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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番外番之良辰好景 ...

  •   大雪纷纷扬扬,到了饭后,方稍有转歇,小花园路两边的行道树上积了厚厚一层,只风吹过便又扑簌簌的落在那清扫干净的石径路上,游廊的灯笼朦胧的光混着电灯晕黄的光线,丝丝缕缕的映照着那院子里的雪,倒折射出晶亮的光芒来。
      已派发了一溜红包的萧北辰抱着女儿,才一转首,看到饭厅里正在忙碌的纤瘦背影,林杭景已摘了披肩,棉质旗袍隐能看出婀娜身段,她抬手去将盘子搁在托盘里,露出凝脂般雪白的手腕,那一头青丝挽着,只余碎发贴服在鬓角,许是热水汀烧的旺,以至她热出薄薄的细汗,又拿了帕子去擦。
      萧北辰将蕤宁放下,蹲下身去揉了下她绒绒的两团发髻,笑着道,“阿宁去找四姑姑玩,待会儿爸爸给你放烟花,好不好?”小姑娘倒是答应的利落,踢踢踏踏的转了身就去往萧书仪的方向奔。
      这样热闹的日子,必定是要准备好烟花,他也早早告诉了南归,现下那孩子和沈恪在院中打着陀螺玩,萧北辰起身朝外看了眼,不由觉得无比安心,这样的日子他从前竟连想都不敢想,如今就轻易的攥在手心里,像是做梦一般。
      杯碟相碰的清脆声传来,他敛了思绪,走到林杭景身侧,长臂一伸将她手里的盘子接走,又握住那纤细的五根手指,边上的婆婆和新来的丫头巧心见状也都心领神会,忙将剩下的碗碟端了去厨房,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
      “你跟我来,我给你带了件好东西,”他不由分说的牵着她的手,就要上楼去。
      林杭景只站在原地,却又抵不住他气力大,竟是跟着走了好几步才拖住了他。
      她将声音压得低低的,“三哥,我这宵夜还没定好……”自己对安排年事本就没有经验,即便萧家没落了,即便大姐她们不在意,那该有的礼节还是要做到,这也是父亲一直教导她的。
      萧北辰听得她这样说,又见她不愿走了,余光瞥了眼外头,忽的上前凑在她耳边低低的道,“你要是再不走,真就让他们看热闹了。”
      她微微一愣,顺着萧北辰的目光,看到窗边一溜的趴着几个人,定睛去看,竟然是南归沈恪还有蕤宁,小丫头咧着嘴笑的乐呵,几个孩子都是一脸看热闹的表情,林杭景的脸便有些发热,这么一恍神的功夫,手已被他紧紧的攥住。
      “拢共要不了多久,怎么,你还怕我对你怎么着呢?”他低低的一句话,拂过她耳畔,她直抬起眼眸看到他眼底浸了浓浓的笑意,点漆瞳中倒影她纯粹白净的一张脸来。
      这个人,从前就毛病多的没法数,胡搅蛮缠的能耐在整个北新城无人能比,却没想到,才几日时辰就叫他又重新拾了回来,林杭景不由得细细的看他,那样棱角分明的面孔与往昔似无多大差别,只愈显瘦削了些,眉梢有着刀锋般的冷峻,却在面对她时,便是钢铁也化成了绕指柔。
      她嘴角噙着笑,不再多说,拉着他的手拾阶而上,萧北辰反手将她的手握的紧紧地。
      推开卧室的门,窗外的雪光映进来,一地银色,倒像是撒了月光般皎洁,没有开灯,却借着走廊的灯隐约的看到她的侧脸,柔和娴雅,萧北辰竟想要这一刻多停留一会。
      林杭景已信步去将台灯打开,粉纱的罩子透出的朦胧将她的脸镀上莹润的光泽,她还背着手,在卧室里左右找寻着。
      “你在找什么?”他莞尔一笑,长腿一迈,几步走到她跟前去。
      林杭景只笑着,轻声道,“神神秘秘的,你快点拿出来,不然我就走了。”
      “你倒是着急,那你猜猜是什么?”他眼底柔软一片,伸手轻轻一拉,将她拽到自己怀里,也不着急去拿东西,径自由着性子的抱着她,林杭景还惦记着楼下等待的众人,轻轻推了他胸膛,可这心里早随着他幻成了春水,如柳枝攀附在他宽厚的胸前,一仰首正对着他脉脉情深的眼,心中顿起波澜。
      过了好大会,他才在昏暗中缓缓开口,“我五岁那时,那时萧家还未在北方站稳脚跟,我爹过了年也未回来,叫人捎了封信,母亲见了那信连夜收拾了包裹带着我乘了火车来北新城。”他顿了顿,又接着道,“也正是年前,她在明玉玥的小厨房里忙了半天,我到现在还记得,不是什么鲍翅佳肴,清清爽爽的几道家常菜,那时我可是在想,这样简单的日子真好,要是能一辈子和爹娘在一起,也就足够了。”
      这话初听是没头没尾的,林杭景却轻易就猜到他为何有这番感慨,布置晚饭时,她帮着巧心一起将餐盘摆上桌子,虽是请了北新城里的厨子来,却还是做的些家常菜,等摆好桌回头看到他若有所思的站在身后,那一言不发的神情,漆黑的眼底竟是染上雾气。
      也许这样平凡的日子太过难得,总会生出一种随风而逝的错觉来,她又是知晓萧北辰的童年过得并不是那么圆满,心生怜惜,软和温热的手便抚着他的脸,“三哥……”
      萧北辰默看了她半晌,眸中深切的悲伤竟渐渐深邃,指尖凑在她旗袍盘扣,熟稔的解开了顶头的一粒扣子,指腹不经意蹭到她雪白的脖颈。
      粗粝的触感叫她略略清醒,忙按住他的手,云烟般雾蒙蒙的眼里还带着方才的怜惜,只瞪着他,没有半分气势,她嗔道,“萧北辰,你就是故意诓我的。”
      说着便将自己扣子扣好,再不理他转身就要去拉开虚掩的门。
      他却轻轻松松把人重新捞了回来,解释道,“我哪里是诓你的,我前些日子去了北大街那边看到新开了家裁缝铺子,那铺子的老板居然是十多年前在北新城的老东家了,这不,我特特的挑了几匹好看的料子让他给做了身衣裳。”等把人转过来,他又笑着道,“我是一片诚心,偏叫你误会了,冤枉。”
      他又怕林杭景不信,朝着床上一角努了努下巴,示意她去看。
      果然,整整齐齐的摆着盒子,她轻声道,“做什么衣裳,我又不是没有。”
      萧北辰温柔的笑着,墨色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她,竟又抬了手来解她的衣扣,这一次,杭景抿了唇也未制止他,只听得自己心跳的倒是快了许多,人也不由自主的依在他身前,耳边是萧北辰低低的声音,“我说过,要守着你一辈子,原想着即便不能给你锦衣玉食的生活也不想你沾上人间沧桑,你是我的妻子,我只恨不得将所有最好的东西捧到你跟前来,可这二十年来,你倒是处处受苦,竟没过几天安稳日子。”说时,他指尖微微颤了下,入目是她欺霜赛雪的肌肤,再往下是她穿着的绒夹里,薄薄的一层……
      而她则并不觉这是受苦,只道,“素来安君心,常得百花意,百花尚且有开有败,何况是人生,只是三哥,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咱们一家子人热热闹闹的在一处,不就是三哥所说的简单纯粹。”
      她话音才落,罩在头顶的黑影已俯下来柔柔的衔着她的唇,猝不及防间叫她怔了下,张口欲唤他,又叫他讨了巧的极尽缠绵,他手心一片滚烫,贴着她后脖颈缓缓的揉着,也不知何时竟拔掉她挽发的簪子,青丝铺在他臂弯,如流云倾泻下来,又被风吹起,拂过他揽着她腰际的手背。
      正适时,楼下的嬉闹声传来,林杭景迷糊间察觉前襟一冷,萧北辰仍是霸着她的唇,像是陷入美好的梦里,他微闭着眼,这样近的距离,能清楚的看到他长睫如蝴蝶羽翼般轻煽。
      林杭景只得磨了磨牙轻咬了他一口。
      “嘶……”他疼了下,朝后撤开些,眼底透着不解,半晌,探舌舔了下被她咬的下唇,笑了笑,“好了好了,先换衣服,不闹你了。”说着还要给她脱那旗袍。
      林杭景挣开,嗔道,“不劳你大驾了,免得你又不老实。”
      她去将那盒子打开,见是件烟粉色绣着暗纹的束腰旗袍,另一件是海虎绒的披肩,白色的细绒触手滑润,她纤细的指尖摸了摸,便听到他已走过来将那披肩取过搭在她身上。
      萧北辰微微笑道,“好看。”才说完,竟又要俯身过来。
      她心头一跳,那张钟灵毓秀的面庞早红如春霞,而萧北辰却顿住,低低的笑声自胸膛起伏,林杭景只得瞪着那双乌黑清亮的眼,将他看得忙止住了笑。
      “好好好,你自己换吧,我这就出去,我在走廊等你,”他临走,在她面颊偷了一吻,像个孩子得了喜爱的糖吃,满脸的喜色。
      她原地站了会,捋平了情绪,这才脱了身上的旗袍换上那件烟粉色束腰裙,裁剪合体,浓纤合度,竟是合适的不得了,林杭景抿唇一笑,将披肩的扣子扣好,一手抚着松软的细绒一手去拉开房门。
      走廊的光一丝丝透进来,照在她秀致白皙的面上,缎面的拖鞋踩在牡丹纹的地毯上,雅寂无声,她走了几步,看到靠在墙边的萧北辰。
      四目相对,尽是笑意。
      下得楼去,书仪正拿着本书,看到两人,笑道,“三哥三嫂,你们可真是叫我们好等啊,哎呀,这还特意的换了身新衣裳呢,这样一看,好一对天造地设佳偶天成的良辰好景呢。”书仪笑着朝蕤宁眨眨眼,小孩子仰着脸去看父亲母亲。
      林杭景微微笑着,“抱歉,叫大家等久了。”
      “这离着半夜还有好几个小时呢,大家就是睡上几个囫囵觉都是行的,老三你也是,怎么不在楼上好好陪杭景,孩子有我们带着,仔细少不了他们吃的喝的,”书晴笑着说。
      萧北辰望了眼面色微红的林杭景,清了清嗓子道,“大姐,你可别说了……我可不会做特殊,自然是人人有份的。”随即又垂眸看向女儿,“阿宁的新年礼物爸爸早就放在你房里了,现在不急,待会再看。”
      南归和沈恪皆是一副文房四宝,书仪与两位姐姐和姑爷的也都是精心挑选的,萧家早些年在国外是有过产业,这么些年得了萧家三姐妹的打理,倒还算是份不浅的收入,那名头是当年的萧大帅挂着萧北辰的,如今自是原物归来,可又担心北新城有人忌惮,便连着半年分批存到城里的银行,也免于落人口实。
      直到了近凌晨,年纪小的蕤宁架不住睡在杭景怀里,南归坐在地垫上,靠在母亲的身边,也开始有些迷瞪,屋内的钟摆当当当的敲了几下,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早该叫你们回房去睡了,”林杭景看着南归,腾出手来捋了下他乱糟糟的头发,“还要看烟花吗?”
      萧南归用力的点头,咧嘴一笑,整整齐的牙齿竟是缺了几个口,他早到了换牙期,平日稍注意便很少笑,这会儿睡的迷糊一时给忘了,笑完猛地捂着嘴。
      沈恪将掉在地上的外套捡起来重给他披上,笑道,“这一遭是早晚要过的,怕什么,你好好听杭景妈妈的话保准以后也像萧叔叔一样一口整齐的牙。”话音一落,依着林杭景而坐的萧北辰低声嘀咕一句,“杭景,小恪叫你杭景妈妈,叫我萧叔叔,这辈分不对……”
      从前小,不好改,现在大了,估摸着更不好改。
      林杭景的心思都在女儿身上顾不上他的话,也没听清,抬首看着他问,“你说什么?”
      “我说……”
      他还未说完,那厢的书仪已笑盈盈的过来,“天公都要作美,雪停了。”
      只这一句,几个孩子的瞌睡劲立时被驱散,萧南归和沈恪自去将花筒和炮仗摆出来,林杭景看着他们欣喜的样子,用个毯子裹着蕤宁就这么包着抱了出去,萧北辰张了张嘴,将话咽下去,垂眸摇头轻轻笑了笑,复深吸口气也快步跟在了她身后。
      那炮筒花筒摆好,待得萧北辰颔首有卫兵来点燃烟花,刹那间,花汀州里热闹非常,冲天的烟火在夜空绽出绚烂的光,将四周渲的白晃晃倒像是白天一般,北新城的大街小巷也此起彼伏的鞭炮劈啪,他在那样斑斓灿烂的夜色下看着身前的杭景,她唇角噙着笑,映着浅浅的梨涡,水润的眼瞳染上烟花的颜色,剔透如琉璃,雪白的细绒衬的她面庞似梨花清丽,他看得屏住了呼吸,不由得伸手将那一大一小尽数揽在了怀里。
      …………
      次卧室的门虚掩着,内里安静如斯,窗外树影婆娑,敲着窗棂发出簌簌的动静,台灯的光幽幽的映着浅粉的床罩,睡熟中的孩子哼了声依偎在母亲温暖的臂弯里,林杭景手里还拢着本书,翻开的页面被从门缝钻进来的风吹的哗啦哗啦,她困极而眠,和衣躺在蕤宁身边,卧室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道高大的身影,那身影轻手轻脚的来到床边,生怕惊动了她,小心的将书本取走,替她盖好被子,静静的看了好大会俯身贴着她额角亲了亲,便又出了门,一路走到大厅去,从那酒柜里摸出还未开封的一瓶白酒,修长的两指挟了三只酒杯,行出大厅后径直去了幽静的小花园,在花池边的石桌前坐下,寒风料峭,他将那酒杯摆成一字,依次的倒了酒,白酒凛冽醇香,在夜里风中飘曳,拂过鼻息,叫他眼中慢慢的蓄上湿润。
      萧北辰仰首,望着夜空零星的星辰,忽而笑着道,“这样好的日子,要是大家都还在,或许这杯酒,咱们兄弟几个早已喝过了。”他默默的垂首,执起一杯来递到口边,竟是半晌都喝不下去。
      他那肩膀微微耸动,不知是哭还是笑,只是觉得整个人无限的寂寥悲伤,那样浓烈的情绪深深地笼罩着他,以至他并未发现身后衣着单薄的纤瘦身影。
      林杭景看着萧北辰,嘴唇掀动,无声的念了句三哥,随即转首回了房内取了条薄毯出来,她步履极轻,待至他身后,依稀听到他沙哑着声音道,“三哥年纪最长,到底没能护住你们,是三哥的不好,我就自罚几杯,若是醉了说了些糊涂话,莫狐狸许大愣子,你俩可不准笑话三哥。”他说完一仰头将那杯子里的酒灌进了嘴里,许是辛辣,他竟呛了几声咳嗽个不停。
      林杭景慌慌上前去,眼尾红红的,伸手柔柔的抚着他后背,“你晚上才喝了不少,怎么又喝了?”
      他怔了下,撇过头去用手使劲擦了泪,再回首,笑望着她,却见她穿的单薄,反而皱了眉头,“我酒量很好,不会醉,真醉了顶多睡上一觉就好,倒是你,出来怎么不穿厚实点。”
      他起身来握住她的手,林杭景的手冰凉,脸颊也是,像是浸了夜露一般,低头见着她怀里的毯子,他二话不言的将那毯子抻开,披在她身上,“你先去睡,我这就回去。”
      她摇摇头,眼中水润,自有泪水打着转,“于情于理,我也应该和他们喝上一杯的。”
      萧北辰瞪着她,却见林杭景微微笑着,将毯子匀出来些把他也给裹住,“三哥待他们如亲手足,我又何尝不是如此,论年纪的话,杭景当是称他们为兄长,我就喝一杯,不胜酒力的话,就劳烦三哥抱我回去吧。”她说着不顾萧北辰的阻拦,探手去桌上取了一杯来,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她很少喝酒,尤其是这样辛辣的白酒,顿觉嗓子火烧火燎,白润的脸色瞬间红了起来,比那墙角的红梅还要娇艳。
      “杭景……你……”萧北辰夺又不敢夺,抢又不敢,无奈的站在原地,等她喝了小半,一咬牙,凑过去将剩下的半杯喝了个干净,接着道,“你们俩,可别为难三嫂了,这酒我就代喝了。”
      她还真是酒量不好,半杯下去,小半会人就斜斜的靠在他怀里,呼吸里带着酒香,轻盈扑鼻,说话声音细细的像是小猫般,整个人软软绵绵的,萧北辰揽着她坐在石凳上,紧紧地抱着林杭景,微一垂首,与她目光对视,不由笑道,“你瞧瞧你,明明不行还要逞能,叫这俩看了笑话,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笑话你的,谁叫你是我这辈子爱到骨子里的女人。”
      那声音低淳悦耳,听得林杭景不由想起来那一年她也是这样靠在他怀里,却是一觉醒来被送到了大洋彼岸去,她默默无声的哭了出来,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到他衣襟,又扑簌簌的落在他手上,萧北辰只觉心头一顿,紧张起来,一面给她擦泪一面问,“你怎么了?可别再哭了,都是我不好。”
      “你哪里不好了?”她眼底蒙蒙一片,看他面庞也是模糊的,只得伸手抚着他,一寸寸的从眼角挪到下颌的指尖像是一阵风掠到他心间,清润微凉,透着芬芳,如同才吐出朝露的春梅,沁人心脾,他一把握住她指尖贴着自己脸。
      林杭景却又继续道,“在我心里,三哥敢为天下敢挡倭寇,我也一直都和南归说,他的爸爸是个大英雄。”
      “我竟这么好,”他笑了笑,将她的手凑到唇边,而眼角却有滚烫的泪滚下来。
      恰被她接住,林杭景柔柔一笑,“如今,三哥要学林妹妹了,掉起了金豆子,可我眼下却找不到玉盘子来接三哥的金豆了。”
      萧北辰被她打趣了句,不由愣了下,随即低低笑道,“牙尖嘴利,你们读书人就是厉害,我说不过去你。”
      “那你不要哭,我头有些晕了,”她迷糊的睁了睁眼,努力的去看清他,方要挣开身子又觉昏沉沉的重倒在他怀里,软软的唤了他一声,“三哥……”
      他嗯了下,将她搂紧,薄薄的唇紧贴她白皙的额,呢喃着,“好,我送你回去。”他欠身将她抱起来,瞥了眼桌上的酒杯,笑道,“今儿喝了不少,这剩下的三哥也不和你俩争了,改日,再陪你们好好痛饮。”
      月光如水洒在池子里,晚风吹皱一池水波,酒水泛了涟漪,那酒香便又四下的荡漾了去,犹如被人晃着,映着清辉……
      年初一的大早上,杭景起的迟了,睁眼便看到蕤宁抱着布娃娃站在床边,一身崭崭新的粉色纱裙,扎两条辫子,那小辫子又被整齐的别在一起,用根大红的发绳束着,垂下绒球,随着她往床上爬的动作,绒球荡到了身前,她甜甜一笑,“妈妈,我要给妈妈磕个头。”说着踢掉鞋子,一径的跪在了床上磕了几下。
      倒是让她懵了,头有些痛,正要说话,萧北辰已拿了条热毛巾来,灰色毛衣,黑色呢大衣,穿戴整齐的朝她咧嘴一笑,便要来给她擦脸,林杭景窘迫的躲开去。
      “你怎么不叫我?”她朝外一看,日头上了树梢,也不知几点了,几个姐姐和姑爷还在,她顿时脸上一阵滚烫,忍不住拿眼瞪着他。
      萧北辰无辜一笑,“放心,我和大姐她们说了,你昨晚太累了,要好好休息。”他坐在床边,见她面颊绯红,漆黑的眼底柔情四溢,轻声道,“都是自家人,不用这样讲究,有什么吃什么,中午你也不要忙着定菜了,我叫酒楼那边送了来,这会子应该快要来了。”
      她抿着唇角,细细的眉轻拧着,可瞧着天真的孩子,将贝齿咬的咯咯响,随后朝蕤宁道,“这双份的红包,去找爸爸要。”小丫头一听,转了方向眨巴着眼巴巴的望着萧北辰。
      他爽朗一笑,连声道,“好,好,待会爸爸给阿宁包个大大的红包来。”
      这话音才落,门外巧心敲了敲门,规规矩矩的轻声道,“老爷太太,这外头有个妇人说是太太的旧识,说要见一见太太,我们不好让她进来,见她还领着个男孩子,不知是不是逃难来的。”巧心的话才说完,林杭景一怔,手指不由捏紧了被角,整个人恍惚了下,她看向萧北辰,又望着门口,颤声问,“那她,说叫什么?”
      门外沉默了会,才回道,“说是叫金香。”
      …………
      这一年的北新城,竟比往年还要冷一些,她们一家三口得知抗战胜利的消息后,辗转从金陵回到了北新城,才一下火车,十多岁的萧云被冻得打了个哆嗦,母亲替他拢紧棉袄,搓着他的手,父亲却是在踩在这片土地时就已经热泪盈眶。
      他不太懂,疑惑的问,“爹,娘,咱们在金陵好好的,为什么要来北新城?”南方可没这样冷的天,冻得人像是掉在了冰窖里,这天才蒙蒙亮,下了车该去哪里,爹不说,娘也不讲,过了会,娘才颤着手抚着他的脸,笑着道,“你在金陵也听过,萧氏将军,敢当天下的美誉,那云儿却不知,萧将军的夫人,是阿娘这辈子除了你和阿爹最惦记的人呢。”
      “那她是谁啊?”
      那妇人鬓角落了白,沧桑尽染,眼底却透着股子清亮,望着出站口,轻轻的道,“她是二十多年前,金陵财政部长的千金,待人可亲和了,娘跟着她多年,倒没想到,埋进黄土前,倒还有机会再见见林姑娘。”那一声喟叹从她口中叹出,妇人整理了下衣衫发鬓,朝着身边的男子问道,“你看我这样,小姐还能认得出来吗?”
      男子上前来,也替她捋了下发,笑着点头,“当然,一定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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