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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 66 章 ...

  •   祁幽草正拉着小冉儿上上下下打量,母女俩眼角都还挂着泪,祁幽草口中絮絮叨叨:“老天爷这么多日不开眼,也不知道今日怎么就突然发了善心,叫你回来了?你没事吧?!果真没事?可别为了叫阿娘放心便哄阿娘。”
      小冉儿放下她的手,轻盈地转了一个身,誓旦旦说道,“果真没事!阿娘,我在宫里一直都是好好的,吃得好住得好。干爸爸时时都能看到我,也时时出宫,难不成他没说吗?”
      “除了阿娘亲眼见着你,其他人说的,阿娘一个字也不信。”
      祁幽草眼中含着泪,不是姜长津没说过,只不过她总是担心姜长津是被皇帝威逼,被迫着说出小冉儿还好这样的话。
      祁纨见她们站在灯下说个不停,埋怨说,“阿娘!怎么叫小冉儿站着?咱们坐下谈吧!”
      小冉儿忙拉着祁幽草在炕沿上坐着,自己则坐在她的身旁,亲亲热热依偎着,祁纨见二人欢喜溢于言表,自己心里也欢喜。
      才刚坐下小冉儿便开始使唤他,“哥哥,有吃的吗?随意什么都行。”
      祁幽草忙答道,“有的有的,刚烧的开水,叫你哥哥给你冲藕粉粥,今年的新藕磨的藕粉,知道你喜欢,早早地便替你备下了。”
      说着又要起身去帮忙,她刚一起身便被祁纨按下去坐着,祁纨说道,“阿娘你且坐着吧!好好陪小冉儿说话,有什么事便叫我去做就行,难不成害怕我找不到家伙式吗?”
      看见步沨一言未发便走了,祁纨心里实在有些担心,又不好开口询问小冉儿。
      只得一面听她们说话,一面取出柜子里的糖式和糕点一一摆在桌上。
      虽然不多,但都是小冉儿以往爱吃的,都是祁幽草叫他常备着的,就是防备着小冉儿有一日突然回家来。
      小冉儿忙取了一块绿豆酥吃起来,吧唧吧唧,不住地点头,还是原来的味道。
      祁幽草却不放过一点时间,望了一眼黑漆漆的门口,急急又问道,“怎么这么晚回来?你怎么回来的?”
      小冉儿咽下酥饼,面上淡淡一笑,虽然是在笑,可嘴角却咛着一丝惆怅。
      “是步沨送我回来的。”
      步沨?!
      她再次望向门边,眼中顿时写满疑问,“他人呢?怎么没进来?”
      祁纨手上动作未停,低低地答了一句,“我见他出去了,似乎往坊门去了。”
      哦,小冉儿有一丝忐忑,可别是因为她怠慢了他,他生气了吧?
      唉。算了,此刻见到阿娘的喜悦掩盖住了她心中的不安,步沨走了便走了吧,他走了岂不是更好?她就不用回去了!
      祁幽草惊讶道,“他也来了?他亲自送你回来的?”
      总也觉得不可置信,一听步沨也来了,祁幽草顿时也不安起来,原先是有一些怨怼,可此刻听说人在门外她又有一丝丝的慌张,毕竟对方现在是皇帝了,可是她得罪不起的。
      小冉儿点点头,“是啊,我们吵架了,他就送我出来了。”
      早知道就早一点和他吵架好了,闹一闹就能见到阿娘,早知道便早一点与他闹一场了。
      “什么?!”
      祁幽草心中顿时一阵惊慌,“吵架了!你做什么要和他吵架?!”
      她忧心忡忡,得罪了皇帝,这可如何是好?
      小冉儿倒不觉得有什么,方才在路上,她心里也是不安得很,可马车里他又很安静,渐渐的小冉儿便觉得好了。
      她倒是怪能粉饰太平,只要步沨没说自己很生气,那就是不生气。
      只是祁幽草担忧,她还得安慰一番,“放心吧阿娘,我们是吵架了,但是又和好了。”
      祁幽草在她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没好气道,“阿娘不是叫你好声好气与他说吗?我听说他脾气不大好,你可千万别惹急了他。”
      小冉儿瞪大了眼睛,“他是脾气不大好……”但对我也是蛮好的。
      她觉得祁幽草说得对,可又不完全对,她觉得很多事情自己不能光听别人怎么说。
      滚烫的开水冲入藕粉之中,藕粉变成淡赫色透明的胶质,再放入粉色的荷花花瓣,碗中的藕粉粥变得像块晶莹的粉色玛瑙。
      清逸的香味逐渐飘散出来,整个小屋内都弥漫着一种温馨熟悉的味道。
      祁纨一边搅拌,也是失笑,“你这一去便是一、两月,阿娘和我甚是担心,那宫里勾心斗角,也不知道以你的脑子能不能应付得来。”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怎么还小瞧我?其实我也怪想你们的,只是步沨很忙,那件事便一直拖着,我来不及说罢了。叫大家担心,是我不好。”
      其实,那日祁纨将小冉儿跟丢了不说,还被人当成混子揍了一顿,他不甘心,一直在街上寻找,后来回家祁幽草见他一身伤也不好苛责他,只是多日以来他一直内心自责。
      母子两听她句句不离步沨,只觉得心中膈应,相视一眼。
      祁幽草最关心的其实还是她到底有没有和步沨说清楚,又想到她在宫里那么久,或许又改变了心意也说不一定,一时不敢确定。
      祁纨端着藕粉粥走近,低声嘱咐,“小心些,烫。”
      再没有比祁纨更无微不至的关怀了,小冉儿小心翼翼接过碗,道了声谢便低头自己搅拌起来。
      祁幽草见她不说,又知她素来是个拖泥带水的性子,于是便压低了声音问她,“说清楚吗?”
      小冉儿歪着头吹着碗里的热气,略想了一想,“算吧!”
      又轮到祁幽草吃惊了,这什么叫,算吧?
      她忙追问道,“既然说清楚了,那往后便不再去那宫里了?”
      小冉儿想起好像步沨说过只放她回家一会子,见过祁幽草之后是要带她走的,那这……又算是没说清楚吧?
      不能叫阿娘担心,又不能叫步沨生气,她说话变得吞吞吐吐,“也许没说清呢。”
      见祁幽草作势要变脸,她立刻堆上笑脸哄道,“步沨是讲道理的人,待我也很好,只是他的事近来委实是太多了,又生病呢,我总是说这个不太好。”
      越是这样祁幽草越疑心,低低叹了口气,“你告诉阿娘,是你自己不想说,还是他逼你了?”
      小冉儿笑着摇摇头,舀起一勺晶莹的藕粉羹,刚要放进嘴里,又听见祁幽草自言自语般说道,“从前便是孤逆的性子,如今做皇帝了,该是越发肆无忌惮了!他没有逼你做别的事情吧?”
      别的……什么事?
      小冉儿满脸懵懂地放下勺子,婚事尚且没说清楚,还能做……什么别的事情?
      “咳!”
      门口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分明是不满地提醒。
      小冉儿闻声面色微变,放下手中的羹勺,先是冲祁幽草歉意一笑,随即才往门外看去。
      不知何时少年已然迈过门槛,他长身玉立,像棵白杨树一样挺拔在那里。
      他面容冷峻,也不知道祁幽草的话他听到了几句。
      祁幽草心中惊了一跳,望向祁纨,不是说她走了吗!?
      祁纨也觉得吃惊,不知他为何去而复返,只得扁扁嘴表示自己也未注意到他进屋来。
      小冉儿似乎看出大家尴尬,赶紧欲盖弥彰,“是陛下来了!陛下快进来吧。”
      步沨真是没好气,脸上当即便露出不悦。
      不过是转个身的功夫,怎么人人都在见缝插针地说自己坏话,难道真的是自己从前多行不义?
      祁纨和祁幽草这才回过神来,起身就要拜他。
      步沨却轻咳一声,摆摆手说不必拘礼,“深夜造访,是朕打扰了。”
      听他字正腔圆地咬“朕”字,小冉儿便知他在外人面前摆着架子,忙托起祁幽草,“阿娘还是坐着吧,陛下人很好的,陛下叫阿娘不必拜便不拜吧!”
      她脑子一转,回身托起刚刚冲调好的藕粉粥,端到步沨跟前,“饿了吧?我瞧你晚膳没吃什么东西,先吃点东西垫巴垫巴。”
      此话一出,步沨心中原本堵着气,只觉“咻”的一声消了大半。
      少女的眼睛亮亮的,步沨耳朵突然有点红,但嘴角却弧度细微地抿了一下,她就是心里有我!
      忽而又觉得心里委屈,她连他晚膳在宴席上没吃什么东西都瞧见了,可见她还是关心他的……
      他含糊不清“嗯”了一声,接过了碗,碗中是粉色晶莹的莲藕粥,一阵阵散发着莲花清怡的香气。
      抬起眼,见她特意取来软垫垫在椅子上,随后才引着他在椅子上坐下。
      还没喝呢,他心里倒先暖融融的,多会疼人啊、多妥帖啊!
      小冉儿一转身,露出一个歉意的笑,“你先尝尝看,若是喜欢便带些回去。”
      步沨依言尝了一口,吃在口中黏黏腻腻的,不甜不淡的,他不太喜欢这种口感。
      面对她的一脸乖巧和期待的眼神却叫他说不出“不好”的话来,他又吃了一口才点点头,“好吃。”
      祁纨和祁幽草见她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眼中疑惑不减,总觉得他们之间不简单,只是步沨面上冷清,母子二人满腹疑问却不敢言语,生怕触怒了他。
      三人侍立在一旁,步沨见状忙叫他们坐下,看祁幽草表情不太自然,想起刚进门时在门口听见她说的话。
      他能逼着小冉儿做什么别的事情?
      小冉儿听不懂便罢了,他自小在军营里长大,什么浑话他没听过?只是此事切及自身,他难免觉得难为情,只觉得耳根又一热,心里也臊得慌,忙掩饰地咳了一声。
      他一开口,“小冉儿……”
      才一开口,她就连忙贴脸上来,一笑起来如遇春风一般,生怕招呼他不周。
      他隐隐觉得她笑得奇怪,可碍于是在她家里,也不好多问什么,他顿了一顿,对祁幽草说道,“幽草姨放心,两宫太后顾念小冉儿的恩情,对她以礼相待,有朕在,阖宫上下都不敢薄待她。”
      祁幽草点头称是,说话也渐渐利索了,“只是宫里到底不比家里,她自小骄纵惯了,怕是受不了那些规矩。”
      她心中并不是怕别人薄待她,倒是怕步沨刻薄她。
      步沨摇摇头,“宫中没有规矩。”他抬头看了一眼小冉儿,释然一笑,“于小冉儿而言是最自由不过了。”
      祁幽草无话可说,“旁人且不说什么,只是她的性子,难免叫人觉得太软和了些,我怕她自己一个人在外不懂得周全自己。”
      这个倒是大家公认的,祁幽草说了半天无非是想让小冉儿回来,步沨如何看不出?
      他继续耐着性子说道,“她的性子好,大家都喜欢她,有朕在,更无人敢欺负她。只是朕这个人脾气却不大好……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留在朕的身边,遇见小冉儿是天注定的缘分,太皇太后有句话说得不错,顽石配上顽石,整天硬碰硬的,岂不是嫌命长吗?好在小冉儿性子妥帖,总能令朕收敛一二。”
      这样公开大胆的表白,他其实有一些紧张,手心中细细出了一层汗。
      他再三保证有他在,就不会有人欺负她,直到看见祁幽草眼中的疑虑变淡,无话可说。
      小冉儿心绪突然浮躁得很,他从没有这样说过,他是高枳也好,是步沨也好,都未说清楚过,她在宫里算什么呢?
      她突然很希望他能说清楚。
      可他只是转过头来,再次送了一勺莲藕羹入口,朝着她微笑时,眉目舒展如一副水墨山水泼开,无穷无尽蔓延到她心里。
      正当小冉儿愣神时,祁纨又端过来一碗莲藕羹,小声叮嘱道,“你也还饿着,快吃吧。”
      步沨一掀眼皮瞧见那碗中的晶莹剔透,心头顿时堵得慌,杏仁碎和山楂块堆得小山一般,看上去那一碗的用料似乎更足?
      不对……
      他不是生气这个,低头看了自己的碗,一时间食不甘味。
      就算再糊涂,他也明白过来。
      他方才满心满意的这一碗原本该是小冉儿的口粮,被他吃了不说,还自认为是小冉儿给自己冲调的,原来是自作多情了。
      小冉儿坐到他对面去,祁纨也是非要替她搅拌好了才抽身,又细心地递上手帕给她擦嘴。
      她吃得欢实,落在步沨眼里更不是滋味,心中恨恨地想,她在宫里吃东西可没这么高兴!
      他冷冷地放下羹勺看着她吃,耳边祁幽草在说什么,他全然听不见,这回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够周到了!
      怎么祁纨能想到的事,他就想不到呢?
      那便更不能叫她留在家里了,否则……
      他是这样想的,是应该速战速决将她带走,带回去放在宫里,两个人朝夕相对着,多少也能生出些情谊来,总好过她在家里被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她这样脑沟子浅显的人迟早被祁纨带偏。
      好不容易看着她吃完,见她擦着嘴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原本就心中烦闷的他十分“恰当”地开口破坏气氛。
      “今日已经很迟了,我们也该走了。”
      窗棂移开一条缝,小冉儿偷眼看了眼天色,早已乌沉沉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的确是不早了。
      可是她舍不得,他说看一眼,还真的只给她看一眼,这也没说几句话啊……
      祁幽草一听他说“我们”便知道不好,觑了眼他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暗道方才说了那么多全然白说了,他还是要带小冉儿走。
      见祁幽草颤巍巍站起身来,小冉儿知道不好,忙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来,“阿娘,你坐。”
      祁幽草却拂开小冉儿的手,她望着步沨,“既然陛下要走,我们也不挽留了。”
      步沨轻轻“哦”了一声,语调微微上扬。
      他站起身来,径直走到门边,停顿了一下。
      他直直地看着小冉儿,眼中情绪静静流淌,不喜不怒,只好似一条清幽的小溪。
      这件事原本是出宫之前是说好了的,小冉儿瘪瘪嘴不敢反驳,一来怕他反悔,二来又怕他迁怒祁幽草。
      步沨不表态就是最大的态度,她心虚不已,赶紧说道,“那……阿娘我也走了。”
      祁幽草却恨她没骨气,猛拽她一把,眼中怒火仿佛要喷出来,“与你何干?不许去!”一转头对着步沨,强扯出一个笑,“陛下只管回去,我的女儿我今后一定严加看管!”
      步沨歪歪头,嘴角是在笑的,可他的那双眼睛,如寒星一般没有一点温度。
      小冉儿见他不说话,又想起他今日在太后宫里时发起疯来也是这样一副表情,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心急得不得了。
      祁纨在一旁,一时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步沨眼中的志在必得,祁幽草寸步不让,他看得心惊,后背薄薄地出了一场热汗。
      “阿娘……”
      步沨突然朝小冉儿点头,“若你要陪你阿娘一晚,那我便……”
      “我不!”小冉儿赶紧放开祁幽草的手,踱步到步沨面前,一扬脸说道,“我跟你回去!我真的愿意跟你回去。”
      “不是……我的意思是……”
      她反应过激,步沨有点懵。
      小冉儿坚决地摇摇头,“我跟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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