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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未出阁的小姑娘的心愿能有什么好稀奇的,无非是祈望将来嫁个如意郎君,人俊财厚,又温柔体贴什么的。
      他仰起脸,笑得得意。
      小冉儿点点头,曼声道,“八九不离十,这些话我天天在心里念叨,倒也不必特意跑到菩萨面前说。其实我许的愿,便是希望你今后身康体健,长命百岁。”
      听她说起自己,步沨眼中有些许兴奋,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多谢。”
      步沨当然知道她的心意,男人身体好女人才有福享,他的身子牛犊子似的,以后自然会让她满意,但那肯定不是菩萨的功劳。
      这是他在军营里常听到的浑话,已然挂在嘴边上,可一低头看她一脸纯然,他还是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可不忍心叫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玷*污了她。
      又走了几步,小冉儿倒是真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一回身,祁纨不见了。
      “我哥……”
      小冉儿话还没说完,便瞧见祁纨远远地站在下山的路口边,双臂环胸,冷冷地望着他们。
      小冉儿赶紧拉着步沨朝祁纨走去,一路埋怨道:“你怎么往这边走?也不说一声,我还以为你走丢了。”
      祁纨面无表情看着他们,尤其是步沨,拽着小冉儿的手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祁纨怒道:“说好了去红汇池喂锦鲤,不是该走这边儿吗?你们两个倒好,径直就往后山走,怎么叫也叫不住!”
      依他原本的性子,他还想添一句,“耳朵里塞了牛粪吗?”一瞥眼看着步沨身后那些精壮的护卫,这句话到底没说出口。
      小冉儿环顾一圈这才发现,从大殿出来见着步沨之后,她便一直心神不定,竟然径直带着步沨往金佛寺的后山走去。
      她不好意思地看了步沨一眼,“是我没注意。”
      步沨也不识路,自然不知道走错了方向,二人相视一笑。
      对着祁纨的臭脸,步沨也恍若未见,管他呢,小冉儿心里有他才是正经,没瞧见方才许愿都是自己吗?
      他这样想着,对祁纨便客气起来,“祁大哥别生小冉儿的气了,都是我不好,只顾着拉着小冉儿聊天。”
      祁纨瞥了他一眼,这话说的,他哪里是在生小冉儿的气?他分明是看他不顺眼罢了,被他这么一说,倒觉得自己真有些小心眼似的。
      小冉儿赶紧拉了拉祁纨的衣角,“不怪步沨啦,他又没有来过金佛寺,都是我的错。走吧哥哥,我们去喂锦鲤。”
      这样的小动作自然是亲昵的,步沨呼吸一滞,面对小冉儿的笑脸也只好错眼假装没看见。
      沿着曲折的山路慢慢走着,从一条曲折的小径走进去,不一会儿便能远远地看见池边石子铺陈雪白的小道,红汇池的池水被暖风一吹,如宝石般闪烁着柔和的光。
      池边佳木茏葱,奇花烂漫,一股清流,从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下,红汇池中一波一波的红色锦鲤游来游去,鲜艳的鱼鳞在阳光下忽闪忽闪,真像穿了一身火红的盔甲。
      小冉儿拿出祁纨准备的鱼食撒入池中,见鱼儿不理,又拍手引起鱼儿的注意,不过片刻功夫鱼儿便纷纷游了过来,鱼群在小冉儿脚下聚成一群,争先恐后抢夺鱼食。
      老百姓的日子都很贫苦,出来玩还能匀出一小撮馒头碎喂鱼已是很好了,偏祁纨给她备得多,她又撒得有技巧,鱼儿争相竞食,撒了半天也没完。
      步沨看着池边明朗的少女悠然自得,脸上挂着一丝浅笑,明明还没有老态龙钟,却想叫她一辈子都这样无忧无虑过活。
      假山后传来女孩说话的声音,“奇了,怎么鱼儿就那么听她的话?”
      这唤鱼的法子上京的人都知道,她自小便在上京长大,上京的一切对她而言如数家珍,所以能击掌唤鱼也算不得什么奇事。
      可是,假山后的人又说话了,“诶,是她!”
      谁?我吗?
      小冉儿抬头一看,正是刚才山道上遇到的那群小姐,这不是巧了吗!?
      她们并没有听从步沨的指令即刻回家去,反而中途改道来了红汇池,再次见到小冉儿她们也觉得意外,大概她们也没料到步沨也会来红汇池吧!
      原本只是觉得小冉儿唤鱼十分稀奇,待她们认出小冉儿,便知步沨一定也在附近。
      她们绕着池边的石径闲逛,除去假山能稍微遮挡自身,四周再无可遮挡的物件,她们也心知肚明,这样的狭径上终究是避不开对方的。
      只得从假山后走出,见到步沨完全是一副见鬼的神情,一个个别着身子走路,只差将“晦气”二字写在脸上。
      “三公子……”
      她们的神情已然没了一丁点出游的兴奋,一个个如同吃了死苍蝇一般。
      步沨见到她们也不欢喜,至少面上的表情不那么松快。
      他微微皱眉,冷声道:“我刚刚是不是叫你们回家去?”
      姑娘们慢吞吞围过来,若有似无的香气浮动在空气中,婉转清亮的鸟鸣声掩在影影绰绰的树丛花间,蝴蝶在欢快的上下翻飞,可气氛却明显冷了下来。
      没有人说话,元淇咬了咬唇,大家都顾忌他的身份,尽量不与他冲突。
      唯有芽儿仗着年纪小,又与他沾亲便大着胆子解释道:“大家都是才到上京,难免觉得稀奇,我们看过了鱼即刻便回去。”
      他才不想听谁的解释,只觉得她们在面前颇为碍眼,“有什么好看的?回去……不要叫我说第三遍。”
      芽儿碰了一鼻子灰,自然不敢再反驳,心中只怨自己今早出门时为何不看看黄历。
      元淇轻咬红唇,今日也是够倒霉的居然碰到他两次,也不晓得他说这些冷言冷语是不是故意针对自己。
      他带着的那个紫衣女孩倒好,石阶上施施然抖搂着鱼食,时不时还回过头看她们一眼……
      为什么步沨偏偏对她们严厉,那么大一池锦鲤竟连看也不许她们看一眼。
      见她们还站在原地不肯走,步沨言辞愈发冷然,“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元淇到底心中不服气,一肚子的责问正要出口,“步沨。”
      一时忘了忌讳,径直叫了他的大名,这一声“步沨”将众人都吓了一大跳,芽儿赶紧拉住她的衣袖提醒。
      他冷眸一转,似有一道寒光射出,眼神清冽直视她,有一种无形的压力直逼元淇。
      他身边的紫衣少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隔着步沨投来目光,茫茫然望着她。
      元淇突然又怂了一下,她言语一滞,“你看你的,我们看我们的,上京城这么大,怎么就碍着你了?”
      步沨却好像才认识她一样,语气中没有一丝感情,“怎么碍着我?看来你忘性挺大。”
      元淇脸涨得通红,实在想不出为什么她们不能出门,难道上京比桑阳还要戒严?
      仿佛看穿她心思一般,步沨轻描淡写掸了掸衣袖上的树叶,“既然忘了,就回去问元大将吧!”
      这狗……他居然敢直呼父亲的绰号!
      看来真是没人料理他,果然愈发猖狂了,她久久地怔忪,“你……放肆!你居然敢……”
      “呀!……怎么不见了?是不是,掉池子里去了?”
      紫衣少女突然尖细地惊呼起来,步沨听到声音,蓦地想起小冉儿还在池边,还以为她出了什么意外,赶紧回过头去找,却见小冉儿摸了摸头上的发饰,又摸了摸腰带,原地旋了一圈,完全一副茫然的样子。
      他顾不上再理论元淇,赶紧问小冉儿:“什么东西不见了?”
      “头花掉了一只。”小冉儿好像急得不行,已经捂着发髻寻找起来。
      步沨顿时松了口气,他倒没注意原先戴的头花是什么式样,如今她头上只孤零零戴着一只紫色珠花。
      他想说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回头买一只就好了,可一见到祁纨飞快跑过来帮她找,步沨也顾不上说话,赶紧帮着找起来。
      “你真是丢三落四……是什么式样的珠花?”他嘴上虽责备,但眼底却喜孜孜的盈满笑意。
      祁纨在一旁淡淡答道,“镶紫晶石的珠花,与她头上那个是一对。”
      步沨呼吸一顿,有点后悔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这不是明摆着他没细看她的装扮吗?还好小冉儿没意识到这一点,他有点怨自己脑子短路,干脆不问了。
      要是找到珠花自然能顺理成章给她戴上,倒也蜜里调油的,可要是珠花被祁纨找到了,岂不是更显得他无能无用?
      哎不行,得赶紧找……
      一众少女被他刚刚的气势吓得不敢出声,也不敢走,而他已经顾不上训诫元淇等人,直接将她们晾在原地。
      姑娘们只得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摸不准他到底什么性子……
      小冉儿还在捂着发髻,小心翼翼躬着身子寻找,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步沨指示道:“成双成对的珠花,掉了一只便废了,可要细细找。”
      步沨远远地佝着身子,应了声是。
      她却不知不觉晃荡到元淇等人面前,继续躬着身子寻找……
      小冉儿突然抬起头,偷偷瞄了眼不远处的步沨,她对元淇眨眨眼,“快走。”
      她吐语如珠,声音柔和又清脆,元淇不由地愣了一愣,“什么……”
      只见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做了一个挥手的动作,朝元淇比划,“快走吧。”
      她容色清雅,神态又极天真,明明不认识却叫元淇生出一种熟稔的感觉。
      元淇踌躇着,忍不住又向她细望了几眼,明明是陌生人却很想亲近,一时拿捏不住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冉儿晓得这个元淇便是上次见过的元家夫人的女儿,也偷偷打量了这个叫元淇的女孩子,清清瘦瘦的样子,很是清秀的五官。她倒不觉得和自己长得像,但想起步沨昏迷时曾清楚地叫过这个名字。
      元淇。
      她有点羡慕这个女孩,能和他一块儿长大,也见过他小时候的样子,更在那些她不曾参与的曾经岁月里与他有过对话。
      她羡慕却不嫉妒,元淇是跟她有血缘的妹妹,她倒不见外,笑嘻嘻地一摊手,掌心赫然放着一枚紫色珠花,被阳光一晃顿时流光溢彩。
      元淇目光飞快地在她掌心和发髻上来回,当即确认她手心的那只和她头上的珠花是一对,她口中叫嚷的遗失的珠花就在她手心里。
      那她还说她的珠花掉了,这不是扯谎吗?
      “你……”
      分明是想借故叫她脱身,小冉儿使着眼色,见她还不开窍,轻一跺脚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还不走!?”
      连身后的芽儿等人都看出小冉儿是在帮她们,忙小声道谢,“多谢姑娘。”
      芽儿赶紧拉了元淇的手,继而推攘着元淇叫她赶紧走,可她依旧呆立在原地。
      步沨一错眼看见她们两个站在一处,身形容貌略有相似,远远看去如同孪生姊妹一般,不由地心中咯噔一声:她和元淇本就是嫡嫡亲的堂姐妹,又长得有几分相似,见了面难免会将小冉儿的身世说穿……
      又瞧见小冉儿和元淇之间似乎有交流,他抬起头,眉间写满问号,大概是发觉这边不对劲。
      他赶紧大步流星走过去,“你们在说什么……”
      闻言小冉儿赶紧回身,举起手里的珠花脆生生说道,“这位小姐捡到了。”
      步沨根本不信,眼中仍有疑虑,却被小冉儿无视掉了,她笑吟吟地凑上前去对步沨说道,“还好找到了,这是干爸爸送我的生辰礼,要是掉了多可惜啊!”
      看见一缕紫色光泽在她掌心中闪耀,小冉儿眼中满是欣喜,他的疑问逐渐变淡,终究化作一句,“找到便好。”
      既然是元淇找到的,他再冷着脸对人家也不太好,更何况小冉儿迟早有一日会知道那是她妹妹呢,步沨当即放缓了语气,“既然玩得差不多便早些回家去吧。”他平视了一眼诸人,嘱咐道,“一个个都别瞎跑,上京不比桑阳,仍是乱得很。”
      一众姑娘们赶紧应声说是,都被他刚刚的阵仗吓到了,当即不敢再反驳他,推推搡搡离开了红汇池边。
      小冉儿望着他微笑,递出手里的珠花,“喏,还得麻烦你。”
      步沨咬了咬唇,这是他第一次替别人簪花,所以一举一动显得小心翼翼。
      他本就高,实在无需小冉儿特意躬身迁就他,只一抬手便稳稳当当将珠花重新插回了小冉儿的发髻之上。
      插好珠花后他还举着手发愣,望着小冉儿的发髻回想,这个戏文里是怎么演的来着,簪花女是不是得一脸娇羞地问男的一句“我好看吗?”小冉儿怎么也不问?她不问,他怎么答“你是最好看的”?
      小冉儿看他神情呆滞,便碰了碰他的手叫他走,“走吧。”
      步沨心中失落:“你怎么不问我你好不好看?”
      为什么要问这个,你没事吧……
      小冉儿摸了摸僵硬的脸皮,她一向知道自己长得不难看,便抛给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嗔道:“这个还需问吗?”我难道不是本来就好看!?
      说完她翩然转身,沿着池边小径继续往前走去,只留给步沨一个轻柔婉约的背影。
      步沨哑然失笑,赶紧快步跟上她,明知道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啊,她在身边令他感觉一切都不重要,一切都随着她的性子来才好。

      桑阳的女孩们叽叽喳喳,家中都有人在军中做事,一来二去便猜到了小冉儿的身份,都在说小冉儿有几分像元淇的样子。
      几番说辞下来,元淇也有些动摇了,真的很像吗?难怪总是觉得很亲切的感觉。
      她无意识摸摸自己的五官,私心地想,大概是年岁相当的缘故,比起亲妹妹元汐,她和那位紫衣姑娘竟更像姐妹呢!她刚刚替大家解了围,可见是个热心的姑娘,只是自己觉得有些遗憾,也不知道她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进了城少女们自然是各回各家,元家宅子就在赦武大街。
      赦武大街与小冉儿家所在的花涧坊就隔着一个坊门,可地价房价却是天渊之别,一个是贫民聚落,一个是华府毗邻,赦武大街从前住着许多大金朝的达官显贵,如今也是,龙骧军的不少新贵将领都住在这附近。
      元家这处大宅子原本是多年前元绍将军为了娶宜禾公主置办的,可婚后元绍将军一直行军在外,公主为了陪梁思帝也一直住在宫里,宅子便始终空置着。
      后来上京城沦陷,这宅子又被海拉人的大官占了好多年,如今皇帝将宅院收回来,重新还给了元家。
      元淇算不得很喜欢这里,这里虽然比桑阳的宅子大,可也很旧,明明那么大的宅子能住人的没几间,好多地方都需要重新修葺。
      上京城里好些新贵人家都要请泥匠、工匠做活,一时间泥匠、瓦匠的工钱飞涨;由于宅子能住人的地方太少,以至于元家好些家丁都还没有从桑阳赶过来,元夫人邵氏里里外外都要打理,忙得不可开交,账本、银钱交替着一笔笔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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