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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步沨和祁纨同时拉住她的手臂,待她回过神来,已经稳稳当当站在石阶上,连惊呼都还来不及尖叫出口。
      步沨悄悄捏了捏她的手,轻笑一声,“怎么还这么粗枝大叶,该稳重一些。”他忽然神色一变,弯下腰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一会儿别说话。”
      小冉儿满头的问号,什么别说话,别说什么话……
      她抬起头望着蜿蜒的山路,金佛寺近在眼前,一行行人正缓慢沿着山路往山下走,她们衣着鲜艳,脚步很是轻快,一面走一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山路窄小,眼看就要走到他们面前。
      对方似乎也看见了他们,领头那两个该是立刻便认出了步沨,先是愣了一愣,立即放缓了脚步,回头与后面的人确认了什么,那副为难的样子颇有几分毫无退路的形容。
      小冉儿还继续被他拉着手,另一只手被祁纨牵着,其实她很不适应这种过分的保护,一左一右哼哈二将似的,令她有些不得自由。
      越走越近,饶是小冉儿再怎么迟钝也发现了步沨神情不对,面容僵硬,眼神间也有躲闪之意,她分明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可对方只是一群女流之辈啊,看年岁也不过和他们差不多,怎么能有什么仇什么怨呢?
      看步沨撇着脸,大概是想假装没瞧见的意思,可对方不知是看不懂还是不敢无视他,根本没打算装没看见,她们纷纷停下来站在路边。
      就在小冉儿行至她们身侧时,一个着粉色衣衫的少女越众而出,带着众人一起向步沨行了蹲礼。
      “三公子。”
      “三公子,安好。”
      莺莺燕燕的声音在耳边一响,倒吓了小冉儿一跳,她不禁侧目,这些姑娘们一个个面容姣好,虽然算不得天姿国色但也属于小家碧玉,顿时感慨,这位公子认识的姑娘可不少。
      步沨这下可没办法装看不见,也怪这群小丫头不懂事,眼神中颇有些责怪。
      她们都是龙骧军中的家眷,从前住在桑阳,如今随着父兄的官职升迁一个个搬进了上京城里,今日怎么这么不凑巧,一整个在金佛寺遇上了?
      他当然叫不出她们的名字,只一晃眼看见元家元淇也在其中,那丫头是个泼辣性子,又爱告状,他俩小时候没少干架,以至于他如今还有些怵她。
      如今好了,就连元大将见了他都要客客气气回话,元淇这丫头算什么呢?
      拉着小冉儿的手他脚步未停,甚至连余光都不曾给她们,仗着如今的身份斥责她们道,“外面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吗?还不赶紧回家去!”
      粉衣少女面上表情一滞,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她想反驳又犹豫了一阵,最后只得只是讪讪应了声是。
      她们立在原地目送步沨一行人上行的背影,他根本没有回头,可他牵着的那个少女却偏过脸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却莫名地叫粉衣少女觉得熟悉得很。
      那少女一身紫衣端庄,梳着小巧的飞仙髻,眉宇间一片澄明,只是看了她一眼便飞快地转过脸去了,只留给她一个窈窕轻快的背影,明明不认识却突然觉得失望极了。
      她的背影轮廓……当真是眼熟得紧。
      身后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规劝道:“算了元淇,咱们还是回去吧。”
      元淇还未说话,她身旁有个稍小些的小女孩嘟着嘴抱怨道:“真是晦气得很,才拜了菩萨就碰上阎王。”
      主张回家的那个赶紧轻拍她的手臂,说道:“芽儿慎言,如今他可不是从前的步老三了,你说话得小心些。”
      叫芽儿的却满不在乎,哼了一声,“谁怕他了?不过是运道比旁人好一些罢了。”
      且不论他以往的作风如何,他近来的确是红得发紫,步将军当了皇帝,他做儿子的身份自然也水涨船高,又偏生作为继承人的二哥突然死了,他从一个闲散的龙骧军小将领变成了名正言顺的未来继承人;再则皇帝的身子一日差过一日,他登基的日子只怕是越来越近了。
      元淇回头看了一眼芽儿,芽儿也是桑阳人,这次随父母分封一起迁进了上京,她外祖家往上数三代和步家同宗的,她算是步沨八竿子打得到的表妹,从前在桑阳时两家常有来往,所以芽儿打心眼儿里并不怕步沨。
      元淇心中觉得奇怪,不觉便脱口而出,“不是说陛下病了吗?他怎么还有闲心在外闲逛?”
      她心中冷冷地,生出一丝反感来,竟还好意思她们早点回家去,他可真是个大孝子呢。
      人群中立刻便有人打趣她,“刚刚还说你不关心他,这不是明明就很上心吗?”
      其他女孩顿时发出嘻嘻哈哈的笑声,元淇还来不及解释,便又被人抢白说道:“那么多官宦女眷,为何三公子从桑阳回上京的路上独独与你们家同路?老实说,你阿娘和皇后娘娘本就是闺中密友,你们的婚事难道不是水到渠成吗?”
      “是啊元淇,对我们有什么可隐瞒的?我听说三公子小时候常往你家跑,与你们姐妹是青梅竹马,陛下和皇后也有意与元家结亲呢。”
      这种谣言是怎么传出去的?
      元淇捂住羞红的脸,解释道:“什么青梅竹马,别胡说了。他小时候顽劣得很,来我家可不是为了和我们姐妹一起玩儿。他曾看上了我大伯父的铠甲,成天往我家跑就是想要那身儿铠甲,可那铠甲是我大伯父的遗物,我父亲留着也是为了有个念想,平日宝贝得很,怎么肯给他?偏他异想天开……”
      说起元淇的大伯父,众女孩皆是一阵沉默,战死沙场的元绍大将军,死得悲壮,被龙骧军拾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了一副被血染就的铠甲……
      她们悄悄递了眼色,她们都知道步沨小时候是狗都嫌的角色,元淇说得真真儿的,不像是扯谎,步沨也像是能做出这件事的人。
      唯有芽儿还不甘心,继续说道:“都说了皇后娘娘询问过你母亲的意思了,偏生你不相信。谁知他当初看上铠甲是真是假,就不许他是看上你,为了见你扯的谎吗?”
      元淇对她的思路简直佩服,若非要说他们之间有干系,那不论什么事情总能扯上几分关系。
      “爱信不信吧。他大概也不想见我,我也不想见他,没瞧见他带着别的姑娘吗?刚刚叫我们快回去必是嫌我们碍眼了吧。”
      姑娘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听她的话又有些别的意味,可看她神情又真的不在意似的,一时猜不透她是真的不喜欢步沨还是单纯的害羞。
      元淇见她们不说话,便理了理衣衫继续往山下走,还在撇清她和步沨的关系。她挑了挑眉,“我和他小时候不知道打了多少架,早就水火不容了,我母亲是知道我的,要我嫁给谁都行,偏他不行。”
      有个叫乔清的捂着嘴笑,“若陛下和皇后真瞧上你,圣旨一下,哪里由得你说不嫁?连你父亲都拒绝不了呢。”
      元淇心中咯噔一声,正是哩!心中叫苦不迭,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她两眼惘惘地望着下山的路,脚有一点发软,那山路明明能看见尽头,却又觉得无论如何走不完似的。
      可是,他刚刚完全是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啊,如果硬要成婚事,步沨心里大概也不愿意吧!再说了,他在外都带着女伴,就算不是心爱之人,也必是与他亲近的人,怎么可能轻易答应和元家的婚事?这不符合他的个性啊。
      她这样一想又觉得心情松泛了不少,她认识的步沨可不是个轻言放弃家伙。
      深沉悠远的钟声传来,她再回顾时,步沨等人早已看不见行踪。
      元淇自知人微言轻,这门谣传中的亲事如果是真的,她的确无法拒绝,如今所有的指望都在步沨身上了,这也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对步沨寄予厚望。
      她在心中默默祈祷:菩萨啊,我刚刚许的愿再加一条吧,可别叫步老三随随便便就答应婚事啊!

      金佛寺门口栽种着几株菩提树,树高参天,寺庙在朦胧雾气的笼罩下,像一幅飘在浮云上面的剪影一般,显得分外沉寂肃穆。
      耳边伴着如泣如诉的诵经声,隐隐的晨钟暮鼓,让三人的心顷刻间安静下来,殿中传来小沙弥们诵读《楞严经》的声音,“愿今得果成宝王,还度如是恒沙众,将此深心奉尘刹,是则名为报佛恩……”
      殿中正中端坐着一尊头戴天冠的金身弥勒菩萨佛像,佛身披着红绸带,眉开眼笑,怜悯众人。
      由于今日香客众多,为避免混乱,门口有小沙弥在维持次序,轮流入殿叩拜。
      这回轮到小冉儿拉着步沨往大殿里头冲去,“走呀!拜好了好去喂鱼。”
      步沨却挣开她的手,“还是你们去吧!”
      其实他是不信这些神鬼的,他神情有些拒绝,“我杀戮太重,佛主想必是不会肯保佑我的,拜也无用,还是你自己进去吧。”
      小冉儿却满不在乎,“可你是战士,你杀的都是海拉人,佛主不会正邪不分的。”
      步沨摇摇头,“哪有什么正邪之分?只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
      战士都是为国而战,汉人也好,海拉人也好,谁又比谁更英勇无畏呢?
      祁纨愣了一愣,没料到他会说出这话来,没由来的心中凉薄一片。
      小冉儿张了张口想再劝他几句,原本想说要不然你替你父亲祈一祈福吧,可一想到皇帝曾要杀自己,她还是觉得那就顺其自然吧。
      祁纨看了一眼步沨,“那咱们便去求菩萨保佑三公子吧!”说着拉着小冉儿进了大殿。
      “咚——”
      绕佛身一周,殿中清幽的磬声响起,菩萨垂眉,慈悲六界。
      小冉儿和祁纨规规矩矩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诚心祈愿。
      “咚——”
      小冉儿一脸专注的模样,祁纨不由想起她对步沨的偏袒,他隐隐气愤。
      “刚刚那些姑娘你都瞧见了吗?都是些什么人你知道吗?”
      小冉儿心中一动,想起山路上遇到的那些小姑娘,都是些娇滴滴的小女孩,叫一声“三公子”连她的骨头都要酥掉了,步沨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可她却仍然闭着眼睛:“我不知道。拜托你专注点。”
      “咚——”
      磬声敲击最后一声,她深深地叩拜下去,掌心向上向佛主祈愿,“请您保佑步沨的伤早些好起来……”
      祁纨的声音不冷不淡又响起来,“你想清楚吗?他是未来的君主,你得有多大的心胸方才容得下他的后宫?”
      小冉儿身子微微一颤,“不要再佛主面前说这些。”
      祁纨不再多言,也俯身拜了一拜。
      其实她并非无知无觉,她的心中早已波澜汹涌,事实上多日来,她也感觉到和步沨之间的差距。
      并非身份带来的距离,而是,他的行为令她切实感受到的距离。
      就算两人有了白头之约,婚事对他而言也不过是轻飘飘一句话而已,对她来说是难如登天的事,他却好像早已经有十足的把握。
      论了解,他早就调查过她,对她了如指掌,可她却对他的行踪、行为全然不知,甚至刚才的那些姑娘她也不知道她们是谁……
      这些日子小冉儿不敢多想,因为翻来覆去的结果就是:他并不重视她。
      或许只是为了报答,或许是因为感激才答应的婚事,在他的世界里,横竖他的宅子大,将来有可能做皇帝的人,安置一个女人实在太容易。
      而接下来,她的一生也将在无尽的等待和悲戚中结束。
      祁纨看她的神情淡淡,实在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还想说什么却见她捐完功德箱便转身往殿外走,祁纨也赶紧跟上。
      庭院中的菩提树,树高参天,茂盛的树桠上挂着许多红色的丝带,印满梵文的经文,一字一句都是祈福的字眼。
      白衣公子负手站在树下,透过菩提树洒下的阳光,在他身上映出一圈淡淡的光环,他正侧着身子听身边的军官低声汇报。
      小冉儿一只脚跨出大殿,看着他逐渐凛冽的眼神,是万年不化的冰川,小冉儿越发觉得他陌生,不由地停了下来。
      他低着头,细碎的刘海落下来遮住眉目,他的眼神太锋利,有一种涉世已久的尖锐和锋芒,可他在小冉儿面前时从不是这样。
      那是一个她完全陌生的步沨。
      或许他不进殿拜佛并不是忏悔杀孽太重,只是借故办他自己的事,明明与他牵手的温度还在掌心之中,却生生觉得树下那个他不是他。
      她喃喃自语道,“真的是他吗?”
      扶着门框往外走,身后清远的磬声一声声不绝于耳,连带着祁纨无数的质疑,她犹豫了,一时间没有靠近,只是站在殿外的石阶上远远地看着步沨。
      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将步沨看得更清楚了,人群中的他的确是龙章凤姿,只是一个背影就够她浮想联翩的,如果他只是他自己该有多好!
      一如初识时,他只是一个受伤的、无依无靠的少年,而她是他唯一的仰仗,而如今,帝国之中他仅一人之下,簇拥他的人群会隔开小冉儿,他手中的权势更是远远超出了小冉儿的想象。
      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对他的喜欢只能停留在远观的爱慕,只爱他的皮囊假象,再靠近一点,她则不能接受真实的、完整的步沨。
      就在这时,他若有所感回过头来,见她站在远处的石阶上,只是短暂的一愣,当即对她弯起嘴角。
      他甚至没有示意下属他要离开,便立刻转身向她走来。
      他微笑温和自若,似乎能让阳光猛地从云层里拨开阴暗,一下子就照射进她的心里。
      小冉儿心下柔软,她还是抱有万分之一的期许,若他心里没有她,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完全没有必要陪她演这一场戏。
      脑子又开始不清醒了,他对她,或许与旁人不同呢……
      那便……再试一试吧!
      步沨面带喜色,快步上前,“这么快就拜完了?怎么也不跟菩萨好好唠唠?”
      唠唠?
      小冉儿一时讷讷,很快嗤笑了一声,“今日拜佛的人这么多,说多了菩萨也未必记得住。”
      她从台阶上下来,他伸出手去接她,她没有丝毫犹豫,将素白的手指放入了一只指节分明的大手中。
      步沨算不上黑,而习武之人的肤色的确也不白,泾渭分明的两只手儿紧紧握在一起,祁纨站在一旁只觉得扎眼,那动作再自然不过了,仿佛他们已经联系过无数次。
      步沨凝神问道:“你祈了什么?”
      小冉儿娇俏一笑,“说与菩萨听的,你问来做什么?”
      步沨挠挠头,他想说或许菩萨不能帮你的,我能帮你,可又怕说出来她觉得自己是说大话,便假意试探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到。”
      小冉儿便歪着头叫他猜猜看。
      步沨看了她一眼,略略沉吟,脑中灵光一闪,“依我了解的小冉儿,大抵是一愿国泰民安,二愿父母长寿康健,三愿嘛……三愿自然与自身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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