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5、第 55 章 ...

  •   元淇眼中一闪而过的疑虑令她一瞬间又心虚起来:话都嘴边了,顺便问问应该没有问题吧?
      “我阿爹能吃能睡,除了常常被我阿娘耳提面命,没什么不好的。”
      刚一说完,她就发觉话题被歪到了十万八千里外,她不是在说步沨吗?怎么祁姑娘问起阿爹,阿爹好不好的,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小冉儿,还是决定把话题偏回来,“其实陛下在做太子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很多事了,先帝病重时,他代行皇帝之职,安抚龙骧军旧部,分疆封侯,满朝无一人说他不是。我阿爹说,最难得的是他封赏时还一个不忘的将烈士遗孀补遗造册,势必要保障那些孤儿寡母日后的生活。”
      “喏!各地正在新建的‘慈姑堂’、‘先贤祠’也是陛下的意思,虽然是借太皇太后和太后的凤仪之名,却是他实实在在在做的事情,慈姑堂专收烈士遗孤,教化读书,或是愿意入伍历练的也都破格录取,先贤祠则供奉着龙骧军战死的先烈。”
      小冉儿见她说得兴起,忍不住插嘴,“似乎在你家附近便有一家。”
      元淇能对他的事如数家珍,她却一无所知,忍不住心中叹息,若说元淇对他毫无心意根本不可能留心这么多。
      “咦,你知道我家在哪里?”
      “呃啊……”她脑子疯狂地转了转,“敕封勇毅威王的时候,我正巧在附近,看见你和步沨在门口说话。”
      元淇微微气恼,“唉真是的,当时你怎么也不叫住我?”
      小冉儿不解,“为何要叫住你?”
      虽然一早便知道自己也是元家人,更知道敕封的是她的亲爹,可她不能承认这种关系,所以她宁愿不知道。
      再说了,步沨和她有说有笑,难道她当时好意思上前来攀认关系吗?
      元淇笑得一派天真,“我想请你喝茶呀!自从金佛寺外偶遇,我便一直在想,你会是怎样一个姑娘?或是温柔善意、或是狡黠伶俐,你当时替我解围,我还没跟你道谢呢!”
      “我……这也没什么,倒坏了你们游玩的好兴致。”
      这倒是实话。
      “是他见不得别人游玩比他清闲,非要大家和他一样拘着才好。”
      元淇摆摆手,表示过去的事不去纠结了,“你可不知道!我被拘在家里闷也闷死了,那时你若是叫住我,咱们就能早一点成为好友,你若是肯来我家陪我,我阿爹阿娘一定会很高兴的。”
      “你想和我做朋友?那……你阿爹阿娘会喜欢我吗?”
      小冉儿心中五味杂陈,近在咫尺的亲情和血缘,她很难忍住不去触碰。
      “怎么不喜欢呢?我阿娘最喜欢那些说话温声细语的大家小姐们,平日说得最多的便是叫我‘贤淑文雅’些,生怕我在外跌了他们的脸面,你这样温柔,我阿娘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小冉儿忙摆手,她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也不温柔的。”她羞怯地瞄了一眼元淇,是什么会让她有这样的误解,“我平日也是上蹿下跳的,可这宫里规矩大,我怕惹麻烦,其实我憋得挺不自在的。”
      元淇:……这也是不可以说的。
      少女窃窃私语,夜深了也毫无睡意。
      元淇原是个大大咧咧的泼辣性子,纵使邵氏平日再如何教导,她都是一副不驯的样子,如今难得被小冉儿同化了一回,说话举止收敛了,还懂得安慰人。
      太后从内殿出来,见小冉儿终于不再是忧虑惊惧的样子,心里也宽慰许多。
      这些年她识人无数,也看得出小冉儿是个心境纯澈,她的世界单纯,尚未被外界的各种声音干扰,若当初遇上的是老二步泓,以老二沉稳内敛的性子定能护她安稳度此一生;可她遇到的是步沨,步沨性子孤桀,一根筋认死理,除了一张脸对外面的少女具有一定迷惑性,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温良恭敬都是装的。
      诶?她不该想到老二的,刚才才在儿子面前发誓说不再拿他和二哥做比较,怎么一出门就忘了……
      “咳咳……”她尴尬了片刻,将手放在了前来扶她的元淇手中。
      元淇关心地问,“娘娘,陛下如何了?”
      太后点头说好多了,“正睡着。”
      她明显地看见小冉儿肩头重重一沉,似是放下心来。她问元淇,“你要进去看看他吗?”
      晦气。元淇略显尴尬,“我笨手笨脚的,还是不要打扰陛下了。”
      太后问小冉儿,“你呢?”
      小冉儿摇摇头,“我也不去了,睡着就好。”既然元淇都不去,她纵使心中再担心,也没有冒人一头的道理,只得婉言谢绝。
      心中暗谙,若要说比心思,只怕元淇这孩子的心思更重一些,也懂得看人眼色,毕竟她母亲邵氏在军中是出了名的“圆滑”,元淇多年在她身边就算没有遗传也该耳濡目染了许多。
      不是说这样不好,场合不同便要做出不同的应对,只是她自认是个通达的人,弯弯绕绕太多,她算计不过,所以不喜欢心思太重的人。
      她的面前,装腔作势的人够多了,不需要一个个女孩儿们小小年纪就藏在面具后做人,还是小冉儿这样清清爽爽的性子更投她的契。
      当然,元淇主动问起的意思也不全是关心,一半是礼貌,一半是想回去睡觉。
      太后也心疼她们守候多时,便叫她们去休息。
      见小冉儿拒绝,元淇原先也是严辞拒绝的,可拗不过太后比她们更坚决,当即叫来殿外等候多时的秋潭带她们去睡觉,元淇这才“不情不愿”劝了小冉儿一番,两人终究是去了不远的却非殿。
      太后看着一步三回头的小冉儿和略显欢脱的元淇,脸上泛起一丝苦笑,终究不得不承认:元淇这孩子,有点心思,但真的不多;两厢一比,小冉儿并不掩饰对步沨的关心,可究竟为什么要和步沨争吵,是不喜欢步沨还是不愿意入宫?她猜不透。
      “云意。”太后深深叹了口气,“我瞧出来了,步沨如今一门心思扎进去了,可小冉那边总觉得不对劲,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一切是步沨一厢情愿?”
      这就糟了……步沨要用强,这可是不行的!
      云意却一撇嘴,“这就是你不叫我去打听的结果,如今两眼一抹黑了吧!”
      太后:……
      “怎么说你也是看着他长大的,难道我不叫你打探,你便真的就不闻不问了?”
      敢情皇帝胡搅蛮缠的功夫都是跟你学的吧,我想打探那也得在他身边安插得进人手才行啊!
      云意气恼却不敢反驳,终于感觉到她在关心儿子了,于是只抱怨了几声,“知道了,明日咱们逮着时机问问那个秋潭不就知道了?”
      太后迟疑了片刻,她仍是觉得这种方式不够坦荡,“问得出来吗?”
      云意没法子了,悄悄翻个白眼,“不然你以为董双会跟你说实话?到时候无非就是拿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打发咱们罢了。于桑倒是有几分滑头,只怕避起责任来更加滑不溜手。”
      太后无可奈何,终于点点头,“也罢,咱们问的是小冉的事,又不是问他的事,算不得干涉。”
      云意生涩地点点头,你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真的很难叫人不苟同。

      翌日一早,帝师杜锡便急匆匆应召入宫来。
      原本先帝驾崩是要辍朝一个月的,他头日进宫又赶上皇帝病了,原本是打算停课几日的,可一早宫里的内侍便来杜家传召。
      他一时还以为是小皇帝遇到什么紧急要务,急匆匆穿戴好坐着马车入宫,不知是清晨太早还是其他缘故,只觉得正街上安静极了,等他赶到宫门处时,发现同样应召的郑侞、路朝闻等人也正准备进宫。
      由于武官和文官官服不同,宫门内站着莫则佯、方见勇等人,远远的就能分辨出武官也正在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他意识到不对:刚才街上并非行人稀少,而应该是戒严了。
      他望向郑侞,郑侞正是一头雾水,两人交换着眼神:宫门戒严了,上京城内似乎也戒严了……
      两人心照不宣,猜想必是宫中有事发生。
      他们不动声色往武官的方向走去,那些跟着先帝征战的本就大老粗居多,吵架时嗓门也不小,擦肩而过时听见他们在议论:
      “你就嫁了吧!这是多大点儿事,由得你思来复去,你居然一夜没睡好?!”
      “就是!多少人想和先帝做亲家没机会,如今给你机会你还不赶紧抓住?”
      “皇帝登基第一件事就是给你升官,难道你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人群围住一个中年男人,正七嘴八舌劝着什么,杜锡辨认了一番,是前几日刚封了将军的元绥,一张脸皱得像冬日挂在屋檐上被风吹干瘪的地瓜。
      他们缓步走过去,靠近人群时步子放得更慢了一些。
      只见元绥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成不成,我答应过我老婆,元淇的婚事她来做主。”
      有人立刻谑他,“你如今已经将军了,要学会自己拿主意,怎么还畏首畏尾的?一会儿太后万一提起了,你先答应下来,到时候还由得嫂子说‘不’吗?”
      元绥都要烦死了,依旧摇头,“还是不成,不成……”突然他一个眼尖瞧见郑侞,忙叫了一声,“郑太傅!”
      “诸位,我有事找郑太傅,先走一步,先走一步。”他后背汗渍渍的,他第一次感受到先帝在大朝会时看着他们争吵的感觉。
      也不顾他们的阻止,赶紧朝身后的大老粗们拱拱手,脚下飞快的往郑侞他们走来。
      郑侞:……我和你不熟吧。
      先帝驾崩后,步沨除了丧仪和登基有关的上谕,甚至还来不及正式册封帝师,所以大家还是依旧称呼郑侞为太傅,细细算来,还真只提了元绥的官位。
      他拱了拱手,“郑太傅,杜太傅……”
      一大群武官在对面眼巴巴看着他走开,郑侞为人略死板,杜锡却早已看出元绥的窘迫,不好袖手旁观,赶紧一拱手说道,“元将军,正好我有事找你。”
      一滴晶莹的汗水顺着元绥的额角流下,他赶紧说,“那不如我们一道进宫去!”
      杜锡对视一眼郑侞,于是三人一同进宫。
      甬道两侧站着笔直的佩剑龙骧军,元绥身形在武将中不算魁梧的,三人并行倒也并不显拥挤。
      杜锡看了一眼元绥,虽离了那群武官脸上仍是一脸懊丧的表情,又听见他轻微地叹息出声。杜锡斟酌了片刻,终于发问,“元将军何事烦扰?”
      元绥抬起眼皮,一时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说。
      杜锡很是“善解人意”,见他为难忙说道,“不妨碍不妨碍,如果元将军觉得不妥便大可不提。”
      元绥受封大将军的圣旨是步沨直接给的,可之前他受封校尉时可是杜锡亲自上元家颁的旨意。大家同在朝中为官,他为人老实,时不时听闻杜锡协助步沨处理要务,打心眼里觉得杜锡是比他聪明的人,虽未曾交过心,但也是信得过杜锡的为人的。
      他叹了口气,眉宇间皆是为难:“不是我不想说,只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郑侞性子直些也藏不住话,刚刚远远地听了一耳朵,并未听得多真切,只是联系起曾经听过的一些旧闻,为人本就聪慧,此时便突然联想到什么。
      他轻咳了一声,“听到众人议论纷纷,元将军可是在为难家中子女的亲事?”
      元绥被人说中心事,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说来话长。”他脚下顿了一顿,“昨日小女应召入宫,我们夫妇两个半点消息打听不到,心中焦急。今日一早入了宫来,还未进宫门就被他们拦下……”
      既然都已经开了口,那便索性一起说了吧,横竖这两位太傅又不是傻子,元淇的事迟早是瞒不住的。元绥擦了擦额角的汗,“他们都知道我家里的事,一同取笑我,我心中实在烦闷又无处可去,便借了个由头跟你们一道走了。”
      郑侞猜得八九不离十,他干笑了两声:“难怪元将军一脸为难的样子,同僚们的热情的确是难却。只是儿女婚事有何为难?难不成……”
      杜锡适时地制止了郑侞的“猜想”,假意道,“郑太傅,若是元将军觉得不方便,我们便不要打听了,免得元将军为难。”
      郑侞赶紧识趣地点点头,两人眼神一交流:都已经猜到这个份上了,元绥说不说的真的无所谓了。
      元绥望着天,两侧的高墙笔直在天空中划出一道浅蓝色的沟壑,昨夜一夜未眠,他觉得今天有叹不完的气。
      两厢一对比,还真显得杜锡和郑侞比那群大老粗善解人意多了,人家文化人就是懂礼貌,猜得那么精准,问什么问题点到即止,既不为难也不挖苦他,他的事情倒是情愿跟杜锡聊一聊。
      “其实也不是不能对人言,只是我真不知道从何开口……我今日便是要去找陛下要女儿的,昨日那个内官说得不清楚,我也不知元淇因何缘故进宫,她可不能不明不白住在这宫里头。”
      他一开口就忘了邵氏的嘱托,邵氏知道他笨嘴拙舌,临行前再三交代,先得是自谦自贬一番,就说元淇性子顽劣不适合呆在宫里,为避免她在宫里闯祸,现下要将她带回家去。
      关于皇帝的绯闻,两位帝师都有所耳闻,只不过并不妨碍他在太子之位上大刀革新,整体瑕不掩瑜,又属于是皇帝的私事,便从不过问。
      郑侞点点头,果然与他猜得差不多,“是这个理,只是我昨日进宫时陛下精神不太好,听于内官说陛下前夜昏厥了一次,元将军一会儿到了御前说话可要小心一些。”
      皇帝晕倒?
      元绥面皮僵了一僵,突然脚下一顿,“那就更不行了……”
      见二人不解的望向自己,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他说不行并不是不愿意和蔼些说话,而是他听说步沨生病了,还昏过去……这才多少岁啊,就病成这样?一时间他觉得这个女婿更不能要了。
      他解释道,“我会小心说话的。”脑子里这才想起邵氏的叮嘱:音量尽量放低,身段尽量放低,实在不行就痛哭流涕,找太后吐苦水。
      杜锡年资老,在他看来步沨这个孩子还是很尊师重道的,读书也很有悟性,假以时日一定会是一位出色的君主。
      他缓慢踱步,一时怅然地想,儿子一向颓然不振,与儿媳也没有子嗣,他没有孙女,若是他有个孙女,倒是很愿意将孙女嫁给步沨。
      不明白为什么元绥不愿意嫁女儿给他,其中的缘由引人思索。
      郑侞比他率先一步问出了口,“陛下丰神俊逸,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少年英雄,朝中想与陛下攀亲的人想必不少,在我看来是位极好的女婿人选。元将军倒不必妄自菲薄,我还听说,陛下与元小姐乃是青梅竹马,这门亲事难道不好吗?”
      元绥仍然拧着眉头,生硬地摇摇头,有些缘由不方便说出口。
      但,龙骧军中人人都知道,做事不论做得多隐蔽,或多或少都有些把柄在龙吟部手里。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