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少年崭露头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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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园是典型的三间三进宅院，幽静有色。对于早年失怙、又继丧母的梅老大来说，在这里享受三五美色确是恣意。
而这位梅园的一号人物是豪掷千金的主，方才搬入正房便依着自己的喜好做了新的布置。
不同于旧往布局，梅老大撤了正房中间于他意义不大的堂屋，其后将三间屋子打通，更命人打破与俩耳房的屏障，使得原本的三间屋子加左、右耳房自成一间，徒留朝南的被少年把持的一个出口。而房中空间扩大数倍，也方便了梅老大安置一张与七八人同耍的大床。当花烛成对点燃，这张大床色气十足。梅老大好色，这从他在另一侧修建容纳三五人嬉闹玩耍的玉汤池，以及自梁顶而下布置的与美人寻摸逗趣的千层红纱，亦可见一斑。
但眼下这里没有半点旖旎气氛，上好的黄花梨床已被古林破坏一半，至于昂贵的千层红纱，也没落个好命。
当陈擎飞以屋顶的破洞做突破口进到房中，便看到如此景象：
梅老大就近抓着一手的红纱，一边拿它去缠搅赵婕手中的利器，一边在红纱裂成数条残布后翻滚身体以求活命。
事实上他一条腿不便行动，加诸被古林踹伤了胸骨，与手脚健全的赵婕相比，哪怕后者手脚绵软也比他这只能连爬带滚的伤员来得强。是以，手无寸铁的梅老大极为狼狈，活似一条赖皮蛇。
陈擎飞与梅老大总归站一战线，落地站住脚跟的一瞬他以赵婕为目标，两脚连踩地面数下，一如飞鸟扑向这位神色狰狞的寰宇派二弟子。他口中则对惊惶的梅老大道：
“我来助你！”
赵婕闻声转头，眼底的寒意似数九寒冰。“老家伙，今日就跟你拼了！”她长发披散，加上红艳的外衣，堪比索命的女鬼。
“大言不惭！”
陈擎飞横眉竖目，毫不留情地祭出了蕴含九层功力的一掌。
这一掌因着愤恨赵婕害了自己的大徒弟陈飞旋，几乎是拼尽了陈擎飞的全力，所以它比人还快了两息来到赵瑾近前，而它一旦落在内力暂失的赵婕身上，誓要催人肺腑。但后者没退缩一步。
赵婕不怕鱼死网破，她横举左臂，那只抓着屠刀的右手正严阵以待。
说时迟那时快，关键时刻一只飞去来回赶在赵婕接招前与浑厚的掌风撞上了。它自赵婕身后而来，角力于这一掌。
此刻它在掌力的作用下飞速旋转，边与之抗衡，边发出阵阵低鸣，由此产生的劲风刮得赵婕衣袂翩跹。
陈擎飞定睛细看，才发现这只飞去来回竟是李不待的铁蒺藜！更叫人意外的是，一息后他那一掌的掌力竟是风去无痕。显然这只突兀出现的铁蒺藜更胜一筹！
赵婕愣怔后已能想到出手帮她的是何人。
陈擎飞也想到了阻拦在门口的高瘦少年。这时候他人也到了赵婕面前，才不管少年是否来得及发射第二只铁蒺藜，大喊一声“纳命来！”就抬掌出手。
这般距离，扑面而来的掌风就有了刮伤感。
赵婕下意识对上这一掌。
两掌相接的刹那，只觉一阵刮骨痛意自右掌爬上右臂，又迅速冲向心肺。之后内脏六腑不同程度受损。
赵婕勉强咽下一口鲜血，心知撑不过几息，这才知道陈擎飞的第二掌依然厉害。恰这时，早先那只铁蒺藜“叮”的一声落地，又在地面擦碰出两下脆响，叫缓过气来的梅老大感到生死一瞬的形势逆转。
“杀了她！”梅老大朝陈擎飞嘶喊。
陈擎飞自是要杀赵婕以报私仇。他看向梅老大。后者仍死死抓着红纱，声音破了，眼神倒是毒辣，就听他急迫又大方地承诺陈擎飞：“杀了这凶娘们！事成老子给百金酬报！”
“拿人钱财，给人办事。”陈擎飞痛快的应了梅老爷的请求，一转头他嘴角勾起，恶狠狠地对赵婕说：“妖女，今日我替天行道势必取走你这条小命！”
这一刻，陈擎飞肆无忌惮地在两人对掌时闲谈，是他确认了赵婕内力空虚的现状。既如此，他自认对拿下赵婕毫不费力。事实亦是如此，单就陈擎飞的内力不中断，赵婕除全身剧痛之下咬牙强撑，已完败在这一掌上。
鲜血再抑制不住，从她嘴角流下。
陈擎飞眼里精光乍现，他心知于赵婕而言这是生死刹那，便出手要送赵婕最后一程。
他几乎成了。左手汇聚的磅礴功力叠加在了右掌，而它又从与赵婕相接的掌心猛虎般攻击对方的心脏。
这应是刹那间取人性命的一击。不管陈擎飞还是梅老大，就连赵婕，三人都预见了这结果。
然而赵婕没有暴体而亡，相反，自她右掌横空冒出更强盛的内力，直接把胜券在握的陈擎飞打飞了出去。
“甚么？”梅老大不知内情，对此结果完全不解。但紧接着他就瞧见了一只手。这只手哪怕侧面看来都骨指分明，它轻轻地贴着人身。
却原来，赵婕背后有一双手。正是这双手的主人灌输赵婕内力压制了陈擎飞。而他不是别人，是紧跟着进了内室的少年。
梅老大借着烛光看清少年的模样时两眼一黑，不知道是被少年迫害的大腿愈发地疼痛叫他难以忍受，还是救兵被少年击败后的怒火攻心，他难以自控地浑身哆嗦，乃至身下晕出了一滩腥臊的黄水。而当少年清冽的目光扫来，他已发不出一点声来。
这位财大气粗的梅园主人已被恐惧支配，他害怕性命不保，倒不知道他躺在地上的狼狈样在少年眼里一文不值，对方并不打算理睬他。
古林暗骂赵婕愚蠢。
这位寰宇派的赵二师姐本是使性谤气之人，眼下她心中怒极，虽握了把“杀蛇刀”，横劈竖砍之下全无章法。是以，梅老大除惊心动魄地嗷嗷大叫外，真正落身上的致命伤一个没有，更甚者，因着他努力活命的劲头，身上也没落得几个大伤口。
他的目光又迅速扫过其他几人。其中寰宇派的六名弟子比不得赵婕，俱是手脚无力倚着墙面的虚弱样子，好在都穿妥了衣裳不致于叫人非议。
至于陈擎飞，撞烂了黄花梨床的另一侧栏板还没个声响。
古林心有计数，右手撤回以握拳，又变掌互通小臂诸穴，接着翻掌成爪，使得五指力量充盈。他的左手仍贴着赵婕的后背，倒不是占便宜，就听他低声说：“我给你疗伤。”
少年竟选在这时给人治伤，同时给自己护法，当真胆大！赵婕九死一生，脑子一阵发懵。等反应过来，少年内力精纯，一息之间分了两股内力沿着她的经络穴位游走。
赵女侠最多感到不可思议。
一来少年拥有不符年龄的胜于陈擎飞的深厚内力。
其次，少年操纵内力的分寸感属实叫人拍手称绝！赵婕不懂医理，但体内的两股内力不像寰宇派大师姐为她们疗伤时的暴虐、刺痛筋骨。它们温和又坚定地在经脉中寸进，所过之处驱散寒湿邪气，且滋润干涸的经络时带来一分愉悦感，叫赵婕倍感惊艳。然而不等赵婕细品个中滋味，这两股内力竟是活了，它们游龙般在足少阴、少阳、太阳、阳明、阙阴、太阴这六条经络上行走，又互不排斥，之后更滋润了手太阴、少阳等六条经络。
待他两股内力在十二条经络上运转满周天，时仅两弹指，少年撤掌。彼时赵婕的内伤得到了治理，内力也恢复了五成。
这下真叫赵婕对少年肃然起敬。
不止是自如操控内力的高深境界，少年精确掌握全身穴位，对其熟稔到了世所罕见的地步，加诸“以力降力”或说“去邪扶本”的医理，才有了这般立竿见影的疗效！“多谢相助。”赵婕清楚现任寰宇派赵门主也没法做到上述其中一点。而少年独出手眼，是她向来敬佩的有真本事的人物，暂不论少年私生子的低等身份，这一刻她低下了惯常高看自己一等的脑袋，转身之际恭敬道：
“这份恩情，赵婕谨记。”
“举手之劳。”
赵婕坚持道：“寰宇派弟子有恩必报。”
古林时刻关注四下动静。眼前赵女侠收了傲慢的利爪，他略有思索，也适时表态：“有一事确需赵女侠相助。”
他未具体说明内容，话题即止。
不巧屋外的“虾兵蟹将”也闹哄哄地冲进来了。
古林没把张大明等人放在眼里，这群人就更别提。但赵婕这一帮七人能被梅老大拿下，应是有更厉害的人物，古林已想到这点。而他顾及男女之别，早打算带人跑路时让寰宇派的几位少女由着自己人一带二搀扶。是以，争分夺秒，他横步起跃，边对赵婕道：“先离开这里。”边凭呼吸吐纳之法挑了名基础不错的寰宇派伍弟子。
少年长臂探出，将人翻个背面就直接运功。
楚河汉界的两方，一方是肌肉结实的看护家丁，胜在蚁多吞象的人数；另一方是唯古林马首是瞻的寰宇派弟子。不肖多言，敌对两方见面便是要动真格的。确然。而前者也惯是会表忠心，一堆叠的护主之词随着他们一起闯入了内室，诸如，“阿斌不会叫老爷受苦了！”“大成已经来救您了，老爷您看。”“为了老爷，方天就先拿下这戕害人的毒妇。”不仅声大如雷，唯恐梅老大听不着哪个来救了他，这每一句还都带着自个儿名字。
这头，赵武灵没有内伤，少年的内力在她体内甫一运转，她的气色便红润了起来。赵婕见状，十分信任古林，决心这次由她给对方争取时间。
“师妹就拜托您了。”她道。
“事后，纵使刀山火海，赵婕必定报答这份恩情！”她最后看眼少年，即坚定地迎上了最前头的一波过河卒子。
清影剑法锋芒于尖，剑走空灵，主封敌人躯干上肢。赵女侠手握屠刀，已然没了长剑以短乘长的优势。但面对三五壮汉的群攻时她的头脑冷静了下来，并不局限于本派剑法，加上鞭腿助封下、中二路，一开一合之间砍翻了三五人。
见势，第二波马前卒奋勇而上。
而与早先手拿短棍的家丁不同，这群人手持长棍，气焰也高，其中一名身穿短打的壮汉学着江湖人的一套，高声道：“路大成，前来赐教！”
赵女侠瞧不上男人画虎不成反类犬的作态，刻薄的讥讽道：“不过是眼不识丁的马前卒。何来‘赐教’一说？”
“不用废话。就让方天拿下这毒妇！”
“阿斌也是，不会叫老爷再受苦了！”
他们个个夸得自己是胆色十足的“大英雄”，眼神却飘去了赵婕后面的梅老大那里。但可惜梅老大见识了陈擎飞被少年仅一掌就击飞的“高手实力”，哪怕现在已能开口，也不愿多费口舌对这些连江湖都没踏足过的武夫抱有期待。
果不其然，赵女侠收心藏气，以腰为支点，前后、左右，气通右臂。似鹞，猛鹜展翅。下一刻这把少年赠予的屠刀便在她手里和顺自然地卸了周遭的长棍。随即，资质平庸的阿斌阿成之流亡于赵女侠刀下。
赵婕杀气凛然，以一己之力作一条分界线。梅老大不觉意外，却听一个声音道：
“好一个瑶子翻身。”
对方的嗓子许是受了伤，低哑含糊。然而每一个字又能叫人听个清楚明白。梅老大对这怪异的说话方式极其熟悉，以往没感觉，现下一阵激动，眼眶都湿润了。就听对方接着说：“但娃娃你火候未至。”
将要动手的家丁认得这声音，纷纷退让出一条通道。赵婕也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印象中对方一身白衣，头戴帽，脚蹬靴，四十上下，一点不像江湖人。但也是这样一位气质装扮不像江湖人的江湖人制服了她。赵婕记得很清楚，当她牺牲色相用美人计成功劫持梅老大后，这个冒牌书生三招内制服了她，连带为师妹们争取离开的机会也没了。
赵女侠拧眉，忍不住回头。但见少年松开了传输内力的右臂，她眉间的褶皱随之一松，心下明白赵武灵恢复了内力。
“都给金先生让开。”忽然，听得张大明多此一举道。
“这凶丫头还有个厉害帮手，叫我们兄弟吃了大亏。”花飞哗的声音紧跟着传来。
张大明与花飞哗并未第一时间进来。他二人在古林这里吃瘪后自知争不到头功，情愿等着厉害角色来了一起收拾古林。李不待与老妪虽先后脚进入内室，但他们混迹江湖也算老奸巨猾，前者伤口一直未能止血，后者内伤也未能痊愈，两人索性选了不起眼的边角，存着跟张大明、花飞哗一样的心思。
眼下金先生来了，张大明与花飞哗先活泛起来。
“兄弟我们一直崇敬金先生的本事，还请金先生出手，”张大明谄媚的声音继续传来，“替我们出这口恶气。”
“小心。”赵婕对一无所知的少年说。
“小心金某？”这时候叫梅老大翘首以盼的男人已踱步进来，听见赵婕的话后他反问古林。
“晚了。”他兀自又答道。
古林将男人上下打理一番，两手抱胸回道：“不晚。”
对方一身白衣，头戴帽，脚蹬靴，四十上下，确实给人文弱书生的假象。但这身锦绣白衣价值十金，镶嵌宝石的切云冠也值十金，就是一双皂靴也非普通百姓能穿的。若说梅老大奢靡好色，眼前之人奢靡无度，遑不多让。
此时男人听闻古林桀骜的回答，目中精光微敛。
张大明跟在后面趁机拱火：“就是他。金先生好好教训这无礼的小子。”
古林“噗嗤”一声乐了。他扫眼狐假虎威的张、花两位前辈，一脸不解道：“二位大侠的腚没事了？”
“噗嗤！”许是想到嚣张跋扈的张、花二人有如三岁稚儿跌坐地上的狼狈相，人群中不知是谁先跟着笑出了声。之后相继有轻笑声传出。
两方对峙的紧张气氛顿时被打破。
赵婕瞥眼少年，不得不承认经对方如此一搅和，原本沉重的心情也松了两分。
这边被挤兑的张大明感觉老脸挂不住，忙给一旁的难兄李不待使眼色，奈何对方不愿出面。张大明只得转向他口中的金先生，厚着脸皮求道：“您看这小子把小老儿逼得！还有可怜见的梅老爷，正等着您救呢。”
他这话题转移的不错，不知轻重的看护听后都闭了嘴，接着齐刷刷看向了躺地上的梅老爷。偏少年还好心的往旁挪了一步，让出了观摩的角度。而这位被梅老大奉为上宾的金先生倒也不紧不慢地瞧了过去，待瞧清楚梅老大的惨状，他脸皮微一颤动。
“是金某来晚了一步。”
闻言，梅老爷热泪盈眶，哽咽道：“先生，救命。”
金无铭其人，可谓是梅老大行凶作恶的依仗。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少年崭露头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