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温差》江拾肆

5、我带你回家

　　许辙其实也只是大概知道沈如昼有人格分裂的情况。因为沈良夜有些厌世的原因，他并没有和许辙接触过。
　　沈如昼并不介意许辙的关心，但是沈良夜不一样。
　　他总是对周围的人抱有极大的恶意，好像是认为旁人的关心都是带有目的的虚情假意。
　　所以沈如昼只是含糊地说道：“还是就那样吧。”
　　许辙本意是想问沈如昼有没有老老实实去和心理医生聊一聊，不过看沈如昼这样回答，很显然是没有的。
　　许辙是在他们大三那年无意间发现沈如昼的问题的。他有个发小刚好有接触过人格分裂的案例，在意识到沈如昼拒绝去医院之后他就将发小介绍给了沈如昼。
　　心理医生和精神科医生毕竟还是有所不同，在许辙看来，比起去医院，沈如昼应该更能接受心理医生一点。
　　——即使沈如昼的人格分裂对生活并没有产生太大影响，并且沈如昼看起来也挺乐观，但是许辙还是担心沈如昼有心理问题。
　　最后的结果是，即使沈如昼和许辙发小早已经打成一片，这人关于自己的精神问题愣是半点没透露。
　　嘴严实的紧。
　　许辙相信沈如昼作为一个成年人能自己照顾好自己，更何况他作为一个外人，也不好过分关注。所以一直以来关于沈良夜的话题，他也只是偶尔问一句，确保沈如昼是没问题的。
　　沈如昼向来感激许辙对待这件事的温柔体贴。
　　对于一个病人来说，不过分关注他的病情才是最好的安抚。更何况沈良夜作为主人格，甚至并不觉得他们这样有什么不好。
　　许辙从来不会因为知道他人格分裂就对他有什么特殊的照顾，这让沈如昼觉得很舒服。
　　c市冬日的夜暮来得早，河两岸的高楼相继点亮灯光。河岸边行人逐渐增多，现在不仅仅是老人，小孩子和下了班的青年人也多了起来。整条河仿佛都被吵醒开始沸腾了，就连吹来的冷风仿佛也没有下午那样刺脸。
　　沈如昼和许辙在河边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将近三个小时。
　　大学时期认为在冷风中无所事事地沉默三小时的傻逼行为，现如今却成了社畜生活中的一份可遇不可求。
　　许辙今天晚上还有个饭局，于是打车先走了，沈如昼又坐了一会儿，也起身离开长椅。
　　沈如昼方才拒绝了和许辙一起走的邀请，主要还是因为他闲得慌。
　　沈如昼算是他们四个人中最空闲的一个，这会儿还打算在河边散步回家。
　　沈良夜虽然厌世且中二又幼稚，但是对待沈如昼是却是实打实的用心。
　　沈良夜和沈如昼的心意相连。
　　他感受到了沈如昼突如其来的低落。
　　黑夜总是滋生负面情绪的最佳温床，即便河边点亮着万家灯火也只能映衬在水面上泛着起粼粼波光。
　　映不到河边行人的心里。
　　沈如昼对沈良夜说：“我们就好像被关在了一个盒子里。”
　　沈如昼不是一个会轻易沮丧失落的人。
　　他没有沈良夜从前那些糟心的记忆，在沈如昼的记忆里一切都是鲜活且阳光的。
　　——那是沈良夜为沈如昼罗织出的一片净土。
　　可以说，除了有沈良夜的存在，沈如昼记忆里的一切成长经历都和一个阳光成长的人差不多。
　　甚至沈如昼比大多数人都自信乐观。
　　沈如昼一直是沈良夜的光。
　　所以当沈如昼产生的这些突如其来的低落情绪时，放在沈良夜眼里就显得很严重。
　　像被装在一个盒子里，盒子只有一个开口，开口很脆弱，每次只能容纳一个人的出现。
　　但是沈良夜又不愿意出来，所以能出来的只有沈如昼。
　　沈如昼一直不希望沈良夜与社会脱节，因为沈良夜才是主人格，他们身份证上写的的名字应该是“沈良夜”而不是“沈如昼”。
　　沈如昼偶尔会忍不住去钻牛角尖，觉得好像是自己抢了沈良夜的人生。好像是他的出现，所以导致沈良夜更有了理由把自己藏起来。沈如昼总会尽己所能去满足沈良夜的一些兴趣爱好。
　　会热爱这个世界上某些东西的人，也会重新热爱这个世界。
　　沈如昼很喜欢这个世界。蓝天白云，青草绿树，路过的形形色色或急或缓的路人，偶尔跃出水面呼吸氧气的鱼……
　　就连下雨天被洗过的草地散发出的草香也让沈如昼喜欢得不行。
　　他看到的一切都是平凡而美好的，他的心里填满了名为“美好”的东西。
　　沈如昼希望沈良夜能自己走出盒子亲自来看一看，来亲身感受这些东西。
　　可惜沈良夜始终倔强地把自己关在盒子里舍不得出来。
　　入夜后的河边越发吵吵闹闹，周围洋溢着一片热闹的人声。岸边的灯火被嘈杂的人声带进人心里，容不得沈如昼持续低落。
　　鲁迅先生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可是吵吵闹闹着，就连带着心也一起热闹起来了。
　　沈良夜在这片吵闹中走出盒子，他想象着自己从背后拥抱住了沈如昼。
　　他蹲下身子系紧运动鞋的鞋带，然后对沈如昼说：“走吧，我带你回家。”
　　沈如昼真的是很好哄的性子，他带着笑意，回答道：“好啊。”
　　我们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