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山河》醉酒弄青梅

2、初见

　　正如徐启年所说，徐羽书的嫂嫂张凝第二天便得了空来陪她，两人年纪相仿，一见如故。特别是在听到徐羽书不断抱怨家里的衣服太老套后，张凝还主动提出带她逛街。
　　当然，要是没有身后几位大汉跟着就更完美了。
　　“好啦，你哥哥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全，别抱怨了。”
　　“嫂嫂就会向着哥哥！”
　　徐羽书的哥哥嫂嫂是那位周部长牵线搭桥认识的。据她所知，两人从认识到结婚只用了不到半年时间，是典型的政治联姻。不过，两人一直相敬如宾，看来还算恩爱。
　　“嫂嫂过得幸福吗？”
　　很显然对方没想到徐羽书会突然没来由地发问，愣了好久才缓缓开口说：“这世间有太多无可奈何，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般好命，被父兄视如珍宝。生在乱世，能活着就是幸福。”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嫂嫂快带我去买几套新裙子，家里那些都过时了。”
　　徐羽书只是一时口快将心里所想问了出来，本意并不想惹人伤心，于是赶忙转移话题。
　　“好好好，前面左拐就到了。”
　　张凝介绍的服装店，并不是如徐羽书想象中那样坐落在喧闹的百货大楼里，而是隐藏于一处不起眼的小弄堂中，是一家传统的裁缝店。
　　“嫂嫂，你确定这里有我想要的衣服？”
　　徐羽书不可思议地打量着小店，橱窗里展示的中式旗袍虽然漂亮且做工精美，可显然不是她的风格，这让她不得不怀疑婚后久居后院的嫂嫂是不是对时尚有什么误解。
　　“你可别小瞧了这家店，它名声大着呢，多少人想来做件衣服还要预约排号。”
　　说着，便领着徐羽书推门而入。
　　“你得感谢你哥哥，不然可不是说来便能来的。”
　　“呃……”
　　这话虽然听上去不怎么样，但的确无法反驳。徐羽书不服气，却只能撇了撇嘴作罢。
　　“欢迎光临，徐太太里边请。”
　　柜台内的小厮见着张凝进门，立马出来迎接，一边行礼一边带着两人穿过大堂，朝里室走去。
　　突然，徐羽书鼻尖飘过一阵花香，不似香水甜腻，那种素雅清新的味道她很喜欢。徐羽书驻脚回望，擦肩而过的女人已经走远，只瞥见一抹摇曳的身姿。
　　“怎么了？”
　　见身后人没跟上，张凝返回来，朝着徐羽书注目的方向望去，并没有发现异样。
　　“没事，我们走吧。”
　　徐羽书收回视线，挽着张凝的手臂，迫不及待地朝里室走去。刚刚的小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徐羽书的好奇心，她倒想要看看这家店的“宝贝”对不对得起它的名声。
　　“这些裙子都可以做？”
　　当翻开伙计递过来的图册，徐羽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时髦的洋装到传统的旗袍，从高贵典雅的礼服到朴实大方的简装，可以说应有尽有。还有好几个款式，法国那边刚上市，徐羽书都还没来得及订货，这边就已经可以定制了。
　　“徐小姐看上哪一款了？我们都可以做。”
　　此时，店里的掌柜已经得到小厮的传话，亲自出来接待两人。
　　徐羽书选中了几套新款的洋裙，与掌柜再三确定制作细节后，又被摆弄着上上下下地量了好几圈。最后，两人离店时，已是傍晚。
　　“嫂嫂，上海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徐羽书出国前受传统观念的影响，即使顽皮，却也还守规矩。可如今见了“世面”，再让她接受老一派的作风，定是万万不可能的。
　　张凝看着徐羽书挤眉弄眼的样子，便猜出她的小心思，年轻人嘛，爱玩可以理解。反正徐启年也安排了保镖，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书书，我的身份怕是不方便出现在某些场所，就让司机送你过去吧。”
　　果然，婚姻就是一把无形的枷锁，束缚着大多数女人。不过，没了“家长”跟着，徐羽书倒是可以无所顾忌地玩耍了。
　　小车穿过几条霓虹的大街，最后停在一所酒店门口。这里本不是主干道路，也不是有名的大酒店，门口却停了不少豪华的轿车，道路两边更是停满了黄包车，车夫们不停地招呼着酒店门口摇摇晃晃的那些人。
　　“小姐，您拿着这张卡，进去后给前台，他们会带您过去。”
　　接过司机手中的卡片，看上去很普通，就像是百货商场的贵宾卡。不过还挺管用，当前台看到徐羽书递出卡片后，立马恭恭敬敬地将她引到酒店的负一层。
　　推开厚重的大门，喧闹的歌舞声瞬间传来。昏暗的灯光，嘈杂的人群，与一楼严肃端庄的风格截然不同。
　　真是没想到，这里还藏着一个不夜城，徐羽书暗想。
　　徐羽书的出现瞬间成为全场的焦点。她相貌不凡，再加上一身显眼的红装衬出高挑的身段，令在场的男士们纷纷投来欣赏的目光。只是，徐羽书身后贴身跟着的两位壮汉，面相凶恶，劝退了不少想要搭讪的人。
　　“这位美丽的小姐，能有幸请您跳支舞吗？”
　　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是唯一一个敢主动靠近的人，这引起了徐羽书的注意。她上下打量着这个向她伸出左手的男人，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皮肤细白，颇有些白面书生的气质。
　　“你不怕他们吗？”
　　徐羽书挑眉示意，两边的保镖依旧板着脸，毫无表情。
　　“甘作风流鬼。”
　　男人再次弯腰，那只邀约的手仍坚定地停留在空中。
　　“如你所愿。”
　　徐羽书微微一笑，将手轻搭在男人手上。
　　俊男携手靓女一同出现，轻快的步伐，婀娜的舞姿，两人默契配合，周围不少人驻足欣赏，鼓掌呐喊，将暧昧的气氛烘托到极致。
　　一曲舞毕，徐羽书不着痕迹地推开男人，刚想回到座位上，就听到另一边传来难听的叫骂声。
　　徐羽书并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可那阵熟悉的香味又扑鼻而来，还未作反应，便瞥见下午那抹身影火急火燎地径直冲向哄闹的人群，徐羽书也不自觉地跟了过去。
　　“王老板，小孩子不懂事，您看在我的面子上，饶她一次。”
　　那女人将摔倒的女孩护在胸前，那女孩看着不大，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温小姐吗？”
　　原来她姓温，徐羽书在心里默默记下。
　　“温小姐凭什么认为我会给一个歌妓面子？”
　　闹事的男人很显然喝醉了，说出的话与他光鲜亮丽的外表大相径庭。
　　这轻佻的话引得大家一阵哄笑，围观的众多男女竟没一个人站出来替人解围。也是，这里大多数人，白日里伪装成谦谦君子，压抑天性，到了晚上，便在这里借着酒劲，释放自我，说一些平日里不敢说的话，做一些平日里不敢做的事。
　　虚伪至极！徐羽书心里默骂。
　　没人阻止，更难听的话不断从男人嘴里吐出。
　　只见那姓温的女人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眼泛泪光，很无助，却依然咬紧牙关，倔强地盯着男人。
　　“怎么？你还不服气？”
　　男人丝毫未察觉到身后那道冷冽的目光。
　　“靠！我跟你说话呢！”
　　失去理智的男人彻底被这位温女士轻蔑的眼神激怒，刚想扬起手给她一巴掌，手臂却被身后人用力握住。
　　“啧啧，一个大男人欺负两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不嫌丢人吗？”
　　“你又是谁？你别以为带着两个保镖就可以多管闲事。”
　　在上海，虽然徐家大小姐名声在外，可真正见过她的人却不多，如果不特意打听，认不出她也算正常，徐羽书不介意现场来个自我介绍。
　　“我呀，我的爸爸叫徐承恩，还有个哥哥，大家都称他为徐会长。”徐羽书嫌弃地扔开男人的胳膊，不紧不慢地绕到他面前，一脸天真无邪，问：“你倒是说说我是谁呢？”
　　此话一出，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眼前的男人也醒了酒。
　　“你……你是徐家大小姐？”
　　她不是应该在国外吗？不会这么倒霉吧，男人心里仍然抱着一丝侥幸。
　　明明刚才还在耍威风，现在又露出这副怂样，徐羽书心里暗骂男人欺软怕硬，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要不我把哥哥请过来让你们验验真假？只是，哥哥最近脾气不大好。这请神是容易，就是不知到时候还能不能送走这尊佛了。”
　　“不用不用，都是误会。徐小姐难得出来，别因为这点小事扰了您的雅兴。您继续，在下就不碍事了。”
　　说完便灰溜溜地离开，周围看热闹的人见这架势，自然也都不敢多呆。
　　徐羽书见人群散开，回过头打趣地看着伏倒在脚边的女人，她还维持着刚才的模样，只是眼神温和了不少，倒是惹人怜爱。
　　“人都走了，快起来吧。”
　　女人依然一动不动。
　　“好啦，地上多凉啊，那位小妹妹看上去单薄得很，你该考虑考虑她呀。”
　　女人这才小心护着怀里的人，慢慢起身。
　　“多谢徐小姐。”
　　婉转动听，就像春风轻轻拂过脸颊，温柔极了。
　　“不客气……”
　　徐羽书还想说什么，那女人却已经扶着女孩踉踉跄跄地离开。
　　“你们认识她吗？”
　　刚刚那些人一下子便认出了女人，想必应该也是上海有名的人物。
　　“温岚，听风阁的头牌。”
　　听风阁，头牌，难怪那般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