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少年崭露头角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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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有两面，一面是真，一面是假。
于习武之人而言，円阳派方掌门在而立之年收了婆娘，又赶在不惑之年生了仨崽，实属老当益壮。金无铭与円阳派第三代掌门年岁相近，加诸修炼赤烈夺命掌同有十年光景，是以，有方掌门含饴弄儿为前鉴，金无铭总不信赤烈夺命掌会叫人本性改变、戒了女色。
不信亦是理。
奈何金无铭近两年手足泛冷，色欲之念也似断线的纸鸢不知影踪。这是事实，也才有了他专注敛财与装扮的癖好。
“你当真解了火毒？”如今深埋心底的症结被点破，秤的一端倾斜于“信”之一字。教金无铭心下动摇有此一问。可话方出口，他瞧见少年两根细长完整的手指就有了答案。
“赤烈夺命掌落谁身上都要他先脱层皮，你小子确实有几分本事。”他自答一句，略顿，也不管周遭异样的目光又问：“不过，你能瞧出端倪，金某是否也能认为——你已经有了解决这阳不制阴的办法？”
话题一摊开，主动权便落在了少年身上。只听古林不答反问：“先生可曾怀疑自己修炼的赤烈夺命掌有误？”
这位金先生自认其天赋能排三代弟子中前三，扪心自问，不应当有误。然而，排除练功出岔的情况——
他打量从容有度的少年，目光一沉。
也是金无铭多疑，他想到自己是为修炼内门弟子方可接触的赤烈夺命掌，当初才应下替师兄办些腌臜事。之后师兄成功升任长老，把他留给小侄子，想来也为避嫌；乃至于年前这胡作非为的小侄子相中梅老大的大姐把他派来看护梅大，金无铭自忖都有信守承诺，无一丝一毫的叛逆之心。但若是师兄一早算计于人，给他一本篡改过的假秘笈呢？
有道是，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而身处江湖，必惹纷争。円阳派既是江湖第一大派，其中勾心斗角只多不少。
金无铭自度不是以德报怨之人，他明白，眼下就剩下秘笈被篡改的一种可能。但他更明白，一日没有确凿的证据，再多的怨恨都只能放在心里。
思绪转到眼前。两人内力旗鼓相当，一招一式拼的是毫厘之间的胜算。金无铭却是没了兴致，他蓦地撤掌回身。
少年没有纠缠。
金无铭双目敛光，扫眼他的看护对象。后者被他一身杀气激得浑身哆嗦，尚不知一把利剑已经高悬头顶，就听他突然叫嚷：
“他能看出先生的赤烈夺命掌出什么问题！一定是巧合！”
这时候古林回了金无铭的提问，他说：“阳不制阴的问题，我能解决。”
亥时，夜深。据此二百里的郊外林地，不同于梅园的嘈杂人多，两人两马甩脱“追兵”后终于在一处寂灭的篝火堆前停下休憩。
此地背风，其中一人下马后熟练地在篝火堆前踱步。
果不其然，就见一只石头堆砌的小鼠杵在草木灰中，它脑袋朝东，距离上一只出现约莫有百里余地。
秦大少爷定睛瞧了会儿，随后一脚把“小鼠”踢回原形。
沈心听着石头散乱一地的声音，没回头。他把秦骑的马一并拘在树旁，然后在原有的篝火旁升起一堆新的，才问：“他倒有心，一路留了标记给你。这次说了在哪里见面？”
眼下他二人正是离开沈园要去参与峨眉金鼎大会的沈心与秦骑。
秦大少爷闻言脸一僵，神色不大自然。
沈心还在等秦骑搭腔。
大少爷抬头道：“方圆二百里内的小镇。朝西走。”
沈心点头。“西门镇啊。”
大少爷神色疲惫地靠坐一块大石上，闭了闭眼，既没继续古林的话题，也没就石头小鼠上携带的信息作出解释。沈心投去一瞥。
回想前两次秦骑见着石头小动物就要嘀咕两句古林的不是，现今沉默不语，沈心猜测，也可能是近人情怯。他拎着件带兜帽的斗篷，转身朝秦骑走去，直言：“看这情况，咱们是赶上了。”
秦骑没指望这么快就跟古林碰面。在他看来，跟沈心碰上第一只石头小鼠纯属巧合。就连第二只，也属巧合。之后则是被人追杀，才踏上了这么条通往金鼎的路径，而今看来——有被秦骑一脚踢散的石头小鼠为证，他俩与古林恰是走一条道上了。
大少爷盯着沈心，咕哝一句，“碰巧了。”
然后他换了话题说：“这几天一波接一波的麻烦事和麻烦人找上门，都快信了他们口中的杀人偿命一说，什么徒弟、亲人，就是不记得什么时候发生的。”
沈心熟练地将斗篷给秦骑盖上，才回去添加柴禾。又一顿忙活后他道：“没什么可想的。等进了西门镇，再找线索不迟。”
大少爷少见的没有矫情，拢下斗篷，直接留下一句：“下半夜轮我守着。”
沈心手里的木棍点着地面，闻言，他瞧眼没几个时辰就光亮的夜色，自觉跟累虚脱了的大少爷比，由他再坚持一晚无妨。总之天明后两人进了西门镇休整一番即可。他嘴上则道：“好。”
不想，他这心思被秦骑戳穿。大少爷道：“别跟前几次似的。”
两人心知肚明，这几日沈心每每答应说到点就喊某大少爷起来换岗，但秦骑再醒来，无一不是天光破晓之际。
沈心打量某人眼下的青黑，沉默一瞬。
秦骑自认没必要占沈心这点便宜，指出理应两人轮流守夜。他眼一闭，正待入睡，临了不放心的又交代一遍，“别让我觉得是你的累赘。”
沈心失笑。见秦骑敏感地看过来，他立马收了笑容应道：“这次不会了。”
西门镇，梅园。古林答应给金无铭解决赤烈夺命掌带给身体的弊端，为此，他甘愿留在梅园为质。
“三天。”古林说会利用这三天给金无铭拔除体内的寒毒。而这才是第一阶段，针对皮肉里的寒毒。他竖起两指，接着告诉金无铭：“后面还有两个阶段，拔除的则是经络穴位里的寒毒。到时还需要用到些名贵药材辅以治疗。”
“药材一事，交给金某解决。”金无铭眼露锋芒，自认有渠道能得到稀世药材，“你只管将药材名白纸黑字落在纸上。”他说着扫眼赵婕一行人，也是识趣，对少年道：“这些女娃娃看在你的面上，金某放她们回去。当然，若是你小子胆敢欺瞒——胡乱医治金某的寒毒，就别怪金某取走她们的性命，连同你一起。”
红烛重新点燃，烛火映着人脸温煦不少。古林嘴角带笑，打碎了他身上的冷感，他道：“先生选择相信小子，就请三天后一见分晓。”
金无铭思忖不到卸磨杀驴时，果断道一声：“好！”
少年拱手还一礼，大有诸事信手捏来的从容自信。如是，这头俨然“化干戈为玉帛”，气氛随之一松。
而古林到底要为赵婕几人谋划，不待赵女侠多言关切抑或忧虑之语，他转身给俩女弟子疏通了经络，来增强寰宇派一方的战力，更作主强留下对寰宇派弟子敌意较重的张大明、花飞哗、李不待与花笑几人给他守夜。
做完这些，他道：“赵女侠——”
金无铭默许了少年的行径。
至于旁人？
庙堂上总有一句，说这江湖上的侠，常以武犯禁。这多少是以偏概全了，充斥着贬斥意味，且否定了为百姓伸张正义而犯禁的侠义之士。
暂且不论其好坏，眼下拳头弱的，确实被拳头强的安排明白了。梅老大屈服在金无铭的淫威之下，没了实权，连整个梅园都落在了金无铭手上，只盼有朝一日告状到他大姐那要金无铭好看。张大明几人与虎谋皮自是没捞着好果子，现下敢怒不敢言，不仅要留下给古林守夜，更要眼睁睁地看着寰宇派弟子离开。
就听少年对赵捷道：“贵派弟子还在客栈等您，我这边，若您等得……”
赵婕明白少年的仗义相助，当机打断对方，说她们在客栈等他回来。
众人自觉让出路来。
赵武灵临走前忍不住去看扭转局面的少年。对方似有所觉，目光投来。两厢对视，赵武灵忽地心中悸动。
来时为囚，走时为客，少年的一举一动惊艳了何止她一个人的懵懂青春。
赵武灵扑闪着灵动的大眼睛，在心里暗暗跟上一句：“我们一定在客栈等你回来！”
亥时已过。月明皎洁，勾勒少女光洁的下颌，也展露了少女的情态。金无铭是懂少女春怀的。他手抚鬓发，意味深长道：“你小子是个招女人喜欢的。”
古林却说他明日还需回客栈一趟。“金先生不放心，可以派人一道去。”
金无铭误会少年对女娃娃也有情谊，打趣对方是个知情识趣的。
古林也不解释，又说：“夜深了。”
金无铭坚信少年之所以回客栈一趟，是要让女娃娃们安心。他愿意卖这个人情，便道：“明日金某与你一道去。”随后踱步向前，他招呼花婆进屋。后者兼职梅园的管事，人就在院里，直等到纷争结束才敢靠进，属欺软怕硬的。方才她见寰宇派弟子一拥而出，也只敢在房门口徘徊着为梅老大干着急。
此刻听着金无铭的召唤，花婆紧忙进屋，道：“金先生有事吩咐，但请无妨，老身必定给您全办妥了。”
然而借着烛火瞧见一地狼藉，以及原主子的现状时不免被惊得一愣。
横倒地上的躯体，破碎的砖瓦与断裂的木块，无一不说明了梅园的护卫有多薄弱。视线跳过这些落在卧倒地上的梅老大，只见红纱失了原本的朦胧美感，更甚者它被梅老大压成皱褶的一团后沾上了斑驳的尿水。“这……”嗅觉在感官的刺激下一阵阵叫嚣，刹那间就剩下浓郁的腥臊味扑鼻而至、充斥人大脑。
花婆可以想见梅老大的肝火有多旺。
她憋足了口气，暗道：简直一团糟！同时小心地瞧眼金无铭。见对方只关注陌生的少年，花婆考虑梅老大是自己的主子，只得硬着头皮吩咐就近的家仆把人抬下去医治。
金无铭没有制止花婆对梅大的安排，家仆也便把人小心翼翼地抬了下去。
人去一半。花婆捏着帕子，到底顾忌金无铭，她主动追问一句：“这位小兄弟，金先生可有其他安排？”
金无铭的目光扫向花婆，道：“安排他住金某隔壁。”
花婆一惊，心上对瘦削的少年郎不以为意，嘴上则对金无铭道：“老身这就下去安排。”
“劳烦老人家了。”少年嘴甜道。一转头，他对张大明等人龇牙一笑，“也麻烦几位了。”
麻烦是肯定的了。张大明几人心知肚明少年的打算，就是防备他们追上寰宇派那帮女弟子。
郊外林地。沈心一边添上柴禾，让火舌疯狂舔舐深沉夜色，一边打量沉睡的身影。少顷，他起身走向散乱的石头。
石头没有特异之处，与前两次的一样，极普通。然而比之大小不等的泥块，它们三五块一齐出现在草地上，本身就够显眼了。尤其古林把它们搭建成一只石头小鼠。
沈心拾起一枚，又拾起一枚，然后依着记忆中的小鼠模样将它们恢复原状。这不难，沈心记忆不错。
“方圆二百里内的小镇。朝西走。”秦大少爷一连三次都没给出解释，沈心只得自己分析这话中携带的“小鼠”秘密。
但不成功，结合前两次的经历，小鼠的脑袋，抑或尾巴，并不指代方向。
二百里一说，更没缘由。
遑论小镇二字！
沈心一指戳倒“小鼠”，重新去守篝火。然此次受挫，教他对解谜更加执著。
这边小插曲结束，客栈那边也是热闹。赵女侠带着师妹们回到客栈“一叶知秋”时，赵筱柒首先上报了今晚老妪偷袭一事，也表达了对老妪身份的怀疑。
“多亏古林。”赵小娥为擅自离开的少年说好话：“我们还在跟人颤斗，他一招打败了那位怪前辈。”
小姑娘回想当时还是一脸的庆幸。赵武灵见了也加入谈话，激动道：“他也帮了我们。”她攥紧了失而复得的佩剑，眼里闪着憧憬的光芒，“狠狠地修理了那好色的梅老大！打败了嚣张的张大明！说服了円阳派的金无铭。还给我们梳理内力……”
赵小娥一脸惊奇。“梅园发生了这么多事？那他，为什么不回客栈？”
赵武灵想到古林代替她们被困梅园，失落地垂下眼睑。她迟疑道：“他要给金无铭治伤。”
赵小娥不解的目光在赵捷一行人身上遛转。“治伤？古林没受伤吧？”
俩小姑娘的心思很明显。赵筱柒听得一阵尴尬，她没赵小娥的坦率，也没赵武灵独得门主喜爱后被好好护着的那份天真，一时间因着知道俩人犯了寰宇派的忌讳感到浑身刺挠，看谁也不对。好在赵二师姐出门一趟，回来气性都收了，就听她道：
“他没事。”
“赵瑾一直没回来？”赵捷又问。
“三师姐没有回来。”赵筱柒立马接话。
“二师姐也没找到赵瑾师姐？”赵小娥皱起一张小脸，忍不住去拉身旁赵武灵的手。两人对古林都有好感，赵小娥不自觉对赵武灵多了几分亲近感。后者也有相同的感受。
“那张大明把我们引诱去了梅园，又设置了重重陷阱捉拿我们。”赵武灵告诉赵小娥，“可直到最后，三师姐都不在。倘若他们困住了三师姐，也会把我们关在一起。”
“赵瑾不会有事。”赵捷肯定道。不待赵小娥反驳，她接着说：“三天，我们在这里等三天。三天后，不论他们回来与否，都要上路。”
三天，恰巧也是古林承诺金无铭疗伤的时间，成了，多一个人回寰宇派。
赵捷明白，玉环还需护送回寰宇派，决计不能出错。她让师妹们都回房间各自休息。“柒师妹留下。”
“‘来之前你有十足把握能单枪匹马把我带走，是因为你对寰宇派的功法十分了解。’”赵捷一手扶上赵筱柒的肩膀。两人凑得近了，连对方的呼吸声都混在了自己的里面。赵捷专注地瞧着赵筱柒的神情，问，“你确定，这是他说的？”
赵捷的提问本身没问题，但她眼神极冷。这让赵筱柒汗毛竖起。就听赵捷接着问：“他还说，以老妪对寰宇派功法的了解，可以是被寰宇派赶出师门的不肖弟子，也可以是受命来抢夺驻颜丹的轻羽派弟子。对吗？”
“确实是那少年说的。”赵筱柒尽量保持客观的态度，道：“不过我和蝶柒都觉得，对方应该是叛逃寰宇的赵阿兰前辈。”
“蝶柒伤得重吗？”
“不。皮肉伤。”
赵捷松开赵筱柒。后者才松一口气，忽然赵捷说：“我记得你说过，他倾向后者。”古林说，只有对手会刻苦研究克制对手的功法。“恰巧，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赵筱柒说她一开始也有怀疑对方是轻羽派弟子。
“柒师妹。”赵捷知道蝶柒、桑柒，与筱柒师妹的感情。但赵捷更了解赵筱柒的忠厚，所以四人里她留了赵筱柒谈话。然而此刻，赵捷多少对赵筱柒感到失望。她背过身去，问：“我问你，局面已然被桑柒控制住了，为什么蝶柒还能被对方挟持？你想过没，若非蝶柒一遍遍给你们加深对方是寰宇派叛徒的印象，你会这么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她扔下重磅炸弹。“蝶柒做事讲究利益，又工于心机，此事事关驻颜丹，你就没怀疑过她跟对方有勾结？”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少年崭露头角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