑得超级快！本来要去做运动员的，后来考试过了，就去上了大学。”
　　“还有特里，一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小猫，被遗弃了，差点要被马戏团带走，老师给捡了回来，总督府的新办公楼，就是他设计的......”
　　艾利克斯朝小熊猫挤眼：“都是张老师的功劳。”
　　张老师挠挠头：“我其实也没做什么......”
　　“不不，”娜奥米也说，“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你培养了这么多人才！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给你发营业执照？”
　　“批不下来，”艾利克斯说，“我都问了多少回了，每年去问，年年都说在审理，说什么都不好用。”

　　娜奥米指着倒在地上的桌椅问：“那这......”
　　每年猫猫大学的录取名额有限，一家欢喜自然就有一家愁，猫猫大学里原本是纯种猫的天堂，直到张老师出现，她动了纯种猫的蛋糕。

　　艾利克斯不再说话，继续埋头看电脑。
　　菲星上纯种猫有很多，不知道是哪一位胆子这么大，明目张胆地犯罪。
　　如果真要论物种，小熊猫的数量在整个宇宙都不算多，张老师更应该享受优待才对，娜奥米说：“小猫都去哪里了呢？”
　　“领走了，猫街的住户都很热心，”张老师吸吸鼻子，“家里稍微宽裕点的把孩子们领回去了，好让我专心处理这里的事。”
　　“那老师呢？”娜奥米说，“这屋子也不能住了，你去哪里呢？”
　　“我？“张老师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教室被破坏了，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就凑合待着吧......”
　　艾利克斯突然抬头，和娜奥米的视线相交。
　　娜奥米想都没想，说：“老师来我这里吧！诊所很大的，有三层呢！”
　　“不行不行！”张老师连忙拒绝，“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
　　“不麻烦！”
　　艾利克斯和娜奥米同时说道。
　　娜奥米瞪了她一眼。
　　“正好最近诊所有点忙，有几个小孩子正在青春期，家长不知道怎么办好呢，也许老师可以帮帮忙！“
　　”你说的话他们会听的！“
　　孩子的教育是张老师的软肋，她不再拒绝娜奥米，去收拾了行李。

　　走到心理诊所门口，艾利克斯说：”已经提起诉讼了，估计下周就会安排听证会，老师先休息，明天或者后天我们碰一下。“
　　她又看向娜奥米，嘴张了又合，什么也没说，点点头，就跑向对面的酒吧了。
　　什么嘛！真够臭屁的！

　　“娜......奥米？”
　　艾利克斯进到白熊酒吧之后，诊所门口来了一只斗牛犬。
　　“我是。”
　　斗牛犬从小车里搬下两个箱子。
　　“一箱竹叶，一箱浆果，注意保鲜。”斗牛犬扔下箱子就要走。
　　娜奥米说：“我没有订这些。”
　　“是艾利克斯订的，让我差不多这个时间送过来。”斗牛犬看到小熊猫，打了个招呼，“张老师也在啊。”
　　娜奥米：......

　　艾利克斯！
　　原来她早就想好了！
　　就算下午娜奥米没过去，她大概也会直接把张老师送到诊所门口。
　　张老师很善良很好，娜奥米很高兴自己能出一份力，只是......
　　艾利克斯！
　　敏善说什么来着，这种人，不能太快答应她！

　　听证会。
　　艾利克斯大早上就来敲门。
　　张老师颤颤巍巍跨坐在那辆喷火的摩托车上，娜奥米一边扶着张老师，一边说：“这也太危险了，你为什么不开飞行器呢？”
　　“她的飞行器被禁止在法院附近出现，”张老师替艾利克斯回答，“超速太多次了。”
　　艾利克斯说：“不要太在意这些！”
　　“老师抓紧咯！”她大声说道。
　　“回见！”
　　娜奥米连忙躲到一旁，摩托车喷出一米高的火焰，伴随着不亚于飞行器启动的巨大声响，几秒之内就消失在视野范围内了。

　　中午时分，轰隆隆的摩托车声又响起。
　　“这么快？”
　　娜奥米赶紧开门，垂头丧气的张老师，和没什么表情的艾利克斯。
　　“对方根本没来。”张老师说。

　　听证会的屋子里，只有原告，没有被告。
　　法官说：“你撤诉吧，这是和解金额。”
　　“这合理吗？”娜奥米问。
　　“当然不！”艾利克斯拿起洗好的苹果就要吃，被娜奥米抢走。
　　“呀！”
　　“这是给老师的！”娜奥米把苹果塞给张老师。
　　“谢谢你，”张老师低声说，“不过我没有什么胃口......”
　　艾利克斯吃不到苹果，只好继续说：“肯定被买通了呗！”
　　娜奥米发现一个关键问题：“被告是谁？”
　　“嗯？”
　　“不是说没有监控吗？纯种猫那么多，你怎么知道是谁干的？”
　　艾利克斯笑：“博士，这是最不重要的问题！”
　　“什么意思？”
　　“你仔细想想，来了两个月了，你知道几个坏蛋？”
　　娜奥米一愣，说：“你是说......”
　　“对！就是欺负尤里的那几个小王八蛋！总是打他，骂他，拿石头扔他，让尤里患上了失眠症的那几只英国短毛猫！”
　　“你确定是他们？”
　　艾利克斯说：”我能不能吃个苹果，口渴。“
　　递了苹果过去，她又不接：”切成小块吧，我牙不太好。“
　　呀！
　　娜奥米翻了个白眼：”爱吃不吃。“
　　”好好好。“艾利克斯连忙拿过去咬了一大口，”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你也说了，没有监控，我又不是侦探，怎么知道是谁干的？“
　　”反正是要上庭的，丢出一堆东西砸得陪审团头晕眼花，砸得他们迷迷糊糊，最后达成和解。“
　　她看到娜奥米的表情，摆手：”我知道你的意思，先听我说。”
　　“和解的重点是给老师上营业执照。“
　　”现在只能算是私闯民宅，桌子椅子也不值钱，根本够不到最低量刑标准。但是！”艾利克斯把苹果核丢到垃圾桶里，“只要注册成了一个正规的学校，就受到政府和教育法的保护。联邦政府再腐败，也不可以违抗第26a。“
　　几年前联邦政府对于小动物的教育十分看重，多次讨论之后出台了这个补充条例。
　　第26a中心思想是”任何有法律资质的教学机构都受联邦政府的保护。“
　　”......不用担心有人找麻烦了。“
　　艾利克斯拍拍张老师的肩膀：”我们今天就是去探探底，你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娜奥米第一次见到收起了戏谑的表情，完全认真的艾利克斯。
　　曾经是人类代理律师的艾利克斯......
　　连胜一百场的新人王......
　　也许会多一些严肃，少一些愤世嫉俗。

　　“我需要你。”艾利克斯突然说。
　　“我？”
　　“对！”律师说，“非常非常重要。”
　　“需要我做什么？”
　　艾利克斯换上一副色眯眯的表情：“我需要你非常性感。”
　　娜奥米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非～常～”她双手护在胸前，晃了晃，“性～感～”

　　天呐！
　　娜奥米扶额，我再相信她是个好人我就把我的博士学位转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