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少年崭露头角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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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性子桀骜，但远不到杀人夺命的一步，他原计划在这位派头十足的“金倚仗”出现前带人跑路。然事有波折，金无铭来得不早，亦是不晚。而以梅老大收罗小弟、强掳少女的不端行径来看，其品质恶劣绝无可能放过得罪他的古林一行人。果真，听他对金无铭告状：“先生，他伤了我一条腿，我要他双手双腿偿还。”
古林不打算成为废人，暗忖必要时刻以江湖办法解决对方。
可不等他反击，赵女侠第一个不答应。她这点跟小娥姑娘相同，已将少年纳入己方阵营，又兼护短，就见她站前一步，手中的屠刀威慑地指向梅老大，口中厉喝一声：“做你春秋大梦！”
古林感到些微意外。
梅老大一怵，两眼发虚地看向金无铭。
金无铭实力已到武林好手的一流水平，自信能在赵婕出手时制止，于是递个“万事好说”的眼神给梅老大，既叫等着他解救的雇主宽心，也是应了对付少年的请求。接着他手抚鬓发，询问梅老大对寰宇派弟子的打算。“这些女娃娃还有喜欢的吗？”
梅老大鼻头一耸，狗仗人势地指向三步远的赵婕，回答金无铭：“这个不留。她杀我小弟，还杀我爱妾，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报应不爽吗？
先不提涉世不深的寰宇派女弟子，古林知道梅老大惯于强取豪夺，眼下被杀害的爱妾与小弟只是为难赵婕的借口。
少年腹诽一句厚脸皮。
赵婕也喝骂一声：“聒噪！”点到即止，并未在梅老大的指摘下一阵光火后失去理智。盖因赵婕知道金无铭的实力远超于已，越到剑拔弩张时，越警惕对方的行动。她这点成长倒令少年对其刮目相待。
梅老大却嫌不够丢人，他既不掩饰对赵婕的痛恨，巴巴地要金无铭痛下杀手，又惊觉与赵婕相距甚近，唯恐对方下手毒辣凭白叫自己多受一刀苦楚，急忙忙缩回了食指。
动作间牵连伤口，他疼得嘶嘶出声，忍不住埋头低泣两声。
见此，有人嗤笑一声。
应是不习惯梅老大的怂性，她不仗义的嫌弃自己的“盟友”。好在嗤笑声不高，在场除了耳力上佳的古林察觉对方是躲角落观望的老妪，也就金无铭闻听这低弱的声线。前者心有七窍，立时冒出“老妪与梅老大不同心”的尖锐想法，后者赖得去责怪老妪，他上下打量赵婕的靓丽容颜后有了其他想法。
“杀了浪费，拿去换个百金未尝不可。”金无铭道。
“先生杀她！”梅老大坚定想法，容不得金无铭为了百金留下赵婕一命，他压着声音劝说：“这百金报酬——我给。”
金无铭不假思索地微一点头。
这位金先生不在意百金由谁奉上，眼下他置换行头的花费既已由梅老大承担，也便免了他将人卖去花楼的功夫。他眼一转，目光又落在少年身上，口中则问梅老大：“这小子几金？”
梅老大瞥到截裤管就再不敢往上瞧少年的脸色。他紧张地咽一口口水，低声说：“十金。是他一辈子都见不着的财富。”
“甚么？”
如今的世道，十金足够一家老小这辈子衣食无忧。在场家丁能够明白赵女侠的价值，但见少年价逾十金，内心俱震。
金无铭却连目光都没施舍一个，他不赞同地摇头。“不够。”
梅老大咬牙将筹码追加至二十金。
见此，这群家丁既分不到一点残渣好处，都在心中大骂金无铭贪财无厌。“可恶！这小子果真有这么值钱吗？”当然，他们还要出口质疑少年的价值。
寰宇派赵二师姐才不管对方吃不到葡萄的酸溜心情，此番遭逢大劫她反冷静了下来，正藏气于心，暗自蓄积内力。
“可恨！”几位师妹的想法却有不同。她们初出江湖，心气不定，此刻脸色一个赛一个糟糕。其中赵武灵咬紧腮帮子，差没气炸俩肺，尤其在见着捧一条森森腿骨涕泪横流的梅老大——这样一位叫人见之可恨的“可怜人”，他眼里的恶毒没法遮掩，还妄图以傍身的几个金子——拿寰宇派弟子的性命贱作草芥！当真叫赵武灵生出一肚子“气煞人也！”的愤慨激情。
少年明白少女心事。切实，梅、金二人旁若无人地给人命估价的行为，有辱寰宇派女弟子自视甚高的自尊。
可若与被讨价还价一番的少年相比，命如草芥的说法在寰宇派弟子这里已被优待。古林则比较在意这位金先生口无顾忌背后的实力。对方自视甚高，他自知带人脱困前必要先领教一二这位金先生的大本领。
“先生？”
却听梅老大提至二十金，仍与金无铭没达成一致。古林略一思索，加人他俩的谈话，道：“单以梅老爷一条价值百金的腿脚而论，我也当值百金。”
少年自觉体贴地给梅老大解了围，于是笑等梅老大的回复。属实恶趣味。后者则被戳中痛处，咬牙忍耐。
事实上梅老大有胆量亵玩赵女侠等人，对上少年清冽的目光却打心底油生一股惧意。偏他被少年的“百金之论”激得抬眼投去一瞥。恰也是这一瞥，教他牙齿打颤、活吞了苍蝇般脸色难看。
一息至，当事人隐约感到冷了的内裤又是一片湿热。
又一息，他再忍受不住的躲开少年的目光，更将鼻端贴近地面。
然而男人□□处的腥臊味在二次“泄闸”后已浓郁非常，哪怕室内光线昏暗全凭红烛点撑，前排的家丁已察觉他失禁的尴尬处境。
众目睽睽之下，梅老大仍不言语。金无铭的嘴角开始紧绷成一线，暗骂一句烂泥扶不上墙。正待他说上一句，少年抢先道：
“百金可行？”
这声清脆，问的是金无铭。却叫好财者心里都“咯嘣”一下，心头哽塞。在做缩头乌龟的梅老大也一个愣怔。
即便挥霍无度如梅老大，一日两次叫他拿百金消灾厄，也感到吃不消。他紧忙别过脸。虽不敢与少年目光相接，索性能从另一侧探着半个脑袋去看金无铭。这样一来他还真像一只探头的王八。但这时候梅老大管不着王八，他求人办事，焦急荷包里的金子。
却见金无铭不意外的替他的雇主同意了。
更甚者，金无铭为古林送金子的行为感到愉悦。
梅老大心里一空，只得低下脑袋认栽，发狠的目光则悄悄落向少年的那截裤管，连带心底的一堆诅咒骂词砸向少年。
此时少年又说：“既然价格谈妥了，小子古林。还未请教金先生的大名。”
闻言，梅老大嗓子眼一阵发紧，差点因紧张过度吐出今晚的吃食，不由心中恨道：这会儿才来攀谈交情，可没用了！哪怕你是金无铭的亲爹，这条命——老子拿定了！
他像只阴沟里臭鼠，眼冒绿光、随时要啖肉饮血。
那尚未打磨好利爪的“爪牙张”也横插一脚，道：“现在跟金先生攀谈交情求饶了？”
一言出，几人附和，都是惯于见风使舵之人。
赵武灵最忍不下引诱她们来此的张大明讲这风凉话，瞪去一眼，一吐为快道：“输赢未定，指不定待会就张大爷来找我们攀谈交情求饶。”
求饶二字咬音颇重，叫张大明咒骂小丫头不知死活。
赵婕没理会张大明，转头低喝赵武灵闭嘴。
“师姐。”小姑娘委屈地轻唤一声。
“住嘴。”
眼前一幕与沈园时赵瑾低喝赵小娥闭嘴相同。古林顿时明了寰宇派弟子一脉相承的嘴硬心软的做派。
少年不好去管受训的小姑娘，他对金无铭说：“小子大胆，请教金先生的大名——总得教地府阎罗审讯时让小子喊上一声金先生的大名。”
什么地府阎罗！
这话牵涉牛鬼蛇神就丧气得很，叫仇人听了欢喜，叫赵武灵听了一阵发愁。小姑娘本就心情低落，想到全灭在此的可能，嘴一瘪，眼眶已然泛红。
赵婕也没指望金无铭自报家门，一来立场不同，她自嗅到开战的危险气息就进入了战斗状态，眼下她全身筋肉紧绷，随时能提上砍刀应敌，她相信对方也没这闲工夫攀谈一二；二来，武林世家亦分三六九等，尤其根正有名的上等派系，规矩多，还瞧不上末流门派。恰少年出自藉藉无名的秦府，是谁见了都能嘲弄两句的小门户。
两者关系本就不对等。可金无铭说：“告诉你无妨。”
众人只得惊愕。
张大明直接发问：“先生纡尊跟这小子有什么可说的，野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何必在他身上浪费唇舌口水。”
金无铭也不看张大明，反问一句：“你在教金某做事？”
张大明顿觉脊梁骨发寒，直说不敢。
赵捷当真不知少年心思，诧异地看去一眼。后者眼神锐利，正因看清了金无铭眼中为百金闪过的贪婪光色，才有了以百金“买卖”自己一说，为的是博对方“欢心”。
确然，金无铭为此心情不错。他训斥完张大明就对少年说：“金某也不想你小子在地府阎罗审讯时连自己死在谁手上都不知情。”
是以，此时询问金无铭的身份背景，时机掐得不叫人生厌。“你小子，”甚至，在金无铭看来，眼前的少年郎于生死一途这般肆意为之，既是难得一见的有胆量，“有金某当年的半分胆色。”其豁达也够称愚蠢，不由叫他多讲两句，“可惜你命不好，今日你以卵击石教金某取走你的小命，那就记住了——”
赵婕等寰宇派弟子因话中敌意，神情戒备。
少年径情直遂，则等对方报上名号。
金无铭倒也不负所望，他矜贵地捋下鬓发，又微一点头扫眼众人，接着说：“金某正是円阳派的第三代弟子，金无铭是也。”
他那一眼极富优越感。
奈何如锦衣夜行，屋里的烛火没把它这点意思表达到位。
身后张大明几人只注意金无铭偏头时的剪影，深以为是警示他们安分克已。毕竟对方才告诫张大明闭嘴。正前方的少年尚不知江湖第一大派円阳派，遑论去认可第一大派弟子的那份优越感。
古林调动全身内息，将其相交心肾，以待用之，口中重复一句：“芮阳派。”
自此，反响平平。
好在赵女侠对円阳派再是熟悉不过，震惊后立马收刀作揖，惊喜道：“竟是円阳派的前辈！”
她这番举动令老妪与李不待反应过来。两人暗道，这位金先生竟大有来头！
赵武灵胸中的怒气也消散干净，对本倍感棘手的“金倚仗”也生出了惊喜的心情。
这边赵二师姐激动之余已与金无铭高声攀交起来。“我寰宇派素与円阳派交好。赵门主与贵派的杨知更长老更是多年知交友人。不瞒前辈，先前见您将我等小辈捉拿给了这恶人，也曾埋怨前辈青白不分。却是误会。想来是前辈不知情小辈出自寰宇派。”
这一通解释恰是竹筒倒豆子般直接利索，意在拉近双方关系，加诸其期待之色的双眸、上佳的容貌，都是赵捷与年长者攀谈的优势。
连张大明见后都开始揣摩金无铭放过与之颇有渊源的寰宇派弟子的可能。
然而以往行之有效的小女人作态并没能收获一份来自长辈的关切与呵护。金无铭的虚荣心虽然得到大大的满足，可他表情仍是疏离漠然的。
赵婕心里一突，顿生不详感。
可到底以为对方有情面可谈，她强装镇定道：“前辈，不才是寰宇派的三弟子赵婕，自知不是前辈的对手，也不敢请前辈助我等离开此地教您难做。只请前辈看在两派的交情上不出手为难我等小辈。”她收起对梅老大的杀心，做出退步，“至于这梅大，今日我师妹几人不与他为难。往后若有碰上的时候也给他一次活命的机会。”
她这口气不小。对于在江湖上拥有众多拥护者的寰宇派弟子而言，给梅老大一次活命的机会倒也不算大。
“非也。”金无铭文绉绉地回了她俩字。
古有“蛇鼠一窝”，亦有“物以类聚”一说，全不是好词。古林早知金无铭为财而往的秉性，与梅老大乃一丘之貉。
结果不意外是金无铭拒绝了赵捷口下的这份世故人情。
赵女侠后知后觉，问：“前辈意思是？”她的拳头已然握紧。
却听金无铭低笑一声，笑得赵捷心弦一紧。之后金无铭告诉他这位“百金”少女：
“金某来此，授命于小主子；保护梅大，亦是小主子之嘱托。小娃娃今日伤了梅大，我拿你问罪，哪怕赵门主告去円阳派，也合该金某占理。”
这下是触了马蜂窝。赵武灵直接开骂对方是“狼”与“狈”为奸之徒。
赵女侠也痛恨金无铭落了她寰宇派的颜面，没有制止年轻气盛的师妹。古林深知她们一腔欢喜成空，又见着自家门派在円阳派弟子眼里不及一个无耻败类重要，自尊必然受损。
然而金无铭不是任小辈叫骂的主，他内敛气息凝一把杀意的利箭刺向赵武灵，直教稚嫩的小姑娘还没中招就感到胸闷难言、踉跄两步。
“金先生。”
古林当先上前两步，不客气地出手压制了攻击赵武灵的杀意之箭。而他既套出对方身份，也不拖沓，顺下去说：“请赐教。”
小姑娘没了压迫感，感激地看着维护她的少年。
赵女侠转换脚步已紧跟少年。
金无铭也看向为小姑娘强出头的少年。
“三招之内。”这一刻少年在他看来当真是不怕死，金无铭便也存了以大欺小的小心思——他选择陈擎飞对付赵婕的相同手段，打算以内力摧伤少年的四肢百骸，既要少年在姑娘们面前难堪，也要粉碎少年这份倔强。“待金某解决你小子，就解决这女娃娃。”他说着看眼坚定地跟在少年身侧的赵捷。后者已明了金无铭的杀心，再次举刀对敌。金无铭却收了目光朝少年拍出一掌。
一掌出，四下红烛俱灭。
刹那后，借着漏进屋来的几点星光，众人瞧见金无铭拍出了第二掌。恰也是这一掌，犹有千金重，逼得一众看护倍感压力之下退后躲避。
陈擎飞熟悉对方路数，捂着胸口嗫嚅一句。“小心，这小子不简单。”
小小？
金无铭何人？他自诩是武林第一大派弟子，便同是苦修二十载，他的实力也非是陈擎飞可与之相比的。
这时候他十足自信地追加一掌，不仅没在意陈擎飞的好意提醒，杀意潮水般涌向少年时竟有几缕掌风掠过少年，尔后掀翻了坐卧地上的陈擎飞，直逼陈擎飞在心中大骂金无铭是狗咬吕洞宾。
赵女侠身处两方交战的争执地，也被掌风扫麻了半边身子。她身后不远的黄花梨床则承受不住强劲的内力开始分崩离析。
随着哐噹几声，众人眼前一黑。
间或还传来三两声被木刺袭击的哀嚎。
可以想见，这位心眼子堪比针眼的金先生，但凡他愿意，能把这屋子拆了。
然而当尘埃落定，风动红纱，亦动人心。只见趴倒地上的梅老大没让掌风波及，这可说是金无铭的护主之举。奇的是，还有一人完好无损！
金无铭属实没有料到眼前一幕。原来少年另辟蹊径，由着一番机缘练就一身浑厚内力。是以，在磅礴内力的三掌面前，他两肩下沉，将相交心肾的内息运转于双臂，不仅轻松地接下了，还毫发无损。
众人不解其中缘由，大开眼界。
“不错。”金无铭自是见过由师长传功的特例，很快接受了少年有着相同经历的“事实”。而他看来，这“事实”仅仅不能叫他以内力强势压人，不妨碍他耍真功夫跟少年手上见真招，于是他又说：“这第一招，金某看你小子顺眼算你过了。”
少年右掌化拳，也不争执，单回一个“请”字。
金无铭一身气度被少年片言只语的作态比了下去。当察觉这点，金无铭两眼闪过雷霆厉光，接着轻叱一声打起了近身战。就见他两手翻掌，速度之快、眨眼功夫就在少年面门拍出数十掌，直教外人看了眼花缭乱；脚下步子则攻击少年的环跳、风市、阳辅等足少阳胆经诸穴，不依不饶，且刁钻可恶。
周遭空气突然变得阴冷、蚀骨冰肌。
与之相对的，金无铭掌心泛红，随着翻飞的招式竟还泛紫！
“是赤烈夺命掌！”
赵女侠瞧清后第一时间出声提醒，“不要与它强拼！它这火毒攻心伤肺，灼人筋脉！”
“女娃娃错了。金某已将赤烈夺命掌炼至炉火纯青，哪怕是对上它一掌，就能叫你烈火焚身、求死不得。”
说时迟，少年一改防守的路数，他以大力金刚伏魔指实在的接下一招。
赵婕肝胆一颤，喊道：“不可——！”
金无铭愉悦地笑出声。
“肾水。”少年道。
“肺金。”他接着说。
“心火。”
花飞哗等人莫名不解，随后眼睛一亮。就听少年解释：“水攻克火，便先引肾水，来解经络中的火毒。而火助势金，便梳理一股火毒内息交由金肺炼化。由此，可化解赤烈夺命掌的火毒。”江湖上死于赤烈夺命掌下的人不在少数，若真有解法，他们未必屈服在円阳派淫威之下。
金无铭不信少年的三言两语。
古林却有本事叫金无铭信服。他因勘破“气”之阴阳平衡，至纯至阳的伏魔指在他手上也能刚柔并济，更是不惧火毒。他又硬接一招，说：“这赤烈夺命掌本是至阳之掌，因而你每一次催发都要消耗半许心火。可据我观察，你言行已失男子阳刚，有了‘阴人’特征。应是体内阴阳失衡，阳不制阴所致。”
霎时间，众人都在心里问上一句：失了男子的阳刚，有了阴人特征？这叫什么话？
他们齐整的看向金无铭，又自问一句：少年语出惊人，言下之意是这修炼赤烈夺命掌之人，最终归宿要落个太监的下场？
梅老大第一次听闻这般古怪的武功，心中好奇，再一想到金先生低哑含糊的嗓子，他与一众打手有默契地没敢问出口。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少年崭露头角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