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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 ...

  •   上菜速度也不拖沓,有的菜式精巧,元淇还没来得及动筷就撤下去了,总给人一种“给看不给吃”的错觉。
      若不是寄人篱下,她真的会忍不住吐槽,这个步沨他到底是穷还是抠?
      她没好气地看了一眼上座的步沨,真抠!都做了皇帝了,一道菜也只给一口,没有肉、连油珠子都没有一颗,搞得她吃了十多道菜仍觉得腹中空空。
      一瞥眼看身边的祁冉,正举着小叉吃着一块糖渍过的雪梨,元淇顿时有些尴尬,看着自己的筷子发呆,那块小雪梨她一口就吃掉了,完全没意识到碟中的小叉是可以配套使用的。
      “原来小叉给我是吃梨的啊……”
      小冉儿咬着雪梨,半边腮帮子鼓鼓的,满眼都是疑惑,“不然呢……”
      可是她为什么知道每一次呈上来的菜品和餐具是配套的,她也觉得很奇怪,祁幽草没有特意教过她,但她好像原本就知道。
      元淇望着她忍不住发出叹息,“你真好看,站着就很好看,走路也好看,吃东西也好看。”
      小冉儿微微红了脸,进宫之后秋潭也这么说过。
      后来她才意识到是因为祁幽草,阿娘是公主近侍,和公主一起自幼有教引嬷嬷教导,这些礼教和规矩早已深深刻在祁幽草的脑海里。而小冉儿跟着祁幽草生活数年,在她很小的时候,走路的迈步、点头的角度都是祁幽草细细教导过的,她早已经不知不觉中将宫闱的礼仪融会贯通了。
      元淇说这话是真心的,单纯的对另一个女孩子的欣赏,一种恨不得一直盯着她看的冲动,她想如果她不是元大姑娘,而是元大公子的话,她觉得她也会喜欢小冉儿的,是娶回家的那种喜欢。
      这一点上,她难得和步沨有了“英雄所见略同”的知己之感,但是小冉儿喜欢步沨,元淇早看出来了,尤其是步沨生病时她那副紧张的神情。
      虽然佩服小冉儿“敢”喜欢步沨的勇气,同时也对小冉儿的眼光表示怀疑。
      在小冉儿偷看了无数次步沨之后,坐在她身边的元淇终于提醒道,“别顾着看陛下啊!席间也有人在看你呢。”
      啊这个……
      她抬起眼睛,太后特意叮嘱元淇多食一些,由于小冉儿身份特别,也只是与她有眼神交流,元淇当然说的不是太后……
      小冉儿捂了捂脸,嗔了元淇一眼,“你怎么说这个……”这话题怎么偏得有些远了?
      她又不瞎,不是没瞧见那个叫步青文的时不时看过来,可她坐在步沨眼皮子底下,在席上身份又特别,席间那么多人都在看她,总不能一一回应吧!就只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身边的元淇突然默不作声,小冉儿觉出一丝诡异来。
      透过指缝发现一双银白的的靴子立在自己案几前,袍角翩然而动,一时只觉得靴子和袍子的颜色十分眼熟,她顺着靴子往上看,先是眼睛亮了一亮,随即又立刻结结巴巴起来,“步……陛下。”
      不知何时步沨离开了自己的位置,站在她和元淇的案几之前,俯视着她。
      步沨看她一脸错愕的表情,不禁觉得可爱,“吃食如何?可还吃得惯?”
      元淇视线在二人中不住来回,她这回想对着天发誓,她真不是瞎说,她真看得出来步沨对祁姑娘的确是不一样的,看见祁姑娘的时候,那双平日能冻死人的眼睛里居然看得见细微的光亮在流动。
      她突然觉得外面那些流言蜚语,恐怕都是真的……
      小冉儿赶紧点头说吃得惯,只见步沨冷冷地将目光转向元淇,他睥着眼不说话,似乎很不满。
      元淇吓得心“砰”地跳了两下,刚要回答说我也觉得还行,只听见步沨压低了声音说道:“还不让开?”
      ……
      元淇委屈地起身回避,敢情不是问她菜好不好吃!
      她算是瞧出来了,步沨这个家伙若不是要应酬那些亲眷,他是一刻钟也在那个位置上坐不住的,只怕是,早就觊觎元淇这个位置了。
      她心中恨恨骂步沨,身子却老老实实离开了座位。
      小冉儿却觉得又尴又尬,只能眼睁睁看着元淇起身,还好有太后瞧见这一幕,忙叫元淇过去“收留”了她。
      步沨抖了抖衣摆,步履悠闲散漫,这才满意地在她身边坐下。
      这事发生得太过突然,殿中其他人还未发现他们的陛下已经坐到窗边上去了,席间继续觥筹交错,为了配合先帝新丧的气氛,也为了不触新帝的霉头,大家默契地将谈话的声音降低下来。
      董双带着宫人过来,原本是打算替他更换碗箸,却突然被他叫住。
      步沨很高兴,“今日司膳是谁?”
      董双微笑道,“是金三品金司膳。”
      步沨当然不认识什么金三品银四品,只看到小冉儿吃得欢实,心中满意,便当着小冉儿的面叫董双嘉赏这个金三品。
      等到金司膳捧着这笔来得糊涂的赏银,心中不禁五味杂陈:从前在司膳坊做的膳食不好、上位至多是不吃或少吃,可前几日他费心费力为新帝做了碗冰盏子却被骂得狗血喷头,新帝说他穷奢腐化、铺张浪费……
      他很快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随即也想通了关窍:那冰盏子晶莹剔透,还用了水晶碗盛放,看上去是挺值钱的,陛下和太后一向崇尚节俭,难怪要骂他了。
      这回他特意将面点全部改了造型,将精细的面点全部都做成了粗粮糙饭的样子,可内里馅料不同,比如窝窝头夹着燕窝碎、土馒头沾玫瑰花露……这些东西造价却远比冰盏子更贵、做起来更费时费力。
      步沨一口未动餐食,只是看着小冉儿用了不少,他饶有兴致望着她,温声道:“你吃你的,我陪着你。”
      这话极暧昧了,他挤走了元淇令小冉儿不自在,只得放下小叉,两手一摊,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步沨一挑眉,“怎么不吃了?不必在意我的。”
      小冉儿苦笑不已,她也想不在意啊,可是大家都停止了窃窃私语,全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了,步家的亲眷们或多或少都竖起了耳朵,一看这架势她才明白,原来大家降低声调不是为了照顾步沨的情绪,而是为了偷听步沨的绯闻。
      步沨见状只是一笑,只见他端起更换过的酒杯,向步青文遥遥地举杯道,“青文,听你父亲说你近来辛苦,三叔父素酒一杯,敬敬你。”
      三叔父,什么三叔父……
      元淇见步青文被点名,丝毫没有同情之心,还发出“噗”笑声,被步沨眼风一扫赶紧收敛神色。
      小冉儿咬了咬牙,在场那么多人,他谁也不点,偏偏只点刚刚搭讪的步青文,很明显他什么都知道。
      呃不对,步沨刚刚说谁是谁的叔父?
      步沨明明只有十七,她赶紧再次确认步青文的面貌也不过二十出头罢了,这个辈分真是理不清……
      坐在远处的步青文本就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情况,一时还没搞明白步沨怎么坐到下首去了。
      他赶紧站起身来,面色有些难看,手中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唯唯诺诺叫了声陛下。
      “诶——”步沨却不同意,“今日这殿中没有旁人,你我叔侄之间怎的还如此见外?叫叔父还亲近些。”
      他步步紧逼,步青文整个人就像一只烫过水的大虾,佝偻着背,面皮红彤彤的,老实说,面对比他还小几岁的步沨,这声“叔父”还真有些开不了口。
      好在在步青文案几不远有个短须老者,老者微笑着替他解围,“是啊青文,你也该多敬一敬你叔父,往后若有你叔父用得着你的地方,你尽心尽力去办,总不要叫你叔父失望便是。”
      步沨笑道,“还是步汝大哥明白我一片苦心。”
      步青文咬了咬唇,“是,父亲。”
      他又自斟一杯,朝步沨举杯道,“叔父请满饮此杯。”他这回的神色便比先前自若多了,想来是一时间还未适应步沨做了皇帝,不喜欢步沨在他面前充长辈,后又不得不因为皇帝的权势低头的事。
      小冉儿微不可见侧目,不料被步沨捉个正着,他端着酒盏故意做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是了,从武你是不如朕了,你是步汝大哥的独苗苗,叫你出去历练也是不能的,但听说你的学问还不错,你也不小了,是该考虑考虑成家立业的事了。”
      成家……立业……
      步青文心头有点慌,他的视线看向步沨时一不小心又落在了小冉儿脸上,怎么这个场合说起这件事,似乎不太妥当。
      他又快速看了一眼步汝,面露难色,“父亲母亲年纪大了,青文想回桑阳尽孝膝下,至于立业成家……叔父是长辈,这件事情总要先做个表率。”
      步沨出于什么原因坐到了下首他不知道,只是怎么远远看过去,相隔不远的两人并肩坐着,怎么步沨和元家那位不知名的姑娘竟还有点般配的感觉?
      他的注视自然逃不开步沨的眼睛,再偷看时便被步沨捉了个正着,只觉得步沨眼中有着与他年龄不匹配的冷然,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短须老者正是步沨口中的“步汝大哥”,步汝赶紧说,“傻孩子,如今陛下正是用人之际,你能帮到陛下正是你的福分,家中什么老父老母怎么能比得过国之大事?”并同时用眼神示意步青文,赶紧接受步沨的“好意”。
      步青文不慌,他的老父亲倒是先慌了。
      这话咋听上去大义凛然,可小冉儿见元淇撇撇嘴,立时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对呀,十多年前步家举家从武,家中青壮不少都是战死的,怎么偏偏他这一脉从了文?元家与步家相邻,从一开始元淇看到步青文的态度就可以说明,她必是知道什么内情。
      步沨不置可否,“不急,你们且还有些日子才回桑阳,走之前予朕答复就好。”他顿了顿,“不过,桑阳不像上京,处处都是文人大儒,朕这样的资质却得了郑侞和杜锡这样的大儒指导,算得上是侥幸。”
      听到这两个名字时步青文眼中顿时有了一丝光亮,但很快湮灭下去。
      全场听到步沨自贬的话皆是静默,步青文亦不敢接话,只是默默朝他拜了一拜。
      小冉儿看着步沨侧脸,清瘦的面颊,浓密的眉睫,他的模样儿一如既往长在她的心坎上,不论什么时候都叫她觉得好看、无可挑剔,只是少年帝王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第一项:宴会的时候不可以乱窜位置……
      气氛略微窘迫,太后忙出声缓解,“是了,当初若不是先帝苦苦请求,两位帝师是无论如何不会教你的,也是怕砸了自己的招牌。”
      闻言步沨立刻面露不耐,如同一只被拔逆鳞的狼兽。
      太后随即又改口道,“好在皇帝资质天成,千聪万慧,两位帝师如今是十分满意的。”她回身看了看元淇,笑道,“这些你都是知道的,陛下难道不聪慧吗!?”
      元淇弯起嘴角一笑,微微欠身:若不是步沨诡计多端,家里怎么总是防贼似的防着他,防着他来要铠甲,防着他下圈套害阿爹……她真好难,既要回应太后,又不能得罪步沨,她好想就此失忆,一定将步沨小时候的事情统统忘掉才好!
      大家缓和地一笑,氛围一松,也七嘴八舌夸起步沨聪慧来。
      步沨三岁上下便能将《弟子经》、《千字文》倒背如流,缘由竟是因为步浅教他识字背书,常常写不出就暴揍他,为了避免挨揍,小步沨做梦吃饭都在背书。后来步浅不在了,他去了军营,再也没有人像步浅一样打他,读书这块儿也就自己松懈了。
      步沨不想提从前的事,他总觉得元淇和太后是个隐患,一来是知道自己太多的旧事,二来两个人都口无遮拦的,生怕她们俩说出什么来影响他作为帝王的威严,更怕影响小冉儿的判断。
      念及此,他不自觉低声道,“总觉得元淇留不得……”
      小冉儿心肝一颤,惶恐地去看他,他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叫小冉儿疑心自己是听错了。
      他看向小冉儿时眼中天真无邪,小冉儿心中愧疚,许是自己听错了错怪他,一时觉得他无辜极了。
      步沨僵着身子问,“还吃吗?”
      小冉儿摇摇头,“你似乎什么也没有吃。”
      步沨眉头聚拢,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略带愁容道,“来之前喝了一碗药,嘴里絮絮的,吃不下。”
      “倒是为难你了。”小冉儿望了一眼他桌上只摆的小碟原封未动,数量似乎也比旁人的少得多,“你今日觉得好些了吗?”
      她只是问了一声,步沨立刻微露喜色,案下的手也往她挪了几分,“你肯关怀我,我自然是好些了。”
      小冉儿一时语塞,目光有些躲闪,“我今日去了和光堂。”
      步沨心中说不出的欢欣,他懂她的话都堵在唇边,她是什么意思他真的懂,“我知道,不然你一定会先来看我。”
      她将话说得这样隐晦,他竟也能听懂……
      小冉儿沉默片刻,“才不是,我原本就是要去陪太皇太后的。”她又开始摇摆不定,她说过的,绝不抢在元淇之前向步沨表示关心。
      “皇帝人呢……”
      太皇太后原本一直和韩家的亲眷说话,不知聊到了步沨什么,一转头去找他,却发现皇帝的位置上空空如也。她眼神不好,云英姑姑一个劲向她解释“陛下在那边呢”,她耳神也不好,还在不住地问太后,“老三呢?诸位亲眷都在呢,他怎么这么早就离席了……”
      步沨只得站起身来叫了声“奶奶”,奶奶这个称呼,原先先帝还纠正过多次,如今先帝不在了,自然是他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了。
      太皇太后眯着眼睛瞅他,有些埋怨他坐得远了,“怎么坐那么远?你舅父正问你呢!”
      步沨脚下未动,心中却很反感,“问我什么?”
      韩家人是为先帝奔丧而来,在集英殿时便一直以先帝原配韩夫人的娘家自居,处处压续弦的柳家亲眷一头;奈何柳家原本在桑阳时门第就比韩家低,自家女儿的确是步成邹的填房,柳氏当了太后柳家人根本不需要去争,一直以来便没有反驳过韩家。
      太皇太后如今说的这个“舅父”正是先夫人的幺弟韩伯锴,说起来却是步浅、步泓的亲舅舅,虽然也在军中做事,实则与步沨并没有血缘关系。
      对方好像完全看不出步沨的不爽,见步沨终于肯将注意力从女人身上移开,赶紧满面堆笑对步沨说道,“是这样的陛下……”
      他理了理衣襟站起身来,朝着太后又一拜,可柳氏心头并不觉得妥贴。
      她记得这个韩伯锴,从前可不是这样的嘴脸,老二在时他是老二的正经舅父,一贯认定了老二要继承大统的,从来不拿正眼看自己和步沨的……只是自从老二离世之后,最近他的态度转变很快,几乎一夕之间就重新站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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