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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   太后忍不住老脸一红,“你你你……怎可如此粗俗?!”
      小冉儿更是无语,他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回去睡觉”?这话半句真半句假,她是有择席的毛病,可她进宫也好几日了,除了昨夜他非要在她房间里凑合之外她每晚都睡得挺好的。
      云意姑姑听了也觉得皇帝说话太直,她远远地朝太后使着眼色,叫她不要又惹恼皇帝。
      太后这才意识到外面天色已晚,自己霸占着小冉儿不妥,便随意问了他边境的情况。她问步沨:“呃……你的事做完了吗?”
      步沨垂着眉眼,眼神中看不出波澜,“父亲早就料到穆白不肯服我,所以才会先册立我为太子,虽然时间仓促却在仪制上挑不出错来。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穆白不服却寻不到正经由头,自视有些军功便胡言乱语,传到上京,我还没怎样呢,倒惹得满朝文武不满。”
      太后重重地哼了口气,“穆白是拥护你二哥的。”
      步沨眼神冷冷的,谁不知道穆白是二哥一派,莫则佯难道从前不是拥立步泓的吗!?步泓若是还活着,就连步沨都是步泓一派,这真是一点儿不稀奇。
      只是步泓已死,步沨做皇帝已经是事实,穆白作为臣子便不该有别的心思。
      步泓死后他便颇有微词,只是那时候先帝还在,他不敢说什么;如今他却四下放出话来说“先帝、恭明太子死因有异”,他远在潜戎山这些言论倒是将他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只是苦了步沨成了众矢之的,暗讽步沨的皇位来得不够磊落。
      ——恭明太子死前步沨失踪,先帝临终前步沨天天侍奉在侧,这不是摆明了怀疑步沨下毒手不是吗?
      今日莫则佯在奉华殿足足骂了穆白一个晌午,骂着骂着步沨心中的气也散了,最后还得步沨去劝莫则佯息怒。
      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步沨反倒是无所谓,“日日嚷着军费不足要朝廷增加军费,我便削减了龙骧军其他三部的军费给他,莫则大叔对他军费飞涨本就有微词,如今,算是撞到莫则大叔刀口上了。”
      太后知道他的意思,“你能忍吗?”
      步沨冷冷地牵动嘴角,“我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他对我指摘不了什么,便只能私下使些小诡计,我有什么不能忍的?我不仅要忍,还得劝抚好莫则大叔他们,等忍到他天怒人怨的一天,总有人要比我先出手收拾他。”
      太后点点头,“我知道你与先帝早有应对,我便不多言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如今根基不稳,越是要忍、要蛰伏。”她看了眼一旁的小冉儿,倒也觉得安心,挥挥手叫他们回去,“你们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吧。”
      两人告退出了祥曦宫,却非殿距离祥曦宫有一段距离,小冉儿被“热情”的于桑推攘至步沨身后贴身的位置上,一前一后走着,小冉儿每一步都踩着步沨走过的脚印上。
      于桑他们则远远地落在后边儿,似乎是不敢打扰的意思。
      远处的宫殿间透出点点昏黄的灯火,在摇曳的树木间闪闪烁烁,夜风一吹,宫道两边的枝叶哗哗作响。
      两人一前一后,都没有说话。
      其实小冉儿觉得不说话也好,他不主动提潜戎山的事,小冉儿便不问,她无力阻止也劝慰不了,而且这种无力感越来越重,她和他就像两个世界的人,他想什么、做什么,她都触及不了。
      夜风吹过,她最后只能轻幽地叹口气,将遗憾都留在风里。
      宫中的小道消息传得最快,穆白在潜戎山说的话大抵已经传遍了整个宫廷,却非殿也不例外。
      步沨一行人回到却非殿,宫人们便立刻打起了十二的精神,一个个凝神屏气小心伺候,大抵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吧!
      这种情况之下,以至于步沨走错了方向也无人敢提醒,步沨闷不做声地走在前面,小冉儿想提醒他那边不是他的寝殿,可周遭的人都是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样子,她也懦弱地选择默不作声。
      入了夜渐渐变得闷热起来,蝇蚊都飞得很低,秋潭正在院子里熏艾。
      远远看见有人进了院子,不由松了一口气,想是小冉儿回来了,她试探着叫着一声,“姑娘?”脚下不自觉往门口走去。
      待到脚步声近了,等她看清楚来人的时候差点和来人撞上。
      她当即便吓出一身冷汗,怎么不长记性……这样高的身形,阖宫上下还能有谁?拿着艾条的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连忙行礼“见过陛下”。
      步沨没理她,径直往屋内走去。
      秋潭埋着头不敢看,随即一股清幽的蔷薇花香也从她鼻尖拂过,稍稍停顿后还是朝屋内走去,她这才知道,这个才是她伺候的姑娘。
      他们先后进屋去了,秋潭还在愣神,这是她能看到的吗?
      昨夜她被于桑带走她就挺不安的,今天整个却非殿都在羡慕她伺候了新主子,她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幽怨,她怎么会不知道今早陛下是从姑娘的房间里出来的?
      可她能说今晨扒拉开床帘时,床上不是姑娘而是陛下吗?这戏码就已经够刺激了,最后在小榻上找到蜷缩成一团的姑娘又吓了她一跳。
      她也是觉得奇怪,两个人连衣服都没解,合着纯纯地聊了一夜的天?
      是不会吗……
      于桑走到秋潭身边,面上带着一丝笑意,秋潭拿不定主意只得老老实实问道,“奉茶吗?”
      于桑瞟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骂道:“你怎么也没点眼力见?!这么晚了你去奉茶?还让不让人睡了?”
      被骂的秋潭不甘心,哼了一声,“到底是我没眼力儿见还是于总管没眼力见儿?如今到底让他们睡还是不让他们睡?于总管自己个儿琢磨去吧!”
      说完便用了挥了挥手中的艾条,吓得于桑往后连退了两步,于桑这才回过神来,直夸她有悟性。
      可到底也只是说说,秋潭明知道房间里有茶水,也不敢在这个时间去打扰,只是和于桑互相斗着嘴去了耳房。
      只是他们的猜测都是错的,步沨如今可没有想睡觉的心思。

      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忙了一天,步沨可不觉得累。
      这里虽然是小冉儿的房间,可步沨不走,小冉儿也不敢睡,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瞧到小冉儿怯生生站在门边上,难免又想起她今日的所作所为,心头觉得憋屈,一扬手便叫她,“你进来,我有话对你说。”
      小冉儿慢吞吞地走近,口中还是推辞了一下,“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说吗?”
      步沨坚定地摇摇头,“不能。”
      小冉儿拿手扇了扇风,吃吃地说道,“怎么这么晚了,这天儿还这么热?”
      步沨沉默着移开视线,他原本就不是想说这个,有件事一直压在他心口上,他不问清楚,大概今晚是睡不着的。
      他不回答,小冉儿觉得自己是自讨没趣。
      她小心翼翼摘下手腕上的玉手镯和发髻中插的发簪子,在房间里四下打量了一番,御赐的东西贵重,她想收起来却不知道该收放在哪里。
      步沨见她捧着首饰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说道:“太皇太后待你不错。”
      小冉儿尴尬地点点头,心中悄悄感慨,要是老太太不耳背就好了,她还是很愿意陪老人家的。她对步沨说,“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赏的东西太贵重了,要不然,还是由你收着吧!”
      步沨冷冷地看着她,面上没什么表情。
      小冉儿怕他多心,赶紧解释说,“你也知道的笨手笨脚的,我怕我弄坏了。”
      步沨睥着她,“既然是老太太给你的,你喜欢便收着,不喜欢便是扔了也不可惜。”
      “……”
      这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吗?
      小冉儿被他盯得无处可逃,面上红了一红,战战兢兢想,太皇太后和太后给的东西,就算不喜欢也得保管好不是吗?
      她赶紧将东西放在桌面上,还小心往前推了推。
      步沨心头说不出的滋味,她每一次无知无觉,眼神那么无辜,他却像是胸口压着巨石一块。
      将东西还回去的小冉儿心里坦然多了,看步沨的眼神顿时坦荡了许多,一对眸子在烛火下显得黑白分明,黑如乌墨,白如玉石。
      步沨又怨又气,白日里八面玲珑的小皇帝形象全然不见,满心愤怒汹涌上来,这委屈又该向谁倾述……
      她的性子就是这样淡然,对他做的这些事,在她看来都无关紧要吗!?
      他像条被牵着绳子的小狗,她拉一拉他便紧一紧,咬来最爱的骨头送给她,她却毫不在意,甚至想要松开拴住他的绳子!
      他无法描述这种感觉,他就像是一盆熊熊燃烧的火焰,孤独地自我燃烧消耗着,她就像块柴火被扔进来,他的火焰毫不犹豫地就立刻将她团团围住,可无论如何他也点不燃她,最后她告诉他她是块石头,点不燃的。
      小冉儿见他半晌又不言语,难免心中忐忑,于是便温声劝道,“你要是不想说的话,还是明日再说吧……”
      他眉宇间阴晴不定的,说道:“你过来。”
      小冉儿见他似乎没什么力气,知道他累了一天,只得迁就些走过去站在他面前。
      他坐在那里,眼中颓废得很,但仍尽力使自己保持温和,“小冉儿,我待你不好吗?好像从昨晚说要送你回去,你就很开心似的,你不想待在这里吗?”
      有这么明显吗?
      小冉儿垂下头,回想起自己的种种行为,这种小细节连她自己都没发现,怎么他全都看在眼里了,情况嘛,好像他正是他说的这么个情况。
      她赶紧扯了扯嘴角,“是么……”
      的确难以启齿,但能回家当然开心了,总好过在这里提心吊胆的住着。
      他又问,“我待你不好吗?你这么急着要走……”
      “好啊……”乖乖,他的眼神刀子似的砸过来,砸得小冉儿没有半点含糊,生怕慢了他要吃人。她赶紧解释道,“怎么不好呢?我在这里有你照应着,吃得好、住得好,还有人陪我说话解闷儿,大家伙儿也都待我很好。”
      一番好言好语下来,步沨僵硬的表情终于松动一点:好在她还知道自己吃住都是受他的恩惠,不算太没有良心。
      他想缓和一下气氛,于是朝她伸出手去,小冉儿却猛地一个灵机,吓得往后退了半步。
      步沨的手停在半空,“……”
      小冉儿尴尬地摸摸头,不好意思地朝他扯出笑脸:“……我以为你要打我。”
      见鬼。
      他也开始质疑自己,“我打过你吗?”
      小冉儿赶紧拨浪鼓似的摇摇头,“那倒是没有。额……”
      她咽了半句没说,缩着脑袋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可我阿娘说过,他们这些军营里的大老粗,脾气爆得很,打起老婆来可是不讲人性的,更何况如今步沨是皇帝,若动起手来她铁定打不过,只能咬牙受着。
      “那你怕什么?”
      步沨眼中几乎要喷火,口中一字一顿道,“老子从不打女人!”
      “是,是。”小冉儿猛点头表示自己完全相信他,随即对他笑了一笑:可是你的表情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哦。
      步沨整张脸顿时阴暗得像夏天的乌云布满天空,随时都会雨点落下来。
      她的表情就是不信……
      他随即又抚了抚心口,暗暗劝自己算了,从前与她对话就常常答非所问,一看她的眼神,他就知道她咽下去的半句必不是什么好话,可他却还在欣慰,好歹如今会瞧别人脸色了,好歹知道什么话膈应人不该说。
      太后说得没错,他文化不高,有时候说话就是很粗俗。
      这段时间和帝师他们在一起,学了些东西,说话也变得文绉绉,旁人都说他愈发有书生气了,可他知道,这些都是装的,他骨子里就是一个武夫。
      可就算鲁莽、粗俗,小冉儿从前也不会嫌弃他,她不是这样小心翼翼,她满心满眼都是他,一看见他就开心得不行,话痨似的拉着他问长问短,虽然偶尔脑子少根筋,可他却觉得他能包容她的所有,一辈子就当她是个小孩子宠着。
      什么时候开始她说话这么阴阴阳阳,吞吞吐吐,还会斟酌后发言?
      “我不是说过吗?你不要怕我,咱们的关系还跟从前一样。”
      他也意识到这种情况是从他身份改变开始的,他从一个无名小卒成了皇子,又成了太子,如今更成了皇帝,她畏惧、她害怕也是有原因的。
      能吗?小冉儿心里默默地摇头,大概是不能了。
      她发愣的样子直叫步沨看得心里难受,从她向太皇太后否认关系开始就一直心烦意乱的,总有种她在眼前他却抓不住的感觉,还不如从前她在花涧坊,他去找她时,她给的那种回应,坦率的感情,毫不遮掩的爱慕。
      纠结了半天,还是要问。
      于是他艰涩地开口,“我问你,今日在太皇太后面前为何要否认,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我过些日子……”
      她沉默了,眼睛也不敢与他对视。
      步沨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还是你生气我一直没有来看你?若你想要,我可以立刻上门提亲的。”
      “不不……”小冉儿惊慌地摇头,睫毛跟着轻轻地颤动,“我……不……”
      她小鹿般不知所措,这神情深深刺痛步沨的眼睛,他忽然屏住呼吸,心砰砰直跳,她想说什么?
      小冉儿别过身去,她极力使自己字句变得柔和一些,以免激怒他。
      当她再回过身来时,眼睛开始发亮,眼珠罩上了一层晶莹的东西,“我的意思是这件事不能急,还需要再斟酌。”
      他抬起眼,“斟酌什么?”
      明明很接近答案了,他怀着茫然的恐惧,犹如一个受伤的人当被接近时会本能地颤抖一样。
      他眼神伪装得十分坦荡,“这件事是在先帝面前说好的,太后一直知情,如今太皇太后也知道了,一切都交由礼部在办,缓不缓的,我们不能随着性子来。”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任何时候都像大漠的星空一般灿烂,可他却忍不住对那双眼睛撒谎,明知道不该半哄半骗、连带威胁对她说这些话,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得到的心。
      他很清醒,也很了解她,能猜到她嘴上说“缓一缓”,心里想的必定不是缓一缓这么简单。
      果然她整个人顿时泄了一口气,眼中满是失望,“可你是皇帝,若你开口叫他们缓一缓,应该是可以的。”
      他继续冠冕堂皇地说,“我也不行,天子一言九鼎,话已经放出去了,就算前头是条死巷我也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死巷……
      她面红耳赤,同时也失望极了,“可不就是死巷吗……”就连他也预见了他们的感情是条死巷,可为了信守诺言他还是坚持会娶她。
      她小心翼翼地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报恩才答应娶我的,我如今想明白了,这样对你很不公平。不如我们解除婚约吧,横竖我们的婚约当初也只是口头之约,你大可不必坚守承诺,这样的话,退婚以后我们还能做朋友。”
      步沨倒吸一口凉气,“……你要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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