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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幻境（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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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又是出什么事了？怎么到处都能看到这些士兵走来走去的？”
一道中年男性的声音取代了平原的寂静突然灌进奥菲利亚的耳朵，她晃了晃脑袋，睁开眼睛，属于夏日的灿烂阳光代替了伦敦郊外湿冷的空气涌入眼中，喧闹的人声充斥着耳畔。
略一定神后，她发现自己手里托着一壶酒，站在两个坐在桌前对饮的男子面前。
说话人坐在右方，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肩部固定式希玛申，那是种古希腊时期在男女之间都十分流行的一种披身式长外衣。
他仰头饮尽酒，用杯底在伤痕累累的旧酒桌上扣了两下，奥菲利亚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为他斟酒。
这里是一间酒馆，四周坐满了身着不同颜色、不同形制希玛申的男女老少，他们高声谈论着战争，奥菲利亚仔细听了几句，捕捉到了“斯巴达”和“羊河之战”这两个高频词汇。
希玛申、斯巴达、羊河战役——这是将近两千年前的古希腊，雅典城，长达27年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刚刚才以提洛同盟的失败而告终。
这里是凯厄斯的幻境，挣脱了自己的幻境后，奥菲利亚才被幻境魔法准许深入至此。
奥菲利亚在心中默默惊叹，她知道作为吸血鬼的凯厄斯肯定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但没想到居然这么久，等同于100个她加起来的年纪了。
“你还不知道？”坐在中年男人对面的老人满脸惊讶，“埃育克塔默昨晚被人杀了！”
“哪个埃育克塔默？”
“还能有哪个？上任执政官，大贵族埃育克塔默呗，普通人死了哪有这么大阵仗。”
老人端着酒杯说完，仰头一口饮尽，奥菲利亚正想给他也续上，他却抬手阻止，示意她把酒瓶放桌上离开。
奥菲利亚照做了，快步到酒店柜台又拿了一瓶酒回来，就在他们附近慢慢转悠着给其他客人斟酒。
“谁杀的?”中年男人身子向前倾斜，饶有兴趣地问。
“这谁知道，人还没抓着呢，”老人边给自己倒酒边向外面努了努嘴，“喏，那些士兵就是为了这个从凌晨忙活到现在。”
中年男人拧起粗短的眉，露出些许不满:“都到这时候了，执政官不把兵力派出去保住我们的殖民地不叫斯巴达人抢光，还有功夫操心这些。”
“嗐，谁让埃育克塔默不是一般人呢。”
两人无言地喝了一会儿酒，周围人有关战争的讨论很快就纷纷扬扬地钻进他们的耳朵，像蒲公英绒毛似的密密匝匝地堵住了心口，怎么都难受。
这场战争打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惨痛的代价，最后却还是输了，原本所向披靡的海军舰队死伤惨重，舰艇十不存一，钱、命、脸都丢完了；没了军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挨个清理掉自家的军事殖民地，根本无力出兵阻止。
雅典显而易见地日趋衰落，他们这些平头百姓的日子，肯定会愈发难过。
为了暂时不去想这灰暗的未来，他们又天南海北地闲聊起来。
奥菲利亚趁着这间隙，在酒馆内四处转了转。
这是间小店，墙壁屋顶，杯盏器具都有磨损痕迹；神情各异的人们坐满了整间屋子，高矮胖瘦、音色语调、动作姿态各不相同；外面的大街上，除了行人、摊贩、士兵，还有细腿的鸟雀在屋檐和路边蹦跶，太阳斜切过屋顶投下道道影子。
幻境魔法不愧为最高深精妙的法术之一，连主角不在的地方都逼真得和现实如出一辙。
奥菲利亚在心中感叹。
在店内转了两圈后，奥菲利亚又回到同桌对饮的中年男人和老人附近，他们聊着聊着，话题又转回了离奇死亡的埃育克塔默，两人随口猜测起那个尚在法网之外的凶手可能是谁。
老人慢悠悠地端起酒杯，呷完一口酒后突然凑近同伴，神神秘秘地开口了:“我倒是听到过一些传闻。”
他如愿以偿得到了同伴兴致勃勃的神情，满足地继续往下说。
“今天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有个人路过埃育克塔默府邸，看见了一个少年从里面翻墙出来——那人恰巧认识他，正想打招呼呢，却发现人家没看见他急匆匆地跑了。”
“那少年的身份，说出来估计你也知道，他叫阿莱西奥——就是前年战死的十将军之一穆尼尔的儿子。”
中年男人长长地噢了一声:“穆尼尔啊，我记得那会儿他战死的消息传回城后，他的妻子跳河了，对吧？”
老人点点头，叹口气:“说起来也是可怜，那男孩当时才十七岁，爹妈都死了，他就一个人上了战场，不过倒是个很有本事的年轻人，短短三年不到就被提拔了好几次，羊河的那一仗他也在，运气好，活着回来了。”
“那他好端端地为什么突然要杀埃育克塔默?”中年男人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来了，“莫非是有什么过节不成?”
老人不答，又一口气饮尽酒，搁下酒杯才不紧不慢道:“这阿莱西奥啊，不是独子，他还有个妹妹，名叫塔利亚。”
“父母双亡，他又准备上战场，塔利亚就没人照顾，她年纪又还小没法出嫁，所以临走之前，阿莱西奥把她交给了阿波罗神庙里的祭司，想让她在那儿当洒扫侍女，等过几年长大些了，他这个做哥哥的就回来为她筹划婚事。”
“这安排本来也还不错，可谁知塔利亚忽然死了，据说是因为感染了疫病，连尸体都没人敢碰，最后只能拿草席卷起来草草处理掉了。这是阿莱西奥走后不久发生的事，他这几年没有回来过，估计才刚知道。”
“那这跟埃育克塔默又有什么…”中年男人欲问，却见老人摆摆手，快速瞟了眼四周，压低声音，“我也只是听说啊，这埃育克塔默…”
他的声音实在太轻，经酒馆嘈杂的空气一稀释就更模糊不清，奥菲利亚下意识想念出咒语辅助听力，却发现身上毫无魔力波动。
噢，是了，作为这个世界多余的闯入者，她现在的身份是幻境魔法为了维持世界合理性而为她安排的“酒店女仆”，麻瓜，当然无法释放咒语。
在收到尤妮丝发来的求援短讯后，她立即赶到短讯发出的位置，本还以为是巫师集会上出了什么乱子，到了才发现出乱子的竟然是凯厄斯率领的沃尔图里卫士。
也不知怎么回事，在追捕弗拉德米尔和史蒂夫二人的过程中，他们居然误打误撞强行闯入了魔法部为考生们布下的幻境入口，造成魔力大幅波动幻境世界不稳。
这个时候集会已经取消，受邀而来的巫师们全都已经离开，尤妮丝等驻守傲罗正在附近巡逻，发现情况不对后，众人赶紧着手清理局面把吸血鬼们从幻境中拉出来。
这个过程并不困难，因为绝大多数人都能意识到自己闯入了一个与现实不同的、属于他人的世界。唯独有一名吸血鬼，非常倒霉地闯进了一个考生已经离开、内部空置的入口，开始经历自己的幻境——然而这还不是真正的麻烦。
真正麻烦的是他的意志格外顽固，连着几个傲罗都没能成功拉他出来，于是尤妮丝只好发讯求助认识他的奥菲利亚。
奥菲利亚现在正在做的，就是把这个倒霉鬼带出来。
为了方便找到人，进幻境前她喝了些福灵剂，刚才是福灵剂指引她偷听那两个人的谈话，那个杀人潜逃的少年阿莱西奥引起了她的注意，他很可能就是人类时期的凯厄斯。
她必须得尽快找到并让他意识到这里不是现实从而脱离出去，吸血鬼没有魔力，凯厄斯无法承受过长时间的精神魔法，否则可能会受到损伤。
奥菲利亚还没来得及凑近他们，就见两人分开了，中年男人摇头叹息：“要真是这样，倒也怪不得阿莱西奥要杀他。”
老人把瓶里最后一点酒抖干净：“谁说不是呢？”
两人喝完了酒，结账离开。
显然再在这个酒馆待下去也没什么用了，奥菲利亚找机会飞快地溜了出去，走到大街上。
陌生新奇的古代世界在她面前展开，奥菲利亚忍不住走走停停观察四周，但她还没忘自己眼下面临的问题——该去哪儿找阿莱西奥？
他杀了人，肯定会想办法逃跑，最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出城乘船，直接离开雅典。
有福灵剂的指引，尽管根本不识路，奥菲利亚还是很快就找到了城市主干道路，接下来要做的事非常简单，只需沿着这条路向西一直走，就可以抵达城门了。
可她却停在路边，犹豫着驻足不前。
福灵剂的指引和理智的判断出现严重冲突，奥菲利亚有些拿不准该听从谁的。
向西走-离城-前往比雷埃夫斯港口-找到多半正在伺机离城的阿莱西奥——这是理智做出的判断。
向东走-深入雅典城-再听任直觉指引她去哪儿——这是福灵剂告诉她的。
怎么想也觉得去比雷埃夫斯才是对的，杀了人不赶紧跑路，反倒往人口密集兵力也密集的地方去，是生怕死得不够快吗？
执政官显然也这么认为，奥菲利亚站在路边犹豫的这会儿，已经有两队士兵从她面前向西边跑过去，估计赶着去加强港口封锁。
她叹口气，抬头望了望天，太阳正安详地悬于云彩之后，碎云使它看上去仿佛出现了白色裂纹。
从酒馆出来时太阳还在头顶，现在却已经偏西了，远远快于她的自体感受。
在幻境中，做无意义行为时时间流速会加快，就好比开了个加速器，时间和动作都变快了，只是置身其中的人不会切实感受到。这是为节约时间而做的改良。
心中与理智相悖的预感愈演愈烈，奥菲利亚叹口气，朝雅典城中心走去。
还是听福灵剂的吧。
她的背影就在这长长的街道上越缩越小，不久就变成看不清的小点，融入背景色块中彻底消失不见。
远方，被无数建筑环绕高大肃穆的神庙矗立在山丘之上，恍若真神一般，从高处向地面的芸芸众生投下冰冷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本章出现了bug，已修复，写的太慢边写边忘（bush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