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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番外番之守岁 ...

  •   旧历新年图的便是个热热闹闹,这一年的大年夜前,花汀州早修缮完毕,扶桑人占据北新的那些年,举凡能搬走的物件全然未留,花汀州的字画古玩玉石甚至嵌在墙上的描金镶边都被扣个干干净净,只幸好并未一把火烧成灰烬,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西式的小洋楼前是花园,那檐前洁净无尘,经年的碎石路除去杂草后露出两旁耐生的柏松行道树,连池子里也重砌一遍待来年开春撒了鱼苗,而房前屋后新符尽贴,以求往后四季平顺如意。
      天还透黑,不过才四点多,远处的街上依稀听得到车轮碾动的细碎声,卧室的台灯幽幽的一片光,素兰的窗纱拂摆,衬了那灯光照着沉睡中林杭景白皙的面容上,安静如婴孩般。
      萧北辰这段时间忙于公务,起的早,今日却只睁着眼,支肘侧身静静的望着她。
      她睡姿乖巧,从不会乱动,便是双手也交叠着置于身前,细细润润的手指泛着晶莹的光泽,他到底是没忍住,握了她指尖在手心,她却因这极轻的动作醒了过来,竟是扭过头去看了眼窗外,急急地便要坐起来。
      “怎么了?”他顺势将她拽到怀里,靠在自己身前。
      林杭景掀了掀唇角,才觉他睡衣松垮半开,胸膛滚热,心跳声抵着她瘦削的后背,登时就有些耳热,萧北辰却板正她睡姿,笑看着她,“我马上就起了,你再睡会。”
      “还要去开会?”她神思渐渐清明,一低头看到他大掌握着自己的手,心头安宁祥和,遂又轻声问。
      萧北辰嗯了下,却是拢紧了双臂,微一垂眸,就看到她雪白滑腻的后脖颈,心中一动,低低的念了句,“杭景……我会早点回家的。”
      远远的已能听到烟花炮竹的声响,这是北新城解放后的第一个新年,也是他们回来后共同度过的第一个。
      林杭景只听他这句话,唇角便是抹极温柔的笑,玉兰花般清新婉约,那一张柔美脸上气色润红,雅致娟秀的侧脸叫他眼瞳闪了闪,不由得紧了手上的力气将她连人带着棉被一起紧紧抱住,薄唇就印在她光滑的面颊上。
      “别闹,你不是还有正事要办,”她轻轻的挣了下,换的他低低的笑声。
      “我又不做什么,就是抱抱你,亲亲你,这还不行?”他说的倒是一本正经,却在瞥着她小巧的耳尖时喉咙一阵发紧,垂首以鼻尖蹭了下,热乎乎的气息拂在她耳畔,林杭景再不敢乱动,耳热心跳的说了声,“萧北辰,你说不做什么的。我今儿还有许多事,你要是闹出什么不好看的来,看我怎么罚你。”
      他只是笑,真就老实的再不做什么,但那温香软玉在怀里,更是不舍得松手。
      只到了天光一点点亮起来,外头有人敲门,说是卫兵的车子等了大半个钟头也不见军长出来,有些着急才来请。
      外头寒风刺骨,卧室里却温暖的像是春日,那敲门声只持续了几秒便停歇,萧北辰垂首看着怀里睡容恬静的人儿,轻轻的抽出揽着她的胳膊,蹑手蹑脚的起了身去穿衣,戴上军帽,拉开房门跨了出去。
      空气微凉,近处的碎石路上竟是已飘落了薄薄的雪花,头顶是灰蒙蒙的天,窗边的台子上飞来几只觅食的麻雀,瑟瑟抖抖的煽着翅膀,他倒是好心的找了些小米来撒了过去,就见雀鸟跃下来试探了会才去吃那些小米。
      萧北辰的心情奇好,转首隔着门去看,目光是无限温存与深情,就这样看了片刻,才抬了步子朝月洞门走。
      *********
      往年七姨娘还在时,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七姨一手操办,包括逢年过节,萧家已出嫁的女儿回来自然是要当成客人一样,吃食上自不能与昔日那辉煌中天的大帅府相提并论,却还是要精心准备,八月份时,书晴书玉暂住了几日便回了美国,又赶着前几日的邮轮到北新来过年,电报上说只要老三和杭景在一日,萧家的根也就还在,她们也便要回来守岁。
      晌午后,雪势渐渐大起来,大厅里才通了热水汀,角角落落都是暖和一片,连同屋内的那株移植来的藤萝都是绿油油的,乍一见倒像是长在春日里那样繁茂,萧家的姊妹们与杭景坐在小沙发聊天,茶几上摆着的蜜饯果干,书仪怀里抱着蕤宁,探手便从小茶几上捏了一只递给蕤宁,结果小丫头转首就贴着她耳边道,“四姑姑,我想出去玩雪。”上午已在雪地走了一圈,湿了一身衣裳鞋子,在屋里捂了好半天暖了过来。
      萧书仪知晓孩子天性,也不拒绝,轻咳了一声,依在窗边写毛笔字的沈恪和南归同时转过头来看,这几人心思倒是都在一处,不约而同的停下手里的事,才到了门边迎面看到刚过了月洞门朝这边走的萧北辰,尽管还撑着伞,雪花却还是瓢落在他军装和军帽上。
      “爸爸,”蕤宁麻溜的从萧书仪怀里滑下,乌黑的一双眼眸里满是欣喜,身上火红的裙子,福字的对襟夹袄,连着双髻上的绒球都被被风吹的簌簌晃悠,她倒像只欢快的蝴蝶一下投到父亲的怀里。
      萧北辰直觉一阵风扑来,映入眼帘的是清澈的眼,只等把孩子抱住,他捏了捏蕤宁的小脸,笑道,“这样大的雪还要出门,是不是又想挨冻了?”
      “才不是,我和四姑姑要出去堆雪人,”蕤宁噘嘴,头一歪靠在了萧北辰脖颈处。
      南归唤了声爸爸,萧北辰点点头,视线就已越过众人瞧到了起身朝他走来的林杭景,香色旗袍外穿着月白大衣,身形娉婷袅袅,乌发半披半挽,那柄碧色的簪子透着股子清清灵灵的感觉,倒是衬的她那张秀美娴雅的面容愈发的美好,让他顿时心中无比畅快。
      书晴出声,“老三……这是真真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就是,瞧瞧这眼睛都快黏在杭景身上了,都结婚这么些年,感情好的叫人羡慕,”书玉接上话头,朝书仪使了个眼色,“快把那孩子接过来,我还没抱够呢,回头雪停了再出去,才换了衣裳再不能淋湿了。”
      蕤宁眨了眨眼,虽听不太懂却还是在四姑姑张开手臂的同时朝她扑了过去,这是个自来熟,这些日子和书仪相处极好,有时夜里都要跟着四姑姑睡觉,这会软乎乎的手臂搂着她,直叫书仪笑起来,“这模样,可是像极了三哥小时候,见着什么都要上去摸一摸,大姐二姐你们还记不记得,有一回三哥还用开水去给鱼缸里的鱼添水,嚯嚯了好几条。”
      这件事,林杭景倒是头回听,不由温润的眼瞥了下萧北辰。
      他乌曈似墨,点漆含笑的看着她,在林杭景纤细白嫩的手指掸落他身上的雪片时低低的说,“你就当听个笑话就成,这事儿,始作俑者就是那个说的兴致勃勃的人,我那顿揍少不了她的拱火。”
      那时节的大帅府里,年少的萧北辰青春正艾的萧书仪,回回斗嘴,难分伯仲,倒是给大帅府里增添了许多乐趣。
      林杭景却也不做声,心中却是柔肠顿起,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闲话家常是最平淡且幸福的事,而抬眼,对上萧北辰漆黑的眼,两人便相视而笑。
      “可不止是性子像,连那握着鞭子的神情都像极了,怎的这两个孩子,反倒是南归更像杭景,斯斯文文的,那一手字写得好极了,在报纸上刊登的小文章后身边好些人来问这孩子师从谁家,我好一通骄傲了,”书玉接上一句,笑看着南归,那孩子便挺直了腰板,好像在父亲面前就得是这个样子。
      沈恪和南归的毛笔字都习得林杭景的真传,又比她娟秀的字迹更显迥劲,书玉说完,径直去临窗的小桌上将上午两个孩子写的大字取过来,一面看一面感慨,“可比老三那时的字好看太多。”
      “对,三哥的字状如鸡爪,形同鬼爬……”萧书仪因还抱着蕤宁,侧身去看时,冷不丁脑袋后被人弹了一下,她哎哟一声,转首去看,“三哥,实话还不兴人说了,三嫂你看看他,赶紧管管他吧,以后这个家难不成就成他一人独大了。”
      沈恪和南归两个孩子默默的站在边上,看热闹般的背着手,这下,萧书仪直接躲在两个孩子身后。
      “好了,你这个父亲当的可没半点威信了,当着几个孩子面,也不知收敛些,”林杭景睇了他一眼,朝书晴书玉道,“他这身衣裳都淋了雪,先去换了,回来再与大家说话。”
      “去吧去吧,别冻着了回头惹咱们老三媳妇心疼了,”书晴一句话,闹得林杭景脸上微红。
      萧北辰望了她,垂眸一笑,这么些年,哪怕孩子们都长大,她似乎还是禁不住玩笑,那种温婉娴静似娇花照水始终不曾改变。
      他去内室换了藏青的棉质长衫,极为居家,衣领有白色的细绒,衬着他清隽的面容多了几分儒雅,众人又说了些话,他自去了北面与几位客人寒暄,直到了天色渐渐暗下来,抄手游廊那挂起了一盏盏灯笼,初看不觉有异,细细打量才知是自己做出来的。
      萧北辰便站在那灯笼下,他身量高,一抬手指尖碰到红色的灯笼穗子,随风摇曳,火苗随之煽动,红红火火间,转首看到林杭景便站在那走廊的尽头。
      她方与婆婆一道置备了晚上的饭食,月余前将婆婆接了来,老人家一生坎坷膝下无儿女,又偏爱南归和蕤宁,现下与他们住在一起算是有了依托,这灯笼也是婆婆手把手教她做出来的,一盏盏的描了不少花样子在上头。
      “我怎么忘了要在这下面拴上些图文解字,叫你好好的猜一猜,”林杭景虚拢着身上纯色披肩,披肩下摆是交叠的梅花穗,随着她走路的动作轻轻的晃动,她已将乌发盘起来,以根玉色的簪子挽着,那簪子底是颗溜圆的珍珠,与她耳上的东珠珠子遥相成辉。
      他顿觉呼吸一滞,恍生出一种置身于月下瑶台的错觉来,她已走过来,抬手也去拂了下灯笼,只她身量不够,竟是未碰到,遂又面露赧然。
      萧北辰看的发怔,被微凉的晚风一吹,瞬间醒转过来,看着她踮脚的样子有些失笑,上前去两手一抄,将她抱起来,林杭景低呼一声,嗔道,“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哎,你不是要去够那灯笼,我好心好意帮你的,”他仰面,笑的愈发畅快。
      林杭景担心被看到,慌慌的挣扎着要下来,偏偏他手紧紧的箍着她的腰,逼的她只得求饶道,“三哥……”
      他最不抵听她这声调,软软的如羽毛一样拂在他心上,连着骨头都酥了,萧北辰抿唇一笑,手臂微松她滑下后跌进他怀里,只他双臂还是没撤开,仍旧搂着她,问道,“都是你做的?”
      “不全是,大部分是婆婆扎的,我打了下手,不过那上头的飞鸟走禽是我画的,蕤宁那丫头也画了几只四不像的小狗,”说着她扑哧一笑,润白的脸上还带着红晕,又想起客人还在饭厅等着,搭在他胸口的指尖捋了下他长衫上的扣子,“大姐她们还在等着我们过去呢。”
      雪映红梅,也映着她柔白的侧脸,萧北辰默默看着她,半晌,才低低的应了声好,转而携着她穿行过游廊下火红的灯笼,朝着饭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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