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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   他面上却尽量表现得轻松,对小冉儿说道,“小冉儿,明日哥哥陪你去吧!”
      “是啊,小冉儿,叫你哥哥陪你去,他若要欺负你也好有个顾忌。”
      祁幽草十分担心她到时候措辞不恰当反倒惹恼了步沨,毕竟宫内宫外都传言的这位太子爷性子算不得太好。
      小冉儿眉眼中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哪里就要祁纨去保护我了?太子殿下也是通情达理的人,我与他说开了就好了,必不会为难我的。”
      祁幽草捂了捂额头,可就这一点,小冉儿从来不觉得他性子有问题,倒也是,他在小冉儿面前每每都是一副深情温和的模样,说话温声细语,任她有什么要求也都是尽力满足,旁人再如何说他是个孤拐性子,她也不不相信。
      祁纨是被步沨暗暗算计过的,就他那一句暗戳戳的“大舅哥”,祁纨至今气得咬牙启齿。
      他执意要去,小冉儿却不肯,最后在祁幽草的劝说下只好各退一步,先向蒋老板打好招呼,祁纨再在将遇春外等候,如果有个什么万一祁纨便赶紧进去借故带小冉儿离开。
      小冉儿觉得他们太过小题大做,依然是笑笑说步沨不是这样的人。
      夜里下了一点雨,急匆匆的洗礼了上京城,第二日一早小冉儿便觉得凉爽许多。
      盛夏开端之际,山川河流、花草树木都焕发出勃勃生机,去东市沿途的树长得十分茂盛,一棵棵撑起一把把绿绒大伞,一片片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绿得发亮。
      时值正午,天上的太阳很晒,街上的行人甚少,小冉儿便躲在树荫下行走,也知道祁纨在远远地跟着自己,她叹了口气,实在无奈。
      见了面该怎么开口呢?
      她斟酌着词汇,边走边自言自语:“待会儿说话可不能像兴师问罪,按理说他和元姑娘的事是在之前发生的,与我并无关系,所以我不能说元姑娘如何如何,倒是我自己,我的出现应该给元姑娘添了不少堵。”
      她暗暗在心中攀扯了一下关系,“若我真是元将军的女儿,那元姑娘就是我嫡嫡亲的妹妹,我和她谁嫁给步沨又有什么关系呢?倒是她身份更分明一些,和步沨在一起也少叫人诟病一些。”
      远远地便瞧见将遇春的招牌,日头明晃晃挂在天上。她长长呼出一口气,看着随风飘摇的招牌默然片刻,一场雨远远不足以降温,天儿又热起来了……
      幸亏上次步沨没瞧见最后上的两道菜,一个猪肘子一个猪下水,否则非笑话她不可。其实这样也好,还能给他留一个好一点的印象,免得往后想起她来,便只能想起一个啃猪肘子的小冉儿,那多难看啊。
      “叮叮叮叮……”
      身后传来铜铃的声音,马蹄声和车轮滚动声由远及近,小冉儿依然沿着路边的青石板行走,一想到与他告别之后便能再无心理负担,不觉地加快脚步。
      奇怪的是,马车却在她身前几步停了下来,赶马的小倌儿停好马车后便收起鞭子,回过头来对小冉儿微笑。
      小冉儿好奇地停下脚步,那小倌儿明明不认识,见了她便率先叫了一声“祁姑娘”,她心中猜想越发接近答案。
      果然车帘被掀起一角,露出少年清冷的侧脸,他的声线毫无起伏,“小冉儿,是我。”
      噢……是步沨。
      她眼中有星火一闪而过,眉心微动,很快抿嘴一笑,“是太子殿下啊。”
      他嘴角瞬间耷拉下来,皱了皱眉。
      她口中的这个称呼,他听无数人叫过,可就是独独未听她喊过,一瞬间和她距离拉得好远,只觉得别扭得紧,认定她这是在讽刺自己,眉间顿时轻染不快。
      小倌儿跳下马车,搬来车后的杌凳,示意她上车。
      小冉儿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将遇春,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仰着头问步沨,“不是说去将遇春吗?”
      步沨的表情很快松动了一下,他眼神的焦点此时此刻终于落在小冉儿脸上,嘴角终于扯出一个大大的、小冉儿熟悉的微笑,他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看着她,眼中疲惫又无力,那目光明明是朝着她看过来,却又好像并没有看她。
      她不知道步沨为什么突然改变地点,这叫她有一丝不确定,更在看到步沨漠然的表情后的确令她感到一丝丝的不安。
      她回头看,祁纨这时候并没有跟过来,她甚至来不及告诉祁纨她改了地点。
      他却闭了闭眼,不容反驳道,“于桑,请祁姑娘上车。”
      于桑抬起胳臂,“祁姑娘,请。”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迟疑了片刻便搭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虽然步沨神情有些奇怪,可这个叫于桑的倒是一直对她和和气气,她便不好再拒绝了。
      这不是太子殿下御用的马车,只是一架普通的乌顶盖马车,只有两驾,从外观看很是平常的样子。
      车厢内十分宽敞,有一个小榻可供人休息,底层铺了厚厚的软垫,三边有厚重的帘幕遮挡,帷幄厚重光线不明,这使得小冉儿一进车轿便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他今日没有浩浩荡荡带一大群人出宫,只带了这个叫于桑的,他们都穿着常服,小冉儿一时不好分辨于桑到底是军官还是内监,只得听他的声线来分辨,可于桑统共没说几句话,她一时也辨不出来。
      她有些不自在的四下打量,只有他们两个,车内不逼仄,却太安静了。除了偶尔传来于桑驾马和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他们几乎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和他分道扬镳的,此刻和他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反倒觉得有些尴尬。
      是很尴尬,还很不正常。
      步沨也在悄然看着她,刚才在东市祁纨为什么要远远地跟着她?是要防范还是监视什么?还好他带的人隐藏得够好,不动声色便将祁纨围堵住了。
      还有她刚刚叫他,太子殿下……
      步沨看她的目光渐渐变成探究,何止是今日,她拜托高枳给自己传口信的时候就很不正常,她就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根本不是那种会主动找他的人。
      他有一种被糊弄的感觉,也总算是从她主动找他的新鲜感中剥离出来,她一定是遇到什么事……
      步沨开始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她来了,似乎瘦了一些,双肩显得单薄,腰间的衣料也宽松了一些。不应该啊,饶是这样的酷夏,轻减了衣物也不该瘦成这样。
      他脑中这样想着,口中便无意识脱口而出,“你还好吗……你怎么瘦了?”
      啊……怎么问起这个?
      小冉儿赶忙侧了侧身,不想叫他用那样的目光打量自己,毕竟大家的关系可不像从前那样了。
      她拢了拢发,只是否认也不说别的,“我没有。”
      步沨却故意和她说反话儿,就只是想叫她开口说话,“是谁欺负你了?还是你家里谁故意难为你了?”
      “没有没有。”小冉儿生怕他胡猜乱想连累祁幽草他们,忙摆手解释说,“也许是天气热了,我不大想吃东西,所以瘦了一些。”她顿一顿,看了眼步沨,又自作主张添了一句,“多谢你关心了。”
      这是什么话?难道他关心不是应该的吗?
      他心里突然很不爽,倚在靠背上伸出双臂,向后掸了掸腰,有些慵懒地说道:“那也是他们没照顾好你。”
      他非要钻牛角尖,小冉儿难得和他拗,“说了不是嘛,阿娘和哥哥对我很好。”
      这话题可不能再聊下去了,她忙转移话题,“哦对了,你要带我去哪?”
      步沨淡淡一笑,唇边勾勒出一种遥不可及的飘忽,“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一笑起来很好看,小冉儿与他算是熟悉的,倒不担心他伤害自己,只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明约好了在将遇春见面,却在半道上改了行程。
      再想问他,却见他闭上了眼睛,神色安稳像是睡着了一般。
      也不知道他是真睡还是装睡,闭着眼睛,睫毛的影子落在脸上,整个人慵懒得像一只偷懒的猫。
      他五官本就生得有棱角,睁眼时总给人一种毅然之感,可他闭着眼睛又给人一种纯然的感觉,他就在这种不可折损和软乎乎的气质中来回,小冉儿看不懂,也不知道到底哪一种才是她认识的那个步沨。
      他整个人在靠枕上,像是要陷进去一般。
      小冉儿没有出声打扰,少年的眉目逐渐舒展开,气氛变得平和起来。
      她悄悄掀起车帘往外看,一丝凉意从缝隙中钻进马车来,此时的马车已经从东市出了城门,沿着泷江边悄然进发,远处的山峦如少女的眉眼,苍绿清浅……
      炽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路边的农田里有老农在劳作。
      这条路她走过很多次,她记得这个方向是去慈恩寺的难道他又要带她去佛前参拜?
      奇怪的是她总觉得有一道目光一直跟随着自己,可转头看他时,他仍是轻阖双眼,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她像沉进水里,快要窒息了,蓦地想起外界对他的评价:是个孤寡性子……
      这话祁纨说过,干爸爸也说过,可她不相信,因为她一直看到的不是一个孤傲的步沨,她相信自己的判断,也坚定地觉得自己认识的就是一个温润细腻的步沨。
      如今她开始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他的柔情温顺都只在她面前,或许他在别人面前和在她面前根本就是两种人格。
      他不说话的模样叫她觉得很陌生,小冉儿心里装着事情,无端端又想起记忆中的那棵雪松,生长在广袤雪原之巅,清冷孤高,绝世独立。
      他就是那一棵雪松,高冷又挺拔,却一直在吸引着她靠近。

      很快马车停在路边,于桑在车外回禀,威王祠到了。
      威王祠?
      她警惕性猛然间被拔高,心中擂起小鼓,是她了解的那个威王吗?不就是元绍将军吗!?步沨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步沨终于睁开眼,他掸了掸腰,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他说了句走吧,伸出手想牵她。
      她却别开脸装作没看见,连手也躲开了。
      一下马车,小冉儿顿时傻了眼,心情也放松了一大半,只有一块大草地,哪有什么威王祠?
      微风习习,环顾四野,这儿的确是去慈恩寺的半道上,山坡上的草地像一块碧绿的地毯展如今眼前,绿得像块晶莹的碧玉。
      她试探着问道,“来这里做什么?”
      步沨却叫于桑去拾掇马车,带着她往山坡的空地上走去。
      草地上一棵棵小草翩翩起舞,踩上去有一种湿润细软的感觉,她不是伤春悲秋之人,此刻却对践踏草坪感到不忍。
      山坡地的尽头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榕树,树?如龙,树冠如云,遮天蔽?,它向山岩的边缘伸展着它的臂膀,在草地上遮蔽出一大片阴影。
      步沨则带着她走到榕树阴影之下。
      午后的热浪沿着山体的曲线缓缓悠悠一浪一浪涌来,小冉儿后背渐渐出了一层薄汗,心里装着别的事情,对这些也不甚在意,根本无心欣赏周遭的风光。
      他也早看出小冉儿的心不在焉,却故意还若无其事地问她,“风光宜人,视眼开阔,我预备选址在此修筑威王祠,供奉威王衣冠,你觉得如何?”
      她心里不安又加深一层,不得不重新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片刻后才对步沨说道:“元将军阵前忠勇无双,又是战死的,你想立祠警示鼓舞后人是好的,只是元将军是大梁的将军,如今已经是大衡了会不会不太妥当?”
      他从没想过要试探她,他根本不管她知不知自己的身世,是元绍的女儿还是花涧坊的贫民女,于他而言他根本不重要,在他心里,她只是那个缺点心眼儿的小冉儿。
      可她言语有避讳,对建祠堂赞成却又抱有疑虑,步沨心下了然,她这是在尽力撇清了。
      他微眯了双眼,她不是一无所知,至少她了解过“威王”就是元绍。
      “无妨,他是汉人心目中的英杰,他手下的元家军更是龙骧军的前身,供奉他为战神当之无愧。”
      小冉儿微微失神,但却很快抿嘴一笑,“你说好就好。”
      树影婆娑,太阳的斑点落在她乌黑的头发上,步沨顺着她的发髻往下看,对上一双忧郁的双眸,他知道她一定有话要说。
      “太子殿下。”
      果然,她好像一瞬间释然了,望着他呼了一口气。
      步沨没由来的抵触,她的眼色告诉他,她接下来要说的绝不是什么好话儿!
      早知道今日便不该出来,他仓皇退了一步,顾左右而言他,“你还没有领悟到这地界好……陛下派礼部勘察过了,很快图纸便画出来,这里至少能建一个五进出的祠堂,前面刻画威王的生平,后面立衣冠像。”
      他扯起嘴角继续说,“我还寻了从前大梁宫中的画师,和元二叔一起将威王的模样儿刻画出来,到时候便能叫大家都看看威王的……模样儿了。”
      步沨很兴奋,他想说,你也可以看看他,他是你的父亲你也该好好看看,可理智却叫他生生将这半句话给压了回去。
      少女眼角似乎有泪光一闪而过,她低声应了是,依旧深深地望着他。
      她没有很开心,也不期待,可他是为了她才做的这些事,她到底知不知道?
      小冉儿最叫他欢喜的地方,是他们之间的心意,他们心意相通,他最得意的便是很多时候无须对方说出口,他们便能猜到对方想说什么。
      如今他也猜到她大概想说什么,突然觉得自己好狼狈,自龙骧军攻入上京以来他便不再有过这样的感觉,明知道她想说什么,却不敢正面迎上去,还试图逃避。
      她不说话,眼中的脆弱叫他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伸手替她拢了她耳边掉落的碎发,别着头瞧她,“别管别人说什么,你心中不开心只管告诉我。你告诉我,是什么人说了什么叫你觉得委屈了吗?”
      她赶忙摇摇头说不是,眼前却泛起一阵薄雾,步沨从头到尾都知道她的身世,却还拿她做元姑娘的替身,别人也就算了,可元姑娘是她的妹妹啊……
      在这样一个地方,这里将会建起元绍将军的供奉祠,她心中难过极了,和步沨的关系将叫她永远也无法面对自己的身份,无法面对元淇,更无颜面对将来会立在这里的将军雕像。
      他是铁骨铮铮的英雄,而她的女儿却没脸没皮破坏了妹妹的姻缘。
      他沉默了片刻,替她别发的手停在她的颊边,低喃道:“那是为什么?”
      其实他是想问,为什么要叫他“太子殿下”;为什么他兴兴头头准备着婚事,她却突然冷了下来;为什么一副灭情绝情的模样,为什么要叫人捉摸不透……
      她也难受至极,以为自己已经想得够通透了,见到步沨必能三言两句将事情说清楚,可谁知道见了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难道她真的这样下贱吗,难道这样不平等的关系、如此卑微的感情你也稀罕吗?
      她想高傲一点,快醒醒吧小冉儿,他绝不是你的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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