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二月荷（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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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时间天都黑的早，殿中很快就点起了烛火。姜念愉在麒麟殿守了快一天，这会儿也乏得很，一只手撑了撑额头，本是准备稍歇歇，结果却就这么睡了过去。
梁昱掀帘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考工室库房失火，他带着兵士们一直忙到傍晚。回到府中连晚饭都还没来得及用，宫里就来了人说幼帝发热。他作为幼帝的王叔，当然不好冷漠旁观，可是越往宫里走，他心中的怨气就越重。
先帝梁昆驾崩前，为了给幼帝铺路，把权力一分为三，分别交给了他、姜念愉和丞相卢奉渠。姜念愉受身份限制不能出宫，卢奉渠为了显示自己的清正几乎不参与任何重大决策，到头来竟只有他一个人宫里宫外两头跑，比梁昆当皇帝的时候还累！
到了未央宫，他到床边看了一眼幼帝，见他梦中神色安稳，便知应该是没什么大碍，当即瞥了眼采绿：“还不把你们太后叫醒。”
姜念愉醒来后，想到这人毕竟是梁启的亲叔叔，应当是没什么可担心的，自己守了一天，也确实是乏了，便起身准备离开。谁知她忘了梁启还紧紧地揪着她的衣角，还没站稳便被拉了下去。
姜念愉心知自己怕是要在梁昱面前丢脸了，但事已至此，别砸着幼帝才是正经，当即伸出手去准备在床边撑一下。
不料梁昱却伸手扶住了她。
梁昱的手热度很足，不像他这个人的性格那样冷淡，为了扶住姜念愉，他手里用劲不小。隔着厚厚的冬衣，姜念愉还是感受到了手肘处的外力。
入宫前姜念愉是闺阁女儿，只在小时候和父亲有过肢体接触；入宫后名义上成为了先帝的妻子，但先帝病重，两人也只在麒麟殿见过一面。这样算来，这竟是她头一次和男子接触，姜念愉不由地有些怔愣。
不过梁昱见她站稳之后很快就松了手。
采绿过来扶住了她，姜念愉轻声道：“多谢诚王。”
经过梁昱身边的时候她闻到了一点淡淡的火油味儿，这才想起之前在天枢阁的时候，梁昱被人急急地请走的事情。当时她隔得有些距离，也没听清那人说的是什么，因此她便问道：“诚王这是刚救完火回来吗？何处失火？”
梁昱没想到她鼻子还挺灵，不过这事儿她早晚要知道，因此便道：“考工室库房失火，本王去看了一眼。”
姜念愉皱了皱眉。
大齐的军械库也归属考工室管辖，失火的千万不要是军械库才好。
不过这些话到底不好对梁昱说，毕竟他们现在还是明面上的政敌。因此她只是颔首表示知悉，便回了长乐宫。
等姜念愉出了麒麟殿的门，梁昱才对身侧的桑中吩咐，让他请太医令过来。
梁昱问了问梁启的病况，确认他的发热真的只是因为早上在外面吹了凉风之后才放心。宫里是姜念愉的地盘，他毕竟鞭长莫及，要是有人对梁启动手脚，他也不能及时发现。不过太医令说姜念愉这一次在幼帝旁边守了快一天，倒是让他对姜念愉的态度有所改观。
从她这次醒来之后，好像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梁昱又看了看太医令开的方子。
太医令在宫里呆了很多年，梁昱小时候身体不好，和他三天一见面，也算熟悉。因此梁昱想了想，直接问道：“本王听说幼帝对赵太妃很是依赖，这次幼帝发热，赵太妃怎么不在？”
太医令委婉回答：“赵太妃来看过幼帝后，见太后在此照顾，便不曾多加打扰。问了老臣一些禁忌后，便回宫歇息了。”
他隐瞒了采绿拦着赵婵，不让她进殿那一段。采绿是个实心眼，姜念愉让她拦着赵婵，她就当真在门口守着。赵婵问她为什么不让自己进去，采绿就说是奉了太后的命令，连个借口都懒得编。也亏得赵婵为人谨慎，没和她直接在门口吵起来。
梁昱从前是和赵婵接触过的，但他见着赵婵那双充满算计的眼睛便不舒服。他心知赵婵这人一肚子坏水，这么好的机会可以给幼帝献殷勤，她又如何会白白放弃？
除非是姜念愉做了什么，不让她和幼帝接触。
梁昱看了看太医令，继续问：“是她主动去问你的？”
太医令摇头：“说是奉太后娘娘的命令。”
那便得了，该是姜念愉找了个借口打发她出去。想到这儿，梁昱倒是有些感慨，姜念愉在这件事上可不只是聪明了一点。
以前他几次三番想解决赵婵，都被姜念愉挡了过去。他虽然和姜念愉算是政敌，但姜念愉毕竟长于将门，真和他有不同意见，那也都是明着来；但赵婵这样的人不同，她是被赵家那几个人教出来的，又在后宫里学了不少阴私手段，把这样一个人放在梁启身边，梁启随时都可能变成她和赵家的工具。
虽然他也讨厌姜念愉，但这会儿一想到赵婵应该正在自己宫里郁闷着，他又觉得这太后也不算一无是处。只希望姜念愉是真看清了赵婵的面目，这样他也能放开手去整治赵家。
想到赵婵的叔父，梁昱冷了冷脸。
那老东西不难对付，只是他毕竟是卢奉渠的姻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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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婵此刻正在殿内骂骂咧咧。
殿内没有外人在，她也不必装出那副柔舒恭顺的样子。侍女们都站在远处，生怕自己一小心就成了她的出气筒。
把桌上的花瓶和装饰都摔完之后，赵婵总算是舒服了一点。她转头一看，见侍女都站在远处，当即又发起了脾气。
“怎么？本宫是什么洪水猛兽吗？你们还怕我吃人不成？麒麟殿外那贱婢拦着本宫的时候你们是不是都在心里嘲笑？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
她的贴身侍女连忙走到她身边：“娘娘息怒，婢子们愚钝，是怕站得近了又惹您生气。再说谁敢嘲笑您呢，那采绿拦着您，不也就是拦着我们，让我们也没脸么？”
安慰了赵婵一番后，她又祸水东引：“说来说去，还不是那姜念愉最近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非和娘娘对着干。”
先帝病重的时候，先皇后早早地就去了，阖宫里就属赵婵位份最高，和幼帝关系也好，她那时候满心以为等先帝去了自己就能顺理成章地成为太后。
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一个姜念愉，比她年轻，出身比她好，长得也漂亮。
幸好先帝病重，他们没有夫妻之实，不然万一姜念愉怀了孩子，那她才是一点出路都没有。
可就算这样，最后还是姜念愉做了太后。赵婵在她面前伏小做低，背后却恨她恨得牙痒痒，因此私下里连她殿中的侍女都是直接叫姜念愉的名字，而不是尊称太后。
赵婵虽然脾气不好，却并不是蠢人，不然也不能在后宫里安然无恙地呆了这么多年。听了侍女这话，她也反应过来了，姜念愉最近确实不像以前那样信任她了。
她细细回想，姜念愉好像就是从掉入荷花池醒来之后就变得不对劲，和她也疏离了起来。
她皱了皱眉：“难不成是她发现了什么？”
想了想，她又问：“你确定那人没了吧？”
侍女答：“是婢子看着断气的，不可能牵扯到娘娘。”
赵婵还是不太放心，问侍女：“采蓝的病还没好吗？就一个风寒她还要歇多久？给她传消息，让她明天就回姜念愉身边，看看姜念愉平时都做些什么、和什么人接触，再一一报给我。我就不信了，落一次水还能让她转性不成？”
赵婵提到的采蓝乃是姜念愉宫中的大长秋。本朝太后属官仿的是中央官制，大长秋总管长乐宫中一切事物，长秋丞是其副官。按照往年惯例，大长秋下还该有太后三卿（1）——长乐少府、长乐中书和长乐都尉，分管经济银钱、文书往来和安危护佑，但是这些官位都太重要，姜念愉身边暂时还没有那么多能用的人。
几天前采蓝因为身体抱恙告了假，所以就一直是长秋丞跟在姜念愉身边。这天晚上，采蓝便回到长乐宫当值了。
她轻挪莲步，给正在检查长乐宫计簿的姜念愉添了几只蜡烛。姜念愉抬头，笑着关心：“你的风寒可好全了？虽然是小病，也别留下什么病根才好。”
采蓝行了个礼：“已大好了，多谢娘娘关怀。”
姜念愉把视线放回到计簿上，没再说话。采蓝是从最初级的侍女一步一步爬到大长秋这个位置的，后宫之中为求晋升，女子的竞争不比前朝轻松。她既然能到这个位置，就一定是有能力的。
姜念愉记得，前世的采蓝给赵婵卖过几次长乐宫的消息，可既然是卖出去，那自然也能买回来。她手里人不多，这个人要是能收为已用，以后长乐宫就是铁板一块了。
想到这儿，她微微叹了口气。长乐中书和都尉的位置空置，也不知何时才能找到能人补上。
还是差人。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二月荷（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