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西门迷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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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后堂的二楼，古林懒得赘述老妪与寰宇派弟子的打斗，大约在他看来像极了小孩打闹。至于结果，也没偏离古林的预期。老妪逃了。原本赵蝶柒的加入，一度扭转局势，叫老妪捉襟见肘。但曲径通幽，竟叫老妪拿下了赵蝶柒来胁迫赵筱柒等人，最后更叫老妪凭借这位人质逃离了客栈。
古林的视线掠过闷头不语的赵桑柒，偶后落在神色不甘的赵小娥身上，他道：“在这里等赵女侠回来，我去追。”
他不给赵小娥反驳的机会，转头又对位份略高的赵筱柒道：“天亮后不论我是否回到客栈，总会传消息过来。”
赵筱柒神色踌躇，不敢应下。
这位寰宇派的柒师姐到底经验不足，一方面她不敢在赵瑾的吩咐下贸然离开客栈，另一方面不确定外面是否有老妪的同伙埋伏着，所以放弃了穷追。可她又不放心少年独自离开。
古林不打算等对方答应，脚下一动。却听赵小娥道：
“我信你。”
少年看向她。
小娥姑娘睁着一双杏眼，认真道：“不管有没有师姐的消息，你要安全回来。”她说着挺起胸脯，脸上有了几分决断。“我答应了二师姐看管你，你的安危也应由我们负责。”
古林觉得问题不大，点头应下。“君子一言。”
话落，他循着老妪的方向追去，脚步轻盈、身姿缥缈，转瞬间人已出去一丈远。这轻功厉害可堪比“小飞腿”陈飞旋的祖师父。
赵筱柒见古林消失在夜色中，叹息一声。
“小娥，他不合适你。”
赵小娥对少年朦胧的情思被当众挑明，闹了个大红脸，她急忙解释：“筱柒师姐，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结交、与他做个朋友，我知道寰宇派的规矩。”
提及寰宇派的规矩，有一条是诸多门规中最严厉的：寰宇派弟子不得与人私定终身。
倘若有弟子为了情爱叛离寰宇派，她的心上人必须闯过刀山火海的生死关！男人活着，他就正大光明的把爱人带走；男人死了，该名触犯门规的不肖弟子便长留寰宇派。然而事实是走完一遭生死关的男人没几个能全须全尾的。所以历来有不愿意闯关的胆小鼠辈，他们蛊惑了寰宇派弟子就拍屁股走人。只是等待他们的结果同样不美丽。赵门主宁千里追杀也决不放过这类臭男人，同样她也不会放过不守操守的弟子，后者终其一身都将被关押在后山禁地以作惩戒。
赵小娥哪里会愿意自己的一厢情愿牵累了少年，只觉一阵胆寒，她摆手再次否认：“我不用他为我闯生死关，他也不喜欢我。”
赵筱柒牵起赵小娥透着湿意的手，感受到赵小娥的不安，她宽慰道：“这少年身份特殊，我原以为他性子孤僻不爱言语，如今看来，说他孤高也不为过。况且牵扯了驻颜丹，我只怕以他这未驯服的野性惹得门主不喜，若你与他走得近了，到时候还叫自己为难。”
赵小娥明白赵筱柒的顾虑，她们不能为了外人违背门主的命令。哪怕在赵婕面前接下取走少年性命的指令，也唯有执行。
是以，筱柒师姐认为与少年保持距离才是上上之选。
但是，想到少年为了她们追击老妪，赵小娥又狠不下心告诫自己对少年避而远之，她会思索赵瑾师姐能否认同她这般懦弱的做法。
是夜，房中落针可见。
赵筱柒还待语重心长交待两句，突然一声闷哼传来。是赵蝶柒。赵筱柒转头关心道：“蝶柒，可伤了筋骨？”
赵蝶柒被老妪伤了肩膀，此时她唇色苍白，捂着肩膀回道：“皮肉伤。”
赵筱柒打量一番后不放心的上前给赵蝶柒治伤。
这时候小娥姑娘心中也有了抉择。她感谢筱柒师姐的提点，也愿意收剑对少年的情思，但这不表示自此她要对少年敬而远之。她相信敬爱的赵瑾师姐也会认同她的做法。
赵小娥上去搭手。
赵蝶柒的伤可比她自己说的严重，错筋伤骨，已碍行动。赵小娥帮着赵筱柒将赵蝶柒扶坐凳上。之后两人一人拿金创药和纱巾清理伤口，一人护法。赵桑柒两手无事，索性将损坏的房门先扶上。
但终究还是留下了一条缝儿。
赵桑柒守在门边，瞧眼屋里三人，感慨道：“不知今夜还能否入睡。”
话虽如此，几人都知道，赵婕不回来，她们都没法安心躺在床上。这跟夜风窜进房里无关。也跟这一层“睡死”的江湖客无关。因着同门之谊，她们担心几位师姐的安危，现在还要担忧古林不会借机落跑，甚至老妪强抢不成逃逸一事，都要整好措词给赵婕一个交待。
赵桑柒收回目光，心中暗道：便是熬，也要熬到赵婕师姐回来叫她瞧瞧她们几个没有一丝松懈的模样。
赵蝶柒心情未知。余下二人的心情大致相同，尤其是力保古林的赵小娥，一颗心掰成几瓣，既担忧赵瑾，又盼着古林与赵婕无恙，更没心情躺床上休憩。
珠树夜色满。新月拢白纱。这厢少年追踪术高超，一刻钟后他在城郊附近的一片林子里找到了老妪的踪迹。
古林也不急于逼近对方，一路上借助树木掩护，又或藏匿阴影下，跟对方保持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这距离既不叫老妪有所察觉，又叫古林将老妪的状态瞧在眼里。
老妪起先脚步滞重，行动变慢；渐渐的后继不足，三不五时停下喘息。
古林呼吸一缓，随之放慢脚步，到最后他找了棵古树倚上。盖因老妪到了不得不服食丹药、以调理内息的地步。
忽的，打坐的老妪呕出一口淤血。接着她身形一歪，以手撑地才不致倒地。
古林清楚方才那招大力金刚伏魔指的威力，虽生猛、但不害人性命，秦大少爷碰上也仅难受半个时辰便能自行梳理内息、无须借丹药辅助。眼下老妪磕了数粒丹药仍没起色，想来没有厚积薄发的实力。
而她水平太欠，喘息间又吐出口鲜血。
林中飞鸟不惊，一派寂静，忽然有扑翅声传来。古林一心二用，一边捻起枚碎石，心中则冒出一点想法，他暗忖，先前客栈中老妪不愿与寰宇派弟子久战，恐怕正如她手中那根弄虚作假的拐杖一般，老妪并非是真正了解寰宇派的功法，只是熟知几招剑式，短期内才破解了赵筱柒四人的剑招。
古林怀疑一旦老妪被四人咬紧，怕不是她们的对手。自然，这点怀疑有见真招的一天。
此时闻着血腥味来犯的毒虫盯上了老妪。后者没发觉危机，仰首服下一粒丹药疗伤。毒虫便对着老妪的脖子张开了獠牙。
却原来，临近副盟主选拔大赛，西门作为去往峨眉的一个临时停靠点，汇聚了五花八门的江湖老手，其中酷爱豢养毒物的闫泗就选了这片树林给他的黑甲毒虫做窝放风。
却说这毒虫指甲大小，身有六足，穿了一身黑胄甲，瞧着倒是威风凛凛的小将军模样。而它背身金翅，速度极快。老妪两次吐血，新鲜血液的气味大大刺激了毒虫，片刻功夫它就逼近了老妪。
眼见毒虫伺机下口，少年拈花弹指。下一刻碎石从他指尖迸射飞出，一击即中黑甲毒虫的金翅。
老妪忙于疗伤，双目紧闭之下没瞧见碎石击中毒虫后冲向远方，也没见着半边金翅已无法动弹的毒虫在她脚边草地上打滚。
古林被动当了一回老妪的护法，他又捡起一枚碎石。
黑甲毒虫翻身后倒没再放肆。它顾忌一丈外的少年，直到老妪疗伤告一段落，团着六足都没再发动攻击。简直叫人为它的识时务要大赞一声。
老妪不知情少年与毒虫间的暗流涌动，一炷香后她结束疗伤、继续赶路，并于亥时五刻抵达赵婕一行人来过的园子。
此时的梅园张灯结彩，与半个时辰前又打又杀的光景完全不同。尤其门口两排红艳艳的大灯笼，和朱红木门上张贴的一双“喜”字，无一不告诉过往来客、此间主人正操办着天大的喜事。
老妪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没走错地方，不禁扣响大门后询问来招呼她的护卫：“梅老大在办喜事？”
她这话便说明了与张大明等人是同伙的关系。
护卫不答反问：“你的通行令牌呢？”
老妪熟练地拿出梅园的令牌。
护卫审核后瞥眼老妪，道：“梅老大在办喜事。”
这回答一字不多，一字不少。也就疑问句式换成了肯定。老妪叫护卫放她进去，她有事找梅老大商讨。
熟料进了梅园才知道什么是“喜气”。整个前院铺满红绸，有“火树红花”之意，第二进院遑不多让，屋舍四下被红彤彤的灯笼笼罩，连空气里都是香烛的烟火味。
张、李、陈、花等江湖汉就守着内院的四方位。老妪没跟他们打招呼，径直向里去。
再往里正是梅老大的正房。此处灯火通明，门外候着一排标志的小丫鬟和领头的俩老婆子。老妪被一簪花的婆子拦在了台阶处。
老妪也不见外，问起赵婕等寰宇派弟子的行踪。“她们逃走了？”
花婆讥笑这七位美人如今身穿嫁衣都在梅老大的床上。就听她语气矜贵道：“这一个个的性子凶得乡野悍妇一般，好不容易才灌了汤药下去叫她们听话。”
老妪下意识瞧向紧闭的房门。
花婆打量一眼老妪，借着天色张口赶人。“今儿是梅老爷纳妾的好日子。有事明儿找梅老爷商讨。你也去前面吃口喜酒，说是纳妾，今儿晚上也是大操大办来的。”
老妪哪里关心酒席上的美味佳肴，也不关心梅老大是否会夜御七女得了马上风，从这里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她只关心赵婕身上的那玉环别搞丢了。是以，老妪没敢走远。
隔壁耳房的屋脊，少年蹲坐在此、与夜色融为一体。
古林选择从后罩房接近正房，眼下他避开了内院的李不待等人，在耳房的屋脊上将下面的谈话听了个清楚。
他一路追来梅园，想知道老妪的同伙把赵瑾关在了何处。因着寰宇派三弟子给他喂了丹药、救过他。古林愿一报还一报。
然而进了这梅园才知道赵婕等人的处境，古林愿意先回报在寰宇派这位赵女侠身上。
时不我待。
少年想着救人，一改低调的作风，运掌抓起一块板瓦，其后将板瓦捏碎成七八瓣后齐齐掷向梅老大的正房。
也是他气力大于常人，碎瓦破窗成功。噗噗声此起彼伏。一时间也传来了梅老大的痛呼及叫骂声。“那个浑蛋八子！”
花婆当先被这突袭吓得大惊，喊道：“来人啊！来人！”
古林与人赛跑，他奋力踩碎脚下的板瓦，以借力前窜两丈，之后两腿发力，将正房的屋顶生生破开一个大窟窿。
少年自上而下窜入正房。
烟尘未尽，他半空中扭转腰身、循着梅老大的身影将将出手。就瞧见几点寒光，蒋老四的杀猪刀在他手中霍霍向敌人。
屋外，闻讯赶来的看护将正房团团围了起来。
屋内，杀猪刀在梅老大的大腿肉上片片削过，不及梅老大反应，他就享受了与蒋老四一样的待遇——剧痛袭来时才发现一条右腿在庖丁解牛之术下成了森森白骨。顿时杀猪般的惨嚎声响起。
整个院子就此沸腾起来。
古林抽空瞅眼床褥中只余中衣的赵婕几人。地上散着数套从她们扒下来的红艳喜服，她们脸上则是宁死不屈的怒容。古林收回目光，紧接着一脚踹在梅老大的胸口，力道之大把人从床这头踹飞到另一头。后者撞碎床柱后跌落地上、痛得哀嚎打滚。古林也不看混杂在喜服里的中裙，抄起一应衣物扔向赵婕等人。
“穿上。跟我走！”他道。
“是你。”赵婕定定地瞧着古林，语气惊愕。
“冲进去先救梅老爷！”门外的花婆同一时间也发话了。
“我去外面解决。”房内没有兵刃，古林把杀猪刀留给了赵婕做防身。
且不说赵婕等人手脚发软的情况下有多费力才穿好衣物，古林挡在她们前面，不叫闯进门的看家护卫前进一步。
“花家——无常绝杀刀。”
“张家——神武无观刀”
花笑与张大明自报家门路数，上来就使了全力。两把大刀砍下时有大山压顶之势，横劈时亦如狂风过境。配合他俩三十载的内力，在江湖中能与二流人物对敌。
然而在狭小空间下他们左右夹击赤手空拳的少年没占优势不说，两招下来反被少年四两拨千斤的打法牵制在了房门口。
李不待也因此未得进屋。
素有“贼耳”之称的李不待索性手持蒺藜状暗器，暗中观察，而他每每在少年发力的转折点、抑或攻势过猛时投射一枚铁蒺藜，不致于叫花笑与张大明太早败下阵来。
陈擎飞则不同，他是“小飞腿”陈飞旋的师父，目标明确是屋里的梅老大，他仗着自身轻功不错，几次趁少年与张大明、李不待缠斗，伺机从旁进入内室。然而少年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总能借力打力，不是将张大明的大刀横在陈擎飞的前路上，就是将花笑本人砸到妄图去帮助梅老大的陈擎飞身上。
一盏茶功夫过去，少年依然坚守阵地。屋里却传出梅老大的失态尖叫声。
“阿救命！”
“啊！”只听梅老大继续嘶喊，“美人饶命！”
被迫堵在门前看戏的老妪当即想到是缓过来的赵婕拿捏了梅老大，她忙对花婆道：“快请人去找金先生！”
姑且不说金先生是何等人物，花婆又是怎的疾言厉色呼喝人去找金先生的，陈擎飞听到金先生这仨字立马变了策略，他腾身猛地远离战圈，随即飞窜出了门去。
却不是去找老妪口中的金先生，他紧接着踩着木梁直上屋脊，竟是要从少年破开的洞口进去屋内救人。
古林捕捉到板瓦被踩的细碎声响，已有察觉陈擎飞的动向。
他原本拿张大明与花笑当俩坚实的门板、以阻隔外面那群凶神恶煞的看护。进而也给赵婕等人争取时间来整理穿戴及仪容，这是古林对她们的体贴及维护。但此刻从梅老大的求饶声里可知，赵婕已经拿下梅老大。
弹指间双方交手十余招，其中凶险在外行人——如花婆，看来能吓出一声白毛汗。
古林瞥眼屋顶，暗忖陈擎飞去了内室于赵婕等人不利，也便不再留手。
大力金刚伏魔指有目的地在还招中重击刀身的前中后三段，直教花笑与张大明的两把武器在下一刻耍出时碎成四瓣。
也就刀断势阻的刹那，花笑和张大明心生惧意。他们被少年游刃有余之下不伤人性命又暗含警示的打法惊得阵脚大乱。
古林两耳一动，甩出一只铁蒺藜。
这铁蒺藜飞去来回，是古林方才接住的一枚暗器，眼下它迎头撞上另一只，凌厉地击落了对方不说，于半空中角度一变又斜飞了去。
同时古林乘胜攻击花、张两位的阳溪、曲池、肩髃穴，这招学的老妪，以封其右臂行动。而他青出于蓝，接着攻击天枢、人迎两穴，劲力之足叫人骨肉麻痹，也成功叫花笑和张大明连退三步后一屁股跌坐门槛上。
少年旋即奔进内室，动作一气呵成。
花笑和张大明却久久没有起身。
见此，李不待眼神阴鸷地站在门外台阶处，未动。
“贼耳”李不待颧骨高突，脸颊紧绷，显得很不好相处。眼下他没有出手，倒不是不想行动的意思，他右臂的青灵穴插了一只铁蒺藜，是刀断之际偷袭少年——结果李不待连闪躲都未及，反被少年射出的那只铁蒺藜刺伤。
目下伤口鲜血直流，令人头痛之余前臂肌肉一阵阵痉挛。到这时候李不待得承认，少年的实力远高于他们几人，恐怕要梅老大身后的那位金先生才能够对付。
“快救梅老爷！”
花婆又哪里明白李不待等伤员的想法，她见坚守房门的少年已经进屋，立马吆喝余下众人全都往里冲。“快去！”
一声喝下，为梅老大卖命的一群人全涌进了房里。老妪眼观鼻鼻观心，她珊珊落后，等他们都进了屋才跨过门槛。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西门迷局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