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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不舍,不离 ...

  •   晨曦薄雾还散尽,细细如雨丝的雾弥漫在窗外,远处白茫茫的看不清楚,而窗外的那株古树,枝条摇曳,簌簌作响,反衬的屋内一片幽寂。
      桌上铺着叠厚厚的纸张,每一页都映着熟悉娟秀的字体,烛影扑闪,仿佛能透过这些看到临窗端坐的一抹倩影。
      修长的手指忍不住在那纸张上来回的摩挲,少顷,落下一滴泪,洇在墨迹上。
      他只安静的坐在那,闭上眼甚至还能想起她的音容笑貌,她嗔怪的看着他,笑时柔美的神情,灵动的眼底浸了水波般,说话时轻轻柔柔的调子,一幕幕都在他面前回荡,
      萧北辰心中剧痛,好似有把刀子不停的在剜他的肉,顿觉根本坐不住,便起身来将那些手稿尽数收好,封装起来后走到外间捞了衣架上的外套,而转首看着窗外,天际已泛出鱼肚白,隐约能看到冬日后的一抹新绿,沿着墙角一路攀升,那样鲜活的生命并不惧怕酷寒只野蛮的生长着。
      萧北辰望了会,抬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不再停留拎着靠桌边的箱子,跨出门去。
      …………
      古朴的小院,门扇斑驳,之前修葺后刷了层新的料子,前几日落了雨,那门被淋湿后倒是掸去了刺鼻的气息,墙角寒梅竟一夜绽放,粉白相间的花瓣,染了晶莹露珠,在晨曦的淡淡日光中透出几分傲骨来。
      萧北辰驻足凝望了会,唇边不由绽出笑意,杭景说的对,正义并不会缺席只是来的迟了些,终有一日,这祖国河山会如往昔繁盛,他便纵有千般万般不舍,却还是选择了将她再次送出去。
      只幸好,他见到了南归,他和她的孩子,终此一生,他再没什么遗憾了。
      萧北辰转首,推开那扇门,才迈出一只脚,看到外间停的车,神情顿住,车门半掩着,一抹天青裙角映进他视野里,他如遭电击,半晌怔怔的望过去。
      “先生,同文愧对先生的交代,未能将夫人送去码头,”沈同文立在车门边,满脸歉疚。
      而沈同文话音刚落,车门打开,林杭景纤细的手指搭在车把手,矮身而出时那如瀑的长发倾在身前,东珠耳坠子摇晃,娴静的贴着她如玉莹白的侧脸,她那双眼,沉静而温柔的看向他,一字不语,一言不提,只略苍白的唇边盈满笑意。
      “你……”萧北辰喉间哽咽,揪紧的心骤疼起来,他竟不知该怎么开口,一呼一吸都觉得困难。
      她衣裙染了脏污,行走间略有些不稳,膝处明显的殷红刺的萧北辰浑身一滞,以至他丢下箱子疾步过去,深邃的眼底映着深深的怜惜,而他扶着她的手臂,生怕这力道重了让她难受。
      “林杭景,你又这样回来,我竟不知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他声音低哑,一字一句说完,目光紧紧地锁在她面庞。
      她却轻声回道,“我说过,三哥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这一辈子你都不能撇下我。”
      “你不知,不知我不想让你置于乱世……”薄雾退散,熹微初露,如金的光芒投掷在他磊落分明的俊容上,连着他漆黑的瞳眸都溢满了纠结。
      “杭景如何不知,但是三哥可是忘了?你答应过我爹爹,要好好照顾我,而我林杭景要的安稳生活并非是在大洋彼岸,而是真正的在你身边,你要将我推出去便是预备着与我斩断这份情意,那如此的话,这戒指我也不再戴着,只好还给三哥了,”她轻声道,随即将戴在纤细指上的戒指摘下,塞在他手心,那两排浓黑的睫毛微微颤着,便听到她又轻声道,“三哥真要让我走,现在便写下一纸休书,那今后,我与三哥一刀两断,我也便不用担心受怕,累及三哥了。”
      她柔柔的声音撞击在他耳膜,萧北辰满目震痛,他这一生能忍受杭景离他千万里,不复见,却独独听不得她这话。
      “林杭景,你这话是在要我的命了。”
      他那大手牢牢的握着她手臂,掌心如此滚烫,出口的话更是暗哑微颤。
      “那三哥呢?”她一笑,抬手覆在他手背。
      有风吹过将她云般顺滑的长发拂在萧北辰的指尖,他只定定的望着眼前让他爱了大半辈子的女子,久久的说不出来。
      沈同文看着他们,默默的转身,而车后座的萧南归迷蒙的睁开眼,小手扒着车门,他嘘了一声,那孩子乖巧的很,立刻捂着自己的嘴,眨巴着乌黑的眼不再出声。
      **********
      二楼的卧室,门半开半合,室外的光线从地板滑过,一点点往前挪移,时光的流逝缓慢而安静,靠近窗边的书桌上砚台里尚有未全干的墨汁,风将墨香浸满卧室,只这香气中掺着淡淡的消毒药水味。
      萧北辰半蹲在床边,小心翼翼的将她鞋袜褪去,眼见她雪白的足背上红肿着,而将裙摆朝上捋又看到膝盖青紫,他看的怔住,便觉心口阵阵发疼,眼眶也泛红起来。
      沈同文的那句话仍绕在耳边,“萧夫人却是用着一把手枪逼着我将她送了回来,我实在无法想象,若她醒来发现先生如此,该是何等悲戚……”
      他垂着眼,手上的动作愈发的轻柔,将那棉签沾了药沿着她脚踝上的伤擦了一圈。
      林杭景倒不觉疼,火烫的肌肤被药水覆盖后带着淡淡的凉意,她双手撑着床角,只定定的看着他,却不料他倏的抬首,她便正对上那双满是伤痛的眼瞳。
      “有时,我宁愿我们从未相见过,”他嘴唇掀动,竟说了这样一句话。
      她一时呆呆地,傻傻的看着他,却也不顾脚上与膝处的伤,猛地站起来,赤足要往外走,不察便踩到了地垫上的盘子,那里头的药水和棉签工具叮当直响,她浑然不觉得疼,只是一股脑的想要拨开他的大手。
      “你这是要去哪里?”萧北辰猝不及防的抱住她,圈在自己身前,他心跳没了章法,呢喃着轻声唤她,“杭景,你不该回来的。”
      她闭上双眼,滚烫的泪从眼角落下,滴在他紧贴在她腹部的大掌上,“你宁愿我们从未见过,我便当你那些年对我的情意都是不作数了,那如此的话,我又何必打搅九先生,我与南归,这就走。”
      任凭她怎么用力也掰不开他的手,她一垂眼又看到他指节上的戒指,慌乱的心像找不到依托,过了好半晌听到身后人的哽咽声。
      “我盼着你过的顺遂,即便不曾遇到我也会有另一个男子待你年年月月的好,你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或许不用经历这样颠沛流离的生活,杭景,我心疼的厉害,我用了生命爱着的姑娘本不该有这样的人生。”
      他贴服在她耳边,说话的热气拂着林杭景那些碎发,那样深沉的无助让她瞬间安定下来,她轻轻的转过身去,双手去捧他的脸,
      “三哥,我们都不会有事,南归还要等着你教他打枪,骑马,射箭,他心心念念了好多年,你也不忍让他失望的,”她望着他棱角分明的面孔,柔细的指腹抚着他硬硬的发,“这一次,三哥你又做错了。”
      他眼中含泪,竟是笑着应她,“倒还真是我错了,那林妹妹要想好怎么来罚我了,我萧北辰都受着,绝没有半分怨言。”
      “好,”她默默想了想,嘴角弯起弧度,清润的眼水波潋滟,云朵般细腻的手臂往下移环住他劲瘦的腰身,“那就罚三哥这辈子都不能离开我和南归。”
      ********
      城内的混乱持续了半日,到了晌午后,警卫所的人将大街肃清,沿途还要搜罗那些躲藏起来的学生,逮着一个直接拉到监狱里,有钱的拿钱去赎,没钱的便少不了挨一顿毒打,幸而都是些学生,有那学校出面作保很快就都放了出来。
      等一切安稳下来,他们改了车票,定在下午坐车去长沙,而在这之前,是要将南归送去码头,五岁的小孩子虽不懂离别,却还是明白爸爸和妈妈是要留下的,他便拽着萧北辰的衣角,眼里蓄满了泪水。
      汽车直往码头驶去,车内只听低低的说话声。
      “爸爸与南归约定,等到这里的事结束,便去接南归,我们一起去北新的家,那里是爸爸和妈妈相遇的地方,到了冬日,整个北新处处都是雪,南归可以堆雪人……”
      “哦,紫禁仙舆诘旦来,青旂遥倚望春台。不知庭霰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妈妈教我背了很多诗,说是总有一天我们会回来的。”
      林杭景听着他念这首诗,顿时百感交集,便转过身去看车窗外,而南归的小手已牵着她的与萧北辰的交叠在一处,她腾出另一只手抹掉泪意,再转首已换上了笑容。
      “是的,再过不久,妈妈和爸爸就会去接你,到时可要考考南归还记得多少中国的汉字了。”她柔声细语,白玉般的面上温婉动人,在车厢这样逼仄的空间里,更是泛着盈盈光泽。
      萧北辰默了默,长臂伸开将这一大一小两个揽到自己怀中,那样小的孩子并不吵闹,只睁着乌黑的大眼睛钻到他胸膛前,小手去搂着他脖颈,乖巧的模样让此间的几人都不免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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