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温差》江拾肆

16、在沙漠里2

　　沈如昼以前告诉沈良夜，他喜欢旅游，是因为在旅游时可以看到许多平时看不到的东西。
　　就像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看到了嘎玛那样纯粹的笑一样——这是沈如昼旅游的意义。
　　总有些人希望自己能在有限的生命里看到无限的风光，而沈如昼就是这样的人。
　　他永远会为自己所看到的美好而动容。
　　然后将这份动容分享给身边最亲密的人。
　　所以沈如昼拍下的每一张风景，实际上都是送给沈良夜的。
　　＊
　　沈如昼他们到村子的第二天，村里来了一群准备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旅行者。
　　他们选择这个位于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的绿洲作为起点，准备在先停在这里休整两天。
　　沈如昼前段时间查旅游攻略的时候，记住了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最佳时间是在头一年的十月到次年春季。
　　而如今正是暮春时节，这群人，确实是踩了个最佳时间的尾巴而来。
　　这只旅行的队伍里，年龄参差不齐，最大的约莫有五十来岁，而最小的成员是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少年。
　　沈如昼听他们说，他们这些人因为想要穿越沙漠的共同理想而相聚在一起，最后定在了这样一个大家都有空的时间里，一起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
　　这支队伍的队长就是那个年纪最大的男人，名字叫做陈桥。
　　陈桥是一个几乎走遍中国大江南北的旅游者，就是塔克拉玛干沙漠，陈桥就走了不下四遍。
　　可以说，他看过了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一年四季。
　　沈如昼觉得这是一件极其浪漫的事。
　　傍晚时分，村长邀请他们这群外来的旅行者一起去吃饭。热情好客的村子准备了热闹的晚会来欢迎他们这群远道而来的客人。
　　沈如昼坐在火堆前，默默的听着醉酒的陈桥给他讲旅游路上的见闻。
　　他给沈如昼讲神秘的圣墓山，讲斑驳的风蚀蘑菇，讲偶然遇见的月亮湖，讲那些连绵的流动沙丘，讲他们遇到突如其来的沙尘暴时，怎样夺命狂奔... ...
　　陈桥是一个极富勇气又十分幸运的旅游者。他经历了很多惊险的绝处逢生，却又幸运地看到了许多寻常人看不到的美景。
　　现在这个人他坐在沈如昼身边，他的手臂上有一条七八厘米长的伤口，是他上次遇到龙卷风时被碎石划过留下的。
　　但陈桥的眼睛在熠熠发光。
　　陈桥把他所见过的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所有风景全部掰碎了，为沈如昼娓娓道来。
　　沙漠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荒凉，那是一颗干涸却炙热的心。
　　每一寸行走，都有值得遇见的风景。
　　不仅仅是沈如昼，就是沈良夜，也同样听得津津有味。
　　夜色渐浓，陈桥喝得酩酊大醉，他的同伴架起陈桥，替他向沈如昼告别，把他带回了屋里。
　　沙漠昼夜温差极大，夜里降温快，傍晚时分沈如昼还一副盛夏时分的打扮，到了晚上去吃饭时，他就不得不先换上了羊毛衫。
　　这时候入夜更甚，温度也比傍晚时分下降了好几个度，沈如昼告别村民独自回去加了件外套，然后和沈良夜一起在村子里散步。
　　白天的时候嘎玛带着他们逛到了这片绿洲的边缘。
　　沈如昼找了个稍微干净的地儿，双手枕头径直躺下，仰望夜空。
　　他们头顶的这片夜空无疑是极好看的，这个村子属于比较偏僻的地方，少有工业污染，夜晚的天空上没有过多的遮挡，甚至有些奇异的彩色，然后熙熙攘攘洒满了星星。
　　这里同样也很宁静，静得好像这个世界上只有“沈如昼”和“沈良夜”的存在。沈如昼就那么平躺着看星空，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沈良夜聊天斗嘴。
　　忽然沈良夜安静了下来，沈如昼还以为是这夜猫子突然睡着了，正打算起身离开，沈良夜却又在这时候出了声。
　　他说话时是难得的正经。
　　沈良夜说：“妈妈她以前说过想来沙漠旅游。”
　　沈如昼就歇了想要起身的心思。
　　虽然平时基本上都是沈如昼在掌控身体，但终究沈如昼才是沈良夜的副人格。
　　沈如昼没有他出现以前的记忆，沈良夜也没有对他说过。
　　沈良夜不想说，沈如昼也不敢问，是以，沈如昼对他们的“母亲”其实没有半点感情。
　　但是这是他第一次从沈良夜那里听到一些关于他不想提起的、沈如昼未曾参与的过去。
　　大概是沈良夜一个人将这些过去闷在心里太久，此时恰巧提到了一句，就像是堤坝突然打开了一个口，那些沈如昼不曾了解的过去都像洪水一般向沈如昼倾泻而来。
　　沈如昼眼里尽是沈良夜看不到的温柔，他躺在这片夜色中静默地听着沈良夜宣泄这些年藏在心底的往事。
　　他们面前是荒凉的茫茫沙漠，他们身后却是一片散落零零灯火的新绿。
　　他们好像还在这里又仿佛已经与世界脱离，只守在自己的匣子里。
　　在匣子里，沈良夜扑在沈如昼怀里。
　　沈如昼温柔地轻拍着沈良夜的后背，听他的哭喊。
　　沙漠很大，哭声向四周飘散，最后散在了空气里。所以没有人能听到沈良夜的撕心裂肺。
　　他可以放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