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怪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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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令小跑两步，追上了晋阳公主。
公主府的马车没能赶在宵禁前送回主子，巡视皇城的禁卫却并不敢拦下晋阳公主府的车驾——公主殿下犯事也不是一两次了，按说宵禁后有皇帝手赦才能随意行走，但禁卫要是拦住了带去皇帝面前，皇帝自会回护公主，到头来吃力不讨好的还是禁卫。
“殿下，您夜访开国公府之事，即刻便会传到陛下耳中，这可如何是好？”
晋阳冷冷地道：“这当然太好了。”
“难道上柱国许诺……”
“那老匹夫不敢直说。”晋阳推开书房的门，“可我没指望他真的支持我，只要他别成了太子的帮手就好。”
书房中坐着的人忙站起来行礼，道：“殿下回来了。”
家丞关紧门窗，默默立在公主身后，见她脸上露出一个温婉的笑来：“谢伯，你还同我客气呀。”
谢素也笑了一下，放松下来：“殿下急着要见我，是有什么事要当面说吗？”天子近臣轻易离开大内，是死罪。但他还是在收到消息的第一刻赶到了公主府。
晋阳道：“您说阿姐赐婚太子和卫六，究竟是为什么？”
谢素默了片刻，回道：“殿下，我不知道。”
“不知道？”晋阳怏怏道：“她难道不知负雪是我唯一的朋友，这么做，是不是要警告我。”
谢素摇了摇头：“我猜不透陛下的心思，也劝您不要再把她当成从前的阿姐了。”
风啪啪拍在窗棂上，快年尾了，外面这样的冷，兴许是要下雪了。晋阳扭过头默不作声地望着窗口，那里幽幽点了一盏灯，烛火随着风声呼啸而摇曳。
她低低道：“我明白，人都会变的。”就像她，最初并没有这样的野望，甚至于在今天以前，也没有真的下定决心去争取……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谢素要走了，他必须在皇帝睁眼之前回到禁宫，安排好所有事情。晋阳送他到后门，看他戴上兜帽，深深掩进阴影中，像来时那样迅速消失在马车里。
晋阳愣愣地站着。
“陛下身体不大好了。”
谢素走前，轻轻地叮嘱了一声。
她站了好一会，直到家令小跑着为她披上大氅，急声道：“殿下快进去，下雪了！”
晋阳抬起头，一片晶莹落入眼中，初时寒冷，随即融化作暖流淌了出来，从她的眼眶里络绎不绝、前仆后继地奔涌了出来。她在家令接连的安慰声中嚎啕大哭。
阿姐，可是我听到这件事，最担心的竟然不是你。我害怕的不是你不在人世，而是你没有给我充裕的时间，去同太子争夺。
原来权力会让人变成怪物，但我已经回不去了。
※※
“你是说，煦昨夜犯了宵禁？”
妘沂下了朝用早点，谢素站在一旁伺候，恭恭敬敬道：“是，值守的统领不敢叨扰陛下，故而今晨才上报。”
自从妘沂清晰表露出喜欢吃甜食之后，尚食局所有菜色都变成甜口的，甚至连白粥都掺着黄糖熬。姜忘蹙眉，不动声色推开碗，她实在吃够甜的了，偏偏她被妘沂拴在身边，饮食从帝王制——是坏事，对她来说。
碗又被推了回来，妘沂无声看着她，挑了挑眉。
姜忘认栽，捧起来当药喝。
“不睡觉出去做什么了？”妘沂从食盒里翻出一盏蛋羹，皱眉问过来送膳的：“今日为何只放了一盏？”
宫人支支吾吾，眼神回避，她微有怒意，冷声道：“怎么，这宫中何时轮到你们自作主张了？”
“陛下息怒。”
原本站着伺候的宫人纷纷跪下去，谢素顾不上回答，也伏在地上。姜忘坐在妘沂身边，愣了一会，拿不准自己要不要也跪下来。
但妘沂很快平息了怒火，她原本不是爱生气的人，她是个很好伺候的主子。因此她只是说：“今日负责膳食的，罚俸一月。日后不准再有此事。”话说着，眼神却落到姜忘身上。
姜忘打了个寒颤，避开了她的目光。
谢素屏息待皇帝发落了宫人，方才开口道：“晋阳公主昨夜去拜访了上柱国。”
这似乎是皇帝意料之中的事，谢素不敢抬头，因此不知道她脸上挂着怎样的表情，“有什么急事，一定要晚上说吗？”
换做从前，他一定会帮晋阳公主辩护几句，好使帝心如常。但知道公主要争位之后，他就有些恐惧，不敢在皇帝面前多提一句。虽然这件事她迟早会知道，但如果能晚一点最好。
“臣不知道。”
皇帝重复道：“你不知道？”她尾音微微有些疑惑，像是真的在好奇一样。
谢素背后冒了一层冷汗，但皇帝没有为难他，她宽容地笑了，说：“下去吧谢卿，朕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
谢素不敢停留，放缓脚步出了内殿。门外风一吹，他才敢喘出大气，心跳扑通扑通似乎要撞破耳膜。“不需要”，他害怕这个词。他不知道是现在不需要，还是永远不需要。
姜忘觉得有些呼吸不畅，上次给她这种感觉的，还是恭帝。恭帝的掌控欲很强，事无大小他都要过问，甚至于东宫的一只蚊子他都会关心公母。但她不能怪他，因为这一切是她自找的。
如果不是她乞求昊天倒转时间、交换命运，连累恭帝过早失去挚爱，兴许他也不会疯得那么彻底。如果不是昇临告诉他，自己日后会成为太姜那样的圣君，他或许不会生起那么多期待，对她投注所有的心血。
其实，其实都是因为她太自私了。为了让妘沂活过来，就许下这样荒唐的愿望。可是她都不知道妘沂是不是想要这份帝王命，也不知道妘沂再活一次开不开心。她只为了满足一己私欲……
妘沂问：“太子婚礼，你要去吗？”
姜忘回过神，想了片刻，道：“去啊，陛下不是许我做太子太傅了么，做师傅的去观礼，难道不可以么？”
妘沂抿唇，她已经很少露出这种犹豫不决的神色了，姜忘稀罕地看着，听她说：“你会不会……会不会恨我，不让你和她相认。”
姜忘好笑地摇头：“为什么这么想？我和她本来也没什么感情，她最喜欢的人是你，不是我这个见面很少的‘父亲’。”但她心里有些警觉，妘沂这个问题突如其来，不像是随口问的。只怕有人在她耳边说了太子的坏话，让她开始怀疑太子了，顺带，也怀疑她这个还活着的‘前朝末帝’。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怪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