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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姜长津叹了口气,“近来宫里也不安稳,皇帝最疼爱的儿子死了,这个儿子原本是皇帝打算册立太子的,皇帝急火攻心吐了几口血,一气之下病倒了,连皇子的丧仪也不能亲自操办,如今在宫中静养。你照顾好小冉儿叫我省省心。”
      祁幽草眼神一凛,在心中默默骂了句“该”,谁叫他夺了皇位自己坐,一登基就死儿子,分明是德不配位的报应来了。
      姜长津一看她的眼神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劝道,“你那点心思藏着点,别在外人面前露了马脚,大梁还有没有后人咱们最清楚,千万别逞口舌之快,小心招来杀身之祸!”
      祁幽草赶紧点点头,可眼中却恨恨不甘心,“我晓得,他们说萧家后人被海拉人杀光了,到底是海拉人杀光了还是他步家杀光了,谁说得清楚?你放心吧,外人也不像你这样猴精,我动动脚趾头你也晓得我在想什么。”她回头看了一眼屋内,又催促他快走,“快走吧,高枳的事你抓紧去打听,我会照顾好小冉儿的。”
      姜长津到底还是不放心小冉儿,走到院门口又回过身来,祁幽草再次冲他点头保证,他才真的走了。

      姜长津到底是宫中浸淫多年的老人,不多时便打听到龙骧军中确实有个六品校尉叫高枳,急匆匆到了龙骧军在上京的临时驻点,又舍了些散碎银子叫人传话,这才请到了高校尉出门一见。
      大衡建国还没大肆分封呢,这个高枳便已经是六品校尉了,姜长津觉得小冉儿眼光着实不错,又年轻又有能力,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他越想越满意,在门口吹了一炷香的冷风,等到姜长津真正见到“高枳”,着实怀疑了一番小冉儿的审美。
      在祁幽草的描述中,高枳应该是个十七八岁与小冉儿年龄相当的少年郎,既然能叫小冉儿念念不忘必定相貌不凡,至少也是个五官端正吧?
      高枳站在那里,五大三粗便罢了,还长着满脸的胡髯,一开口说话满是武将那种不拘小节,说着夹生的官话,带着浓浓的桑阳口音,他扯着嗓子问门口的士兵,“是谁找我?”
      姜长津忙安慰自己说,兴许他就是十八岁呢,常年打仗风吹日晒的显得老些也是有的。
      人最重要的是人品,小冉儿看得上的人必定有他的长处,说不定他还是个不可貌相的人呢。
      “真是忙得脚不沾地,怎么还有人找?我一会还要进宫去……”
      高枳四下张望,很是不耐烦,由于太子薨逝,他胸前别着一朵孝花,孝花小巧迎风颤抖,混合着他的彪悍,又有几分猛虎细嗅蔷薇的别扭的温柔。
      门口替姜长津通传的小兵指了指大门旁立着的姜长津,又笑着打趣了几句,“高校尉您人面儿广,在上京还有熟识呢?”
      高枳慢慢走近,他警惕地看着姜长津,面白无须,一团和气地拢着衣袖,正冲他赔着笑脸。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于是他又仔细想了想,的确是不认识,他拧着眉问姜长津:“是你找我?”
      姜长津虽然打心眼里没瞧上他的外貌,但一想到是干女儿心心念念想着的人,怎么着也得问个答案回去,于是赶紧上前打个千儿客气一下,“高校尉,你不认识我,我是受祁家所托过来的,就说几句话,实在耽搁不了校尉多长时间。”
      祁家?
      高枳一头雾水,“祁家?有什么事吗?”也不认识啊。
      姜长津指了指不远处的茶摊,他来前就看过了,那茶摊虽然设在路边却生意惨淡连一个客人也没有,倒是个谈话的好去处。他说:“不如请高校尉借一步说话。”
      高枳心里骂了句见鬼,老子忙得撒尿的时间都没有,哪有空和你坐下来慢慢闲聊?他大手一挥,“既然只有几句话,那就在这里说吧。”
      姜长津心中膈应,却也只好应承。
      他斟酌着词汇,生怕一开口唐突了这位未来姑爷,“祁家托我来问一问校尉,近来身体可好?可都复原了?”
      战士哪有不受伤的,高枳猜他大概说的是自己从前的旧伤,于是哦了一声,“一点小伤,不碍事的,早已经大好了。”
      姜长津点点头,老实说这么站在这里问话的确有些尴尬,他搓了搓手,“这次来主要是想问一问高校尉,家中可有妻室?”
      “你问这做什么?”
      高枳顿时觉得此人无礼,他又不认识他,怎么一上来就问他有没有家室?
      他还没有回答,一旁守门的小兵却随时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自然听到姜长津的问话,议论高校尉居然有这等艳福,一到上京便有人上赶着来说亲。
      “难不成是与高校尉说亲?”
      “高校尉这是何等艳福?叫小的们好羡慕啊。”
      他们实在忍不住,于是爆发出一阵笑声。
      军中男儿说话都不讲究,高枳回过头骂了几句,叫他们噤声。
      其实高枳听到他们的话,也是疑惑的不行。他在桑阳娶过妻,儿子也已经四岁了,可近来的确没想过在上京再娶一房。
      姜长津只是微笑,循循善诱:“高校尉只需如实回答就好。”
      他自己心里此时更是疑惑不已,“我老婆孩子都在桑阳,过不了多久我便要接他们过来。”
      姜长津心中凉了半截,倒也松了口气,他无奈地点点头,“那便罢了,咱们两家往后常来常往,如果高校尉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只管上祁家知会一声便是。”
      幽草果然还是看人挺准的,这高枳是军中出身,果然毫无礼数,说了半天居然半句未提小冉儿对他的救命之恩,看他一副想赖账的样子,往后两家估计也是不会来往的。
      姜长津问完话,朝高枳作了揖,默默地转身走了。
      回去和小冉儿说清楚,既然人家有妻室,便不能勉强。
      他叹了口气,小冉儿自幼伶俐可爱,从前有海拉人上门来说亲的,他们不愿意和异族结亲,又恨海拉人是不共戴天的仇家,便统统都拒绝了,现下想遂了小冉儿的愿,有了想结亲的人家,人家又有家事,也罢,再不济小冉儿也不能与人做小。
      他边走边翻来覆去盘算,该怎么劝慰小冉儿,就说人家夫妻恩爱,高枳不愿意舍弃发妻,叫小冉儿别惦记着了,也不能说得太绝情,免得伤了小冉儿的心,等开了春儿赶紧寻个殷实的人家将小冉儿嫁了。
      幽草说,小冉儿不就是喜欢高枳那张脸吗?他原以为高枳能有多俊,至少得是惊为天人的那种,如今亲自见了觉得也不过如此,按照这个标准的话,上京比高枳好看的那还不是一抓一大把?
      恩。姜长津边走边合计,男方家庭人口简单,殷实一些,最好还长一副好相貌,要找个比高枳英俊简直太容易了,到时候小冉儿成了婚,再往后有了孩子,便也不难过了。
      高枳送走了姜长津,只觉得莫名其妙,他的确不会和他来往,因为姜长津说了半晌话,高枳根本不知道他说的祁家是哪个祁家,常来常往他该往哪里去……
      门口的守卫还在打趣他艳福不浅,高枳却厉声骂道,“二公子才走了,就算旁人有那心思我也不能答应,难不成我是那种贪图享乐之人?”
      他口中的二公子便是刚刚薨逝的二皇子,士兵们想起宫中正在办丧仪,一个个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却有胆大的提醒他:“高校尉,您错了称呼,是恭明太子。”
      是。
      高枳愣了片刻,那个智勇双全的二公子已经不在了,文书刚刚下发,他才刚被追封为恭明太子了。
      风吹到脸上割得生疼,高枳搓了搓脸皮,心里骂道,上京的冬天真他妈不是人呆的,气候也不好,皇帝一到上京便丢儿子、死儿子,这上京与步家八字还真不对盘。

      回到花涧坊,姜长津又与祁幽草细细合计了一番,力求委婉的告知小冉儿高枳已有家室这件事,斟酌了半天,这才找小冉儿谈话。
      一见到姜长津,小冉儿便立刻扑上来问:“干爸爸找到高枳了?他身子好些了吗?”
      姜长津心中一凉,这家伙果然心里还惦记着呢,他忙笑眯眯地回答,“他好着呢,干爸爸瞧着他身强体健的,大概是已经好完全了,就是近来国丧,他太忙了才没来看你。”
      小冉儿点点头,面上顿时泛起红云,“我就知道是这样。”
      她关心的问题一是高枳伤有没有好完全,二是什么时候能再见到高枳,她理解的姜长津的意思便是,高枳等忙完这阵子便会来找她了。
      祁幽草听他说着与方才商议的完全不同的话,赶紧瞪了他一眼:你说的话怎么还拐了弯?你这样说,小冉儿她能死心吗?
      她赶紧将姜长津往后拉了一步,牵着小冉儿在暖炉边坐下,笑着问道:“咱们小冉儿最是心善,平时看见猫儿狗儿受了伤都要心疼半日,如今是个活生生的人啊,多关心些也是应该的。”
      “不是的,阿娘。”小冉儿拂开她的手,一本正经地望着她的眼睛,“高枳与它们是不同的,我关心高枳是因为我想关心他。”
      祁幽草:……
      小冉儿不理会她的表情,又拉过姜长津的手问东问西,“他还咳嗽吗?干爸爸没问问他想不想吃梨,他说他们打仗的时候连吃块馒头都是奢侈的,吃梨更是想也不敢想。我想买些梨给他送去,可以吗?”
      姜长津望着她的眼睛,一说起高枳那眼中满是期待,与之前的死气沉沉相比,实在是灵动了不少。
      他再次违心地点点头,“你想送梨?也不是不行,只是干爸爸觉得送梨不太好。”
      “为什么?”
      “因为‘梨’字同‘离’音,干爸爸觉得这个意头不太好。”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什么,一张嘴就是生搬硬造,却又硬生生在祁幽草的怒视下将话头拐了弯,“他们都是英雄,咱们崇敬敬仰都是应该的,可咱们得分清楚,这到底是崇敬还是……喜爱?”
      小冉儿愣了一愣,脸忽的一红,“干爸爸这是什么意思?”
      祁幽草这才插嘴道,“小冉儿此刻就我们三个人,你跟阿娘和干爸爸说句实话,找到了高枳,你有什么打算?”
      小冉儿心砰砰直跳,她想干什么?
      有可能他给她下了什么蛊毒,她一刻看不到他便心里难受,她想把高枳绑回来关在房间里,就像之前那样,好让她日日夜夜、睁眼闭眼都能看到他,因为他那一挂的长相,实在是长在了她的心坎上。
      “我想……”
      她还未说出口,祁幽草便又问,“若他心中有别的女子,或是他家中已经有了妻子,你又有什么打算?”
      已经有妻子了……
      或许阿娘说的不是假设,小冉儿求助似的望向姜长津。
      姜长津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那副犯错的表情,似乎没有打听到小冉儿期待的答案是他的错。
      其实她觉得不太可信,高枳年龄还小呢,可恍惚又记起他昏迷时叫过一个名字,似乎叫什么“元淇”的。
      当时他拉着她的手叫“元淇”,她没太在意,如今想想,会不会这个元淇就是他的意中人,他病时昏迷中认错了人,以为小冉儿就是元淇。
      她虽然嘴硬不说,可脸上慌乱的神情却出卖了她。
      小冉儿顿时气得想摔东西,狗东西,你心里有人,为什么要对我笑?!
      祁幽草一点一点在她背上替她顺着气儿,一边循循善诱,“咱们身家清白,不是那起子狐媚子,也不做别人的外室,若是被人骗了,便该及时醒悟,该抽身便抽身,免得日后追悔莫及。”
      阿娘这话的意思……
      小冉儿仰起脸,她想姜长津一定是打听到确切的消息,二人才会这样苦口婆心劝她,于是便问,“干爸爸见到他了?可打听清楚了?高枳……他已经成婚了?”
      终于还是要直面这个问题,她问得小心翼翼,却努力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
      姜长津见她眉目开朗,许是这几日又想开了许多,于是便对她点点头,“见到了。亲口问过他,又私下问了他身边的人,的确是在桑阳成过亲的。”
      他还有句话咽了没说,听说家里孩子都四岁了,十七八的人,孩子都这么大了,他怎么这么能呢?你说,这话说出来不是扎小冉儿的心吗?
      小冉儿听见胸膛里有什么东西“咔嚓”碎掉的声音,一切都对得上了,他和那个叫元淇的才是一对儿,他连昏迷时最舍不下的人都是元淇。
      她喜欢高枳,喜欢得坦坦荡荡,喜欢得很明确,可如果他已有妻子,她是绝不会插足的。
      她自嘲地笑了笑,也对,像他这样俊朗的少年郎君怎么会只有她一个人惦记呢?
      “这样啊。”她一低头为自己可惜了片刻,再次抬眼时便看见祁幽草皱着眉,她安慰祁幽草,“阿娘莫要担忧,我不过就是见他长得俊些,想多看几眼罢了。如今晓得了他是别人的夫君,我也该收起我的心思,免得叫人家妻子知道了嫌恶我。”
      祁幽草点点头,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说出来怎么这么难听呢?
      小冉儿拍了拍她的手,慢慢站起身来,“他既是别人的的夫君,往后啊,我就不惦记了。”她无意识伸手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早知道把他画下来了,他那么好看,往后我可捡不到第二个了。”
      她虽然在笑,眼中却有淡淡的惆怅,像是赌气一般,“下次!下次再救人我先问问他有没有妻子,有妻子我便不救了……”
      祁幽草想起那少年的模样,与小冉儿站在一处倒真也般配,她难免觉得可惜,说道,“你这不是救人,你这是给自己捡夫君呢。”
      小冉儿笑了一笑,算是吧,她瞧见高枳的第一眼可不正是存着这样的想头吗?
      可她也算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扬扬眉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还画下来挂在卧房里?”姜长津想起高枳五大三粗、满脸胡髯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将他的画像挂在卧房里,半夜非吓得尿床不可。
      他没好气地说道:“还不如买张张飞像贴上便是。”
      说完祁幽草和小冉儿齐刷刷回头看他,眉间拧出一个清晰的问号,他自己先呵呵干笑了两声,到底也未说破,可彼此都在怀疑对方是不是审美有什么问题。

      过了二月二龙抬头,再往后的日子,春暖花开,整个上京便渐渐暖和起来了,街上的人也多了,不论是商贩还是上京原本的居民,都渐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整个国家正在慢慢恢复商贸生产。
      街上治安好了,祁幽草才敢放小冉儿出门,不过她出门时必须得有祁纨跟着,小冉儿觉得阿娘要么是怕她去找高枳,要么是怕她脑子一热又捡个大活人回家去。
      她才不是那种厚颜无耻的人,她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干爸爸都说了高枳有妻子她自然是不留念的,只是偶尔夜里想起来,没能将那张脸“据为己有”倒真有几分遗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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