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不想和摄政王作对了》芒果冰冰冰

7、二月荷（七）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不过几天光景，长乐宫花园里就多了几分色彩。嫩绿的草芽悄悄冒了头，连常青树的颜色似乎都比之前更鲜艳。

　　姜念愉锤了锤右肩，放下手里的计薄。
　　采绿于人情世故一道上并不擅长，却很会看账本，姜念愉拿过来也就是再检查检查。太后三卿现在还空着两个，她招手示意采绿过来：“我叫父亲找的人找到了吗？”

　　采绿眉眼间有些喜色：“太尉大人让人传话说，今日下午便能进宫了。”

　　两人正说着话，便有侍女进来禀报内侍监来人了。

　　宫中一切侍女和内侍的相关事宜都由内侍监负责，内侍监来人，那便说明她要的人应该已经进宫。

　　姜念愉叫人进来，没成想竟是侍令福承走在最前。
　　她惊讶道：“一点小事，怎么还劳动了福大人？”

　　侍令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这才笑道：“太后跟前，没有小事一说。”
　　话毕，他便让身露出后面的人——是姜念愉从前的女师傅洛秋心。

　　姜念愉一笑，暗道这侍令当真会做人。便又和他客套了一番，让采绿送他出去的时候给他递了个荷包。

　　等内侍监的人走完，姜念愉才给洛秋心见礼：“一别数月，师傅可还好？”
　　洛秋心三十多岁，年纪不大，穿得简单，笑得很开怀：“身体康健，劳娘娘挂心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再次问道：“娘娘在宫里可还好？”
　　姜念愉简单笑了笑：“我在宫中也一切都好，如今师傅进了宫，对我来说更是如虎添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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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念愉让洛秋心来宫里，是想让她当长乐都尉的职。

　　这样三卿便只缺一，文书的事她自己可以先处理，倒也不急。

　　不过采蓝的事情……姜念愉回想了一下，今日似乎正好是采蓝和赵婵交换信息的日子。

　　她之前在宫里寻了个伶俐的侍女盯着采蓝，观察出了她和赵婵交易的时间和地点，这下倒是可以开始对采蓝的处理了。

　　暗夜无星，采蓝忙完今天的琐事，便转身回了房间。半柱香过后，她换了身暗色的衣裳，穿过游廊，到了花园靠东的那片竹林附近。

　　她提着灯，见远处竹影幢幢，不知怎的忽然有些心慌。但是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
　　采蓝咬了咬牙，握紧手中的纸条，朝竹林走去。

　　林子虽然时常有人打扫，但其中的土质毕竟比石板路松软很多。幸而这几天的天气很好，没有下雨，不至于弄湿鞋袜。

　　她一路走到了竹林最边上，在墙上轻轻摸了摸。这墙做得粗糙，她怕伤手，因此动作不是很快。

　　好不容易从下往上数到了第八排第五块，她换了个站立的位置，轻轻推了推。然而也就是在此刻，她听到身后传来了破空的气流声，劲一松，双手便被人反绞到了背后！

　　灯笼亮起，刚刚还空无一人的竹林此刻却凭空出现了几个人——姜念愉、采绿和她身后的洛秋心！

　　姜念愉神色冷漠，采绿想起她教自己的那三句话，先大声喝道：“你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做什么？！”

　　然而采蓝却并不像她想的那么慌乱，她甚至还对采绿笑了笑：“如你所见。你说我在干什么？”

　　采绿愣愣地看了一眼姜念愉，这和她家太后教的不一样！
　　姜念愉教她，采蓝本就做贼心虚，被发现后多半会先跪地求饶，到时候她就逼问采蓝，在和谁交易、交易了多久。
　　然而采蓝不按常理出牌，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地上脏乱，听了这话，姜念愉笑了笑，示意洛秋心先放开采蓝。
　　“你知道本宫今天要来抓你？”

　　采蓝起身，也不顾自己被弄乱了的裙摆，躬身对姜念愉行礼：“娘娘圣明。”

　　姜念愉心思几转，让采绿把纸条捡起来。看完纸条，姜念愉觉得这采蓝果真是个聪明人。
　　“罢了，先回永宁殿再说。”

　　殿中烛火通明，采蓝站在下首，姜念愉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采蓝回禀：“下官只是有一点朦胧的感觉。”

　　采绿看不懂她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姜念愉把纸条递给她，采绿这才明白。那纸条上写的是姜念愉从前的作息时间，至于她最近去了哪些地方、干了什么事，一概没交代。

　　姜念愉往后仰了仰，正好靠在椅背上，她慢悠悠地说：“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和你绕弯子了。做本宫的人，我会让你成为真正的大长秋。官比前朝，可比几个小钱有意思得多。你觉得呢？”

　　采蓝拱手：“但凭娘娘吩咐。”

　　姜念愉右手支额，品了口茶：“不过丑话本宫得说在前头。从前如何我既往不咎，但你从今往后必须得忠于本宫一人。你那个妹妹青霜，本宫明日便会把她调到长乐宫来掌玉梳。这样的机会不是谁都能有的，你可明白？”

　　采蓝行跪礼，知道这既是机会，也是警告。

　　这一年的三月初六是寒食节，民间禁炉火，吃冷食。宫里当然不会饿着几位主子，但是姜念愉一早起来也只垫了几块糕点。

　　今日逢朝议，姜念愉在位子上坐了，顺便就往对面看了一眼。
　　梁昱还没到。

　　姜念愉淡淡地收回目光。
　　自上次在廷尉署不欢而散后，他们的关系便冷了下来。不过梁昱对她本来也没有热过，姜念愉心想，都是自己上赶着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现在想来也真是可笑。

　　到了时辰之后，廷尉卿严绍不待其他人开口，先行出列：“前少府铜丞一案，下官带人追查了半个多月，昨日总算有了些眉目。顺着之前查到的账簿，我们找到了当时给他做账的小吏，又与京兆府合作，探查了那小吏的踪迹，最后终于在一家酒楼里将其擒获，如今人已经下狱了。”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姜念愉问：“他可有交代什么？”

　　严绍低了低头：“此人是个硬骨头，昨日下官在廷狱里亲自审了一夜，他愣是一声不吭。所以他的证词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姜念愉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之后又有考工室令丞提出上次被烧毁的库房重建的问题，大司农出列和他商讨所需的钱资。这几年库房还算充盈，因此司农署那边拨款也拨得大方。

　　回长乐宫的路上，姜念愉坐在软轿内，回想库房失火案。廷尉署没从上次的尸体中发现什么特别的线索，看起来这个案子只能不了了之。但要是把这案子倒推一下，似乎就能明朗许多。

　　既然现场和巡查的人员都被处理干净了，那在有人蓄意纵火的前提下，最重要的就应该是纵火的原因。左右织室负责皇室袍服，这地方不太容易得罪朝官，左右织室令也为人通达，所以不该是私怨。
　　不是私怨，那为什么要烧毁库房呢？库房里存着贵重的蜀锦，一旦出了问题朝廷必然要大力追责，不管这背后的人是谁，他都应当知道烧这个地方很可能是得不偿失。
　　那他为什么还敢烧呢？除非……

　　姜念愉暗想，除非不烧的话后果会更严重。

　　想到这儿，她径直掀开软轿侧旁的帘子，让采蓝派人去左织室找记载那批蜀锦的账册。

　　然而连蜀锦都被烧掉了，账册多半也已经被损毁。左织室令现在也在廷尉署接受审查，问他恐怕也得不到答案。

　　她抚了抚额，思考半晌，让采绿回宫后便立即去请右织室令，就说前几天的春裳有些问题。

　　右织室令孟忍冬乃是官家女儿，还在女子书院读书时便展现出了女红一道上的天赋，进入织室后，更是凭借着出神入化的织花工艺一路升迁，顺风顺水地走到了织室令这个位置。

　　姜念愉看着下首的孟忍冬，心道这样的人怕是更倾向于明哲保身，太具体的问题想必她是不会回答的。

　　“织室令今儿这条裙子倒是精致。”姜念愉微笑道，语气平静地像是闲聊。

　　孟忍冬今天穿着一条湖绿色的下裙，纹样是最常见的忍冬纹，用宫里人的眼光来看着实算不得精致。
　　她听了这话便知姜念愉只是随意客套两句，因此便回答得简略。

　　姜念愉给采绿使了个眼色，采绿便去姜念愉寝殿里拿了一件织室上次送过来的春裳，给孟忍冬指了指上面的一处破损。
　　“采绿这丫头做事不仔细，上次拿了衣裳也没好好检查，倒是劳烦大人辛苦跑这一趟了。”

　　孟忍冬连道不敢，说是织室之过，又躬身说：“下官立即带回织室去补。”
　　姜念愉笑了笑，说：“不能就在长乐宫补么？本宫明天就想穿这件，这一来一回的，又要白白耽搁时候。”

　　孟忍冬忙道：“这自然也是可以的。”

　　采绿便带着孟忍冬身后的其他人下去，又给她搬了一个凳子。

　　孟忍冬坐下开始缝补，姜念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这才对身侧的采蓝玩笑道：“孟大人果然心灵手巧。这要是换了本宫，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补得上。”

　　事实上这道口子很小，也不在最复杂的那个纹样上，即便姜念愉不精女红，也不至于需要半个月。
　　孟忍冬忍住拭汗的冲动，不明白太后今天怎么这么抬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