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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56 章 ...

  •   从前军营里,步沨手上握着情报,早已经将这些人的恩恩怨怨捋了个一清二白,谁家借了谁家的米,谁家女眷暗地里骂过谁家的儿媳,谁家狗下的狗崽是偷的隔壁家狼狗的种,诸如此类……
      彼时这些人一被对家使绊子,一被暗算,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步沨。
      因为步沨卖情报,他在龙骧军里名声本就不好,什么鸡毛蒜皮都要知道,又常常能从这些鸡毛蒜皮里搞出点真的情报出来。
      大家心里都厌烦他,面上又不敢得罪他,躲他和龙吟部的人都躲得远,嫁女儿这种事就更不敢了!
      杜锡和郑侞都是后来才到步沨身边的,对原先这些弯弯绕绕自然是不知情。
      老一辈的氏族,他们似乎并不在乎什么情爱缠*绵,只看中门当户对,看中婚配于家族的利益是否更大,在他们眼中,步沨是大衡第一人,的确是大衡女子首选的夫婿。
      杜锡道,“说起来大衡立朝以来崇尚节俭,除了必须的节庆典仪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活动,又逢先帝驾崩,朝中事项接二连三,上京的贵女们还没来得及见识陛下真容,否则……”
      他但笑不语,京中贵女美人不在少数,难不成陛下就非娶你女儿不可?杜锡见过元家大姑娘的,算不得天姿国色,顶多是清纯少女;他想,等陛下见过其他的莺莺燕燕,还能做到不变心那才是真爱!
      郑侞紧接着说道,“可我瞧见大家刚刚很是羡慕的样子,想必想与先帝做亲家的人不少。”
      眼见事实摆在面前,元绥一时嘴快,“他们倒是想和先帝结亲家,可他们看上的都不是那个……他们瞧上的是已逝的恭明太子……唉!斯人已逝,可惜了。他们倒好,现下却只叫我去跳火坑。”
      原来如此,郑侞心下了然,于是不再接话。
      最早从龙的那些人对先帝起势是有目共睹的,大家瞧女婿的标准自然是人品贵重,这些人不约而同都看上已逝的恭明太子,想与先帝结亲也是想把女儿嫁给步泓,至于先帝的小儿子、当今的皇帝陛下,似乎从没人考虑过。
      为什么不是步沨?步沨为什么口碑不好?可他做太子、做皇帝时又无人反对过,郑侞心中纳闷,不知道其中缘由以后能不能打听出来。
      元绥心中烦闷终于吐出一二,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对杜锡感到信任,只继续说道,“先帝生前就好比我的大哥哥一般照拂我,我看得出先帝对二位的信任,我是真不拿二位当外人,二位是帝师,想来是能与陛下说得上话的,能不能合适的时候替我周旋一二。”
      他求起人来并不遮遮掩掩,倒叫杜郑二人心下一惊:这算得上是交浅言深了。
      奉华殿就在内墙的那一面,晨光熙熙攘攘铺满金色的琉璃瓦,折射出一道道似有若无的光线,元绥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昨夜拜了一夜的菩萨,元淇的婚事可千万别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啊。
      三人前后脚进了外殿议事处,昨夜森严壁垒的架势摆出来,值夜的文官已是惊心吊胆了一整夜,好在终于有人进宫来,他们也有了主心骨。
      看到他们进殿,只觉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太傅……你们终于来了。”见元绥也在,又默默止住了话头,“……”
      文、武官之间向来是分派别的,他们欲言又止的样子,元绥知道自己不方便再听了,于是便默默走向殿门口的小内监处,请他代为通传,他觉得自己还是直接去见步沨好了。
      二人再回头看他时,只瞧见他略微臃肿的身躯正朝内殿的方向走去,斑驳的光影洒在他宽阔的背上,一时间竟瞧出了点“为人老父”的义无反顾来。

      步沨昨夜喝了大剂量的安神汤,自然一觉睡得餍足,醒来时觉得神清气爽,他的精神头是好的,只是夜里出了一身的臭汗,一早便沐浴更衣才觉得舒坦些。
      太后熬了清淡的菜粥,一面细细搅动,一面等他。
      高枳也在外殿守了他一宿,见他醒来终于放下心来,可仍是尽量避着他走,缘由是高枳心有余悸:他该不会记得昨晚上发生的事吧?
      步沨肚里清汤寡水没什么食欲,略喝了几口粥,终于想起来一件事。
      “我听见通传说元二叔来了,他那么早来干什么?”
      太后见他脸上不再像昨夜那样煞白,也放心了一些,“无非是为了元淇的事进宫来的,不碍什么事,你吃过早餐再去见他也不迟。”
      “元淇怎么了?她不是住得挺开心吗?”
      步沨当然不觉得自己召元淇进宫有什么不妥,他若是一开始就知道不妥,大抵是不会召她的。
      太后对元淇还是很了解的,若真是住得不舒坦,恐怕会主动要求回家去,“所以我叫你元二叔先去见元淇了,叫他们父女俩先唠唠。”
      步沨一挑眉,表情神秘,“串个供?”
      太后瞪了他一眼,“何至于那么难听?只是……”还真是叫他们两个先对对口供的意思,可她有些恼怒,“还不是因为你昨日没头没脑召人进宫来,如今是什么时候,召外臣之女进宫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分不清轻重吗?”
      步沨淡然一笑,重重放下手里的汤匙,“这般怎么了?我叫她进宫自有我的用意,母亲不要总是瞎猜就好了。”猜来猜去又猜不中,平白的瞎担心。
      太后被他气得胸中一噎,“我不猜我不猜!难道你以为我操心是因为我想操心吗?若不是你是我生的,凭你病不病的,我才不理你。”
      步沨本不打算顶撞她,便随口应付了两句,“是是是,母亲最关怀儿子。元淇的事我自有安排,母亲不要插手,也不要向外人言道,只做寻常对待她便好,免得坏了儿子的打算。”说到此处步沨眼中一丝寒光闪过,但很快恢复如常。
      太后见他不像是在说笑,反倒煞有介事,便不再与他攀扯,又问道,“那小冉呢?我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陛下若有别的打算,也早点告诉我一声,免得我坏了陛下的打算。”
      陛下?步沨晓得她又开始阴阳怪气儿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从未这样倔过,我能有什么打算,我也不知道。”
      一提小冉他就好像霜打的茄子,太后猜他多半是在小冉处碰了壁,便皱着眉头问他,“果真是吵嘴了?”
      步沨一愣,心中还在想太后如何知道此事,便听见太后已经开始喋喋不休数落起来,“哎呀儿子!你真是!你怎么好跟人家吵架?你不知道你自己寻个老婆多不容易吗?满城姑娘谁愿意嫁你……好不容易有个小冉这样的姑娘肯接收你,你怎么还好意思跟人家吵架?”
      步沨还在故作镇定,缓缓喝了一口粥。
      太后站起身来,当即将手一摊,“你父亲在时就说过,你这样的性子要在相熟的人家里找门亲事是不成的,他和我都不愿意拿着权势去压人家,逼着人家嫁姑娘;你的命硬,外面不熟不了解的人家我们就更不能去坑人家了。”
      步沨五官被捏成一团:……
      太后却毫无知觉,继续叨叨,“不如趁小冉还没有完全清醒,咱们再给她吹吹耳旁风,你也收敛些你的脾性,好好去哄哄她,趁热孝成亲吧!”
      热孝成亲?!
      步沨终于忍无可忍,他怒道,“敢情你合计了一晚上就合计出这么个计策?你倒是说说看,我‘命硬’到底是谁说的?外面那些人又是怎么知道我是天煞孤星的?一个个不愿意嫁女,你敢叫我娶小冉儿,若是她知道了我这个命格,她还敢嫁吗?”
      “……”
      太后一时语塞,脚下停顿,“不就是……时日一长,大家伙便都知道了。我瞧小冉是个好的,未必就会信那些流言蜚语……”
      步沨深深叹了口气,真是恨铁不成钢,“若你有一点藏得住事,元淇的事我早告诉你八百遍了,可母亲你自己偏偏藏不住事。我以往还以为母亲你只是心眼少了点,遇到大是大非,心胸、城府还是有的,如今看了,全然是我想多了。”
      太后听着不像什么好话,便没好气答他,“那可不……步家一大家子的心眼子全遗传到了你身上。”
      步沨对她的理论自是不可理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若是母亲在外社交时少说些儿子的坏话,儿子也不至于姻缘如此艰难。说我命硬也就算了,还说我性情乖戾,最后竟传的我是个喜怒无常、暴虐无道之徒……别打量我看不出,你们一见到小冉儿,便如同泼水一般将我往外泼,生怕小冉儿跑了似的。”
      他自认为自己的脸还是长得不错的,可那些熟识的人家都不愿意结亲,早些年也是,传他命硬也就罢了,后来恭明太子薨了,他做了太子,陛下崩了,他又做了皇帝,“命硬”这一条算是彻底坐实了。
      可性情乖戾,他不觉得,他可要看是对着谁了……
      太后其实心里是心虚的,觑着他的眼色,顾左右而言他,“龙吟部整日无事可做吗?夫人之间那些鸡毛蒜皮的事,他们打探这些做什么?”
      步沨:……真是惯会倒打一耙。
      他胸中气闷,“龙吟部做什么无需你置喙,你只需少管一些闲事便罢了。”
      太后无话可说,他不想让人插手的事旁人也一贯插不了手,只得讪讪。
      见他并未进食多少,又问道,“你如今好些了吗?”
      步沨点点头,身子不发热时他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只是不晓得这身子什么时候又不对劲,他随即又叹息一声,“昨夜吓到你……了吧?”他似乎这才想起一个人来,“小冉儿呢?”
      太后眉心微动,复而一笑,“施太医的医术我是信得过的,他说你没什么大碍,我便也是放心的。只是昨夜那个阵仗吓坏了小冉,一直流眼泪来着,后半夜见你安稳些了,才好不容易叫她歇息去了。”
      云意已经连夜将事情了解过了,又回到奉华殿与太后细细分解了一番。
      此间爱恨曲折,太后竟一时无言。要说步沨也个真的倒霉孩子,原来他和小冉还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小冉一心想出宫,他便装聋作哑,只求能留下小冉。
      这一点其实太后也觉得奇怪,旁的不说,最初见到小冉时,她还在好奇宫里怎么会突然冒出个肤白貌美的姑娘来,原来是他小子仗势掳了人家进宫,还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倒是惯会掩人耳目!
      虽说明面上是于桑做的,可正常来讲,他一发现不对便该立刻送人家出宫去,更何况当时正逢先帝病危,可他偏偏没有,就说明这个事情很大的概率就是步沨本人的意思。
      太后有些不满,她不喜欢身边的人仗势做恶霸欺凌的事,尤其这个人还是她的儿子,尽管她知道云意已是斟酌着词汇向她汇报此事,可仍是气得她想将这个逆子暴打一顿。
      “她从前并不爱哭。”
      太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没听清楚,“什么?”
      步沨沉默了片刻,转过头看着门边的位置,她昨夜似乎就一直站在那里……
      步沨摇摇头,“没什么,我记得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我喜欢的小冉儿,她单纯得像一张白纸,没有炽热的爱、没有浓烈的恨,甚至连情绪起伏少有。
      她说的喜欢,也有胆量去不顾一切……
      可如今她好像真的犹豫了,她开始怀疑她做的决定,也变得不相信他,小冉儿的犹豫叫他变得也不坚定起来。
      见他皱着眉头烦恼,太后故意不问缘由,“有没有想过是你自己做错了什么?惹恼了人家小冉。”见步沨目光注视过来,她忙掩饰着说道,“你只说小冉变了,你该想想自己是不是也变了?你做的一切事情,她都知道吗?”
      “她知道那么多干什么……”很明显步沨在情*事上不怎么开窍,问道,“再说了,我能变什么?我对她从来都是有求必应,是独一份儿的好,我答应了要娶她,旁的女人我想都没想过。”
      “……媳妇儿是你自己选的,我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闹别扭,要不你自己再哄哄。”太后垂了垂眼角,“抢掳回宫”也是独一份儿,她不打算与他争辩,也不打算叫他知道自己查过这些事。
      步沨却觉得没什么好哄的,他感觉自己大致知道小冉儿不开心的原因,但又觉得莫名其妙,“她自由散漫惯了,就是不喜欢住在宫里,可我如今病了,若是如今叫她出宫,她能立刻就走吗?她不担心我吗?”
      太后想了想表示赞同,“我看她做得出来。”
      步沨:……你是想说我在她心里真的没那么重要吗?
      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和光堂的云英姑姑来了,云英一进殿便率先表明来意,原来是知道了步沨病着,专程过来探病的。
      “原是太皇太后知道元家大姑娘进宫来了,便想叫二位姑娘一起去和光堂陪陪她老人家,可昨夜派人去祥曦宫一问才知道原来陛下病了,太后娘娘为了照顾陛下宿在奉华殿这边儿了。怕太皇太后担心,陛下病了这事儿小人暂时没有告诉太皇太后,自己自作主张先过来瞧一瞧。”
      步沨不置可否,念及两位帝师还在书房等他,便与云英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他离开后,太后又与云英聊了几句,直夸她心细,“难得你顾念着太皇太后的身体,皇帝这边倒也没什么,太皇太后若是问起可以说如今已经好多了。元姑娘和祁姑娘昨夜都宿在却非殿,她们在宫中闲来无事,太皇太后要请便去请便是了。”
      云英也不多言,该瞧步沨也瞧过了,瞧着精神头也好不像是有什么大碍的样子,便领命回去了。
      太后劳累了一夜,又早起给他熬粥,统共只眠了一两个时辰,此时只觉得睡意来袭,哈着哈欠便也回祥曦宫去了。

      却说元绥先去了奉华殿,被挡了一道后又急冲冲到了却非殿,终于在后殿的厢房中找到元淇,彼时,她还蒙着被子呼呼大睡呢……
      她向来心大,没有什么真正的大事能吓得到她,就连前些日子先帝驾崩,上京城中各路势力突然剑拔弩张的架势也没吓到她,透过门缝瞧外面的士兵们,还和元绥打赌能不能打起来……当时还说,步伯伯死得早了些,也不知道步沨能不能应付这个烂摊子,没过几日,当上京又恢复了宁静,她也恢复了该吃吃该喝喝的生活。
      捏住她鼻子叫她醒来,元淇眯着眼睛认出是自己的老爹,顿时一脸不耐烦,嘴里含混不清的说道,“天塌下来了还是如何?这一大早的,阿爹到底要做什么?!”
      元绥赶紧去捂住她的嘴,“祖宗!别乱说话?你睡迷糊了不成?!瞧瞧你自己如今是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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