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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眼中顿时写满失落,他说,“啊这样啊……桑阳没有这风俗,我母亲也不会编这个。”
      还有比这更明显的索要吗?
      祁幽草心中无语,刚想说别做出个可怜样儿,我立马编一根给你。
      没来得及说出口,便瞧见小冉儿毫不犹豫地扯下自己手臂上的丝线,直愣愣递给步沨。
      她几乎没有过脑子便做了决定,“那你用我的吧。”
      步沨眼中顿时有星河的璀璨,他如获至宝一般接过了小冉儿的五彩丝线,又犹豫道:“可这样一来,你又怎么办?”说着他的目光便落在了祁纨的胳臂上。
      祁纨微微一愣,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偏他一脸无辜的样子,叫人并不觉得他是故意。
      小冉儿也明白他的意思,忙摆摆手说,“其实我没关系的。”
      她说不要,祁纨却不能无动于衷,他僵着脸,生硬地扯下臂上的丝线递给小冉儿。
      他恨恨的,从刚才开门看到的一瞬间便恨不得将这个小子踢出家门,好好的皇宫不住,跑到别人家里过什么节?如今怎么还好意思讨要起东西来了?
      祁幽草扶了扶额,果然是这样,她一开始就看出这小子有一百个心眼子,变着法子在算计人。
      见小冉儿不接,步沨干脆起身替她接过丝线,走到小冉儿面前叫她替自己系上,自己也依样画葫芦给小冉儿也系上。
      两人都系好了,步沨抬了抬胳臂,与她比划了一番,五色的丝带在臂上缠绕,倒也别致。
      这才般配嘛。
      小冉儿笑嘻嘻地问道,“好看吗?我阿娘是不是很心灵手巧?”
      步沨看了一眼局促的祁幽草,转过脸对小冉儿扬眉一笑。
      祁纨低头不语,只觉得他们行为幼稚,忍不住在心里低低骂了他两句,步沨的手掌却突然落在他肩上。
      少年的手轻落下,压在他肩上却也颇有分量。
      祁纨心中一惊,刚要回头,步沨却俯下身在他耳边用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多谢了,大舅哥……”
      大舅哥。
      这三个字说得极轻,在场的其他人神色无异,小冉儿也是欢欢喜喜的模样儿,很显然是没听见后面三个字。
      他这分明是只说给祁纨听的,祁纨心中火气上涌,想发作却无从说起。
      步沨重新落座,言语不再有方才的那一丝狡黠,反倒是落落大方,尽显大家气度。
      他询问姜长津道,“譬如在上京,端阳一日都怎么玩?”
      姜长津忙放下手中的碗筷,答道,“三公子不知,从前的上京的端阳可热闹了,咱们能去看划龙船,午后一家人得去慈恩寺或是金佛寺、红汇池边走一走,这叫‘游百病’,街上还有唱大戏的,跳钟馗的,也有驱除邪祟的意思,总之是热闹……”
      步沨点点头,“早起陛下在宫中驱五毒,我为着应景儿喝了一杯雄黄酒,听杜师父说起一些上京的旧俗,听他说,这些年民俗民风倒失落了不少,很是感慨……”
      小冉儿好奇地问,“怎么这些好玩儿的我都没听说过?”
      步沨看着她宠溺地一笑,“这十多年来海拉人当权,封锁了汉人科考上升的渠道,限制汉人的所有活动,你一个女孩子又怎么会知道?好在如今海拉人被驱逐,汉人的江山终究还是该汉人来掌管,这样的民俗也该发扬起来。”
      小冉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一向觉得她是大金或是大梁人都无所谓,可听步沨一说她又觉得,这些年若不是海拉人,至少汉人不至于被打压得那么惨烈,学子求学无门,百姓任人鱼肉。
      他说的是事实,姜长津无言以对,而祁幽草低着头,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努力不让自己发抖。
      他们这一代人亲眼见证了从大梁到大金,再到大衡,他们生命里除了战争还是战争,能在上京有一个稳定的居所已经比大多数人幸运很多,可仍是在海拉人手下当牛做马,往往被打压得喘息不及。
      他们一开始对龙骧军不信任,甚至犹豫的理由便是,是否换了当权者这个国家就能变得更好,暴政、重税、那些多年不愈的沉疴便没有吗?
      见无人应答,步沨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一般,改口说道,“听说慈恩寺和金佛寺今日都很热闹,还保留了一些活动,我想邀小冉儿一道去金佛寺,不知姜内官可否应允?”
      祁幽草猛然间抬起头,他拐弯抹角半晌,正题终于还是来了。
      可她的拒绝还没说出口,小冉儿便抢先一步回答了他,“出去玩?他当然应允了。”
      姜长津张了张口,似乎已经没有回答的必要了。
      步沨轻快一笑,督促她,“那……等你吃好了我们便出发。”
      小冉儿点点头,“那便去慈恩寺?每逢年节那里的人最多的,好吃的也多……”
      二人也不顾旁人的反应,一往一递间便商量起来。
      完全不给祁幽草说拒绝的地步,她心里实在不愿意小冉儿与他单独相处,只得见缝插针地说,“也好,叫你哥哥也一起去,今日不论是慈恩寺还是金佛寺必是人多的,多个人也好多个照应。”
      人家两个有商有量,又没打算带他,祁纨刚想推辞,桌下就不知被谁踢了一脚,他只得低下头不言语。
      姜长津也赶紧附和,“也是,三公子出门在外多个人照应也好。”
      小冉儿不疑有他,对着祁纨只是粲然一笑,“自然是不会落下我哥。”
      步沨笑意停顿了一秒,人再多又如何?他带了那么多护卫难道都是废物不成,可见小冉儿应承下来,他转瞬又是笑吟吟的样子,“是啊,人多才热闹。”
      小冉儿不解风情,她理解的“出去走走”便真的只是出去走走,不会联想到是步沨想和她独处,她心思单纯,若此时在她面前提出不带祁纨,她反倒要多心了。
      最后大家商定去金佛寺,因为他们是临时起意,慈恩寺又是国寺,今日必是人满为患,龙蛇混杂反倒不安全。不如退而求其次去金佛寺,游人少一些环境也清幽,再则红汇池和金佛寺相邻,去过了金佛寺还可以顺道去红汇池喂锦鲤。
      说到锦鲤,祁纨便立刻起身准备了白面做鱼食,他做事一向妥帖,祁幽草仿佛故意一般在小冉儿面前夸奖祁纨:“小冉儿你看,可上哪儿找像祁纨这样细心周全的人!”
      想起阿娘曾有想让她嫁给祁纨的念头,如今她又当着步沨的面这样说,小冉儿心里顿时有些尴尬,她原以为事情过去那么久了阿娘不计较了,没想到步沨一来阿娘又提起了。
      她微一失神,瞥了一眼步沨,“哥哥向来是周到的,这个又何须阿娘说?”
      一旁的步沨难免联想自身,来之前他特意问过了皇后、给祁家备了应景儿的节礼,他觉得自己的计划算不得周密,却也应该是礼数周全的。可他的这个计划里只有小冉儿,难得的空暇他只想和她独处,所以并没计划上祁纨此人。
      他双眼微眯,面容渐渐变得僵硬。
      姜长津眼尖瞧见,为了顾忌他的面子,也赶紧替他把话圆满,“要说周全,祁纨平日只能周全咱们家里人、小冉儿的事那是小事。可人家三公子上下兼顾,大衡一整个都要把握住了,那才是真齐全的人呢。”
      这话既是替步沨周全、也是替祁纨开脱了,他也怕步沨从此惦记上了祁纨,往后老是针对他。
      小冉儿仿佛无意般点点头,步沨与祁纨身份不同,见地和处事自然也不尽相同,一国之事,事事都要再三斟酌商议,若步沨事无巨细都要操心那不得累死?
      步沨神色这才稍有缓和,略带歉意地说:“这话不对,事关小冉儿,我总也该多上心些才是。”
      小冉儿瞅了他一眼,面上立刻飞红,这人……小嘴倒是挺甜。
      姜长津:……你怎么听出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有时候,人的身份就有这样的便利,纵使祁幽草再不情愿也没法阻止步沨带着小冉儿出门,姜长津还在宫中做事,想多交代两句便被步沨用目光驳回了。
      小冉儿虽然觉得今日的干爸爸和阿娘格外好说话,却也并不疑心。
      其实叫他们去金佛寺还有一层缘故没说,姜长津盘算着金佛寺地处偏僻一些,达官显贵也算不得太多,步沨和小冉儿就算抛头露面也不至于当即就被人认出,往后若是小冉儿和步沨之间谈崩了,少一些流言蜚语,也不会有人记得这茬。
      步沨便向小冉儿解释为什么这么久没上门找她,皇帝的病稍好一些便派他去了桑阳,恭明太子的丧事他必须亲力亲为,当时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向她解释什么。
      “以前我只知道行军打仗,有好多人情世故并不晓得该如何处理。二哥才没了,身边一下子又多了好多人,整日提醒我这提醒我那,他们说了许多话,有些话我也听进去了,我身上带着兄长的孝,不好总是到别人家叨扰。”
      小冉儿见他说得诚恳,算算日子如今也快三个月了他才来找她,怕是真的自己算着日子呢。
      心想你也该打发人给我说一声的,可她只是张了张口,又一想他的行踪大概是不能随意透露的,更何况事情已经过去了,便不再责问他。
      皇帝身子不好是整个上京都知道的事,小冉儿安慰了他几句,却实在对一个曾经要杀自己的人提不起好感来,不愿多说,便转而说起了其他。
      他们一路走着,步沨和祁纨一左一右将小冉儿护在中间。
      近几年的战乱,祁幽草极少让兄妹俩参加这样的活动,他们聊的都是小时候赶庙会、掏鸟蛋这样的小事,步沨虽然插不上嘴,却很羡慕他们兄妹大多数时候的生活是平和、有趣的。
      祁纨是逃荒来的上京,差点饿死在逃荒的路上,可自打被祁家收养后,过的也是衣食无忧的日子,所以他格外珍惜与祁家人的亲情。
      而步沨却怯于开口,此时此刻能回想起最多的只有炮火和厮杀,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除去年节,最欢喜的时候便是父亲和二哥打了胜仗的消息传来,有很多人都不在了,像他们这样的人能在战争中活下来实属侥幸。
      他怕说出来扫兴,觉得自己的幼年时期实在没什么好讲的,更不想叫人觉得他是在居功自傲,所以不愿意多提从前的事。
      这样一来便只能看着祁纨和小冉儿聊得热闹,虽然小冉儿偶尔也会与他攀聊几句,可他心里数着,她和她哥哥说的明显比和步沨说的多。
      她的声音很好听,尾音略带些娇嗔与矫做,有些飘有些细软,亦真亦幻的,让他想起那些同屋而眠的夜晚,她也总是小声的和他说话,一声声犹如黄莺轻啼,撞击着他的耳膜,一声声将他从黑暗中拉回现实。
      只是那时候可没有旁人,只有她和他。
      他心里别别扭扭,他不喜欢小冉儿和别人说话比他多,他更不是一个喜欢看他人表演的人,他冷冷地想,要么大家都不要讲话。
      金佛寺,顾名思义是因为寺中供奉着金身菩萨,金身菩萨始建于大梁宣宗年间,距今已有上百年历史。
      寺庙在半山腰上,山不算高,山路也平顺,山门口摆放了步行上山的通告牌,他们三个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摩肩擦踵,在山路上蜿蜒成一条长蛇。
      整个山坳以环抱之势半拢金佛寺,抬眼望去一片青翠之中有错落红墙,庙顶是金碧辉煌的琉璃彩砖,沿路的石柱上雕刻的仙人、祥瑞栩栩如生。
      老百姓大多是虔诚地走着,有上山的也有下山的,偶有山路上传来一两声小贩的叫卖声。人群中有不少年轻人,拿着高香和烛火,他们三个走着倒也不算突兀。
      步沨的护卫远远跟着,远远地瞧见他们三人有说有笑,私下也觉得轻松不已。
      都说三公子是个古怪的人,他不喜欢内侍官跟着,就连回桑阳办事他也只带了从前龙骧军的士官,他是枪林弹雨里过来的,自觉并不矜贵,衣食住行都能自给自足,就是不喜欢身边人太多了。
      谁也说不准他的怪脾气什么时候来,上京的内官都是皇后拨选的,以前没伺候过他,摸不准他的脾气和习性,一时间都觉得怪棘手的。
      唉,难得今日脾气好一些……
      “天儿越来越热了。”
      步沨负着手走着,看了眼满山的青翠,嘴角浮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空气中有一丝闷热的感觉,但还不至于令人透不过气。
      小冉儿看了一眼天,空气中充满着一股闷热的湿气,四周围好像下雾一般。
      回身看了步沨一眼,也觉得后背热烘烘的,“是有点儿热,端阳一过便真的要入夏了。”
      祁纨也应道,“这样闷热,大抵今晚便要下雨了,晚上记得将鸡窝挪到屋里去。可下了雨夜里凉,你也别贪凉。”
      步沨歪着头,透过小冉儿的耳发看了一眼祁纨,眼中透露着奇异的笑意,忽而一低头对小冉儿说道:“是啊,夜里凉你可要注意,你睡觉还不老实吗?还踢被子吗?”
      小冉儿瞪大了眼睛:……我什么时候……
      诶,不对,这话是有哪里不对劲?
      祁纨木头一般被定在原地,被身后的行人撞了一下也毫无知觉,他瞪着步沨皱紧眉头,眼中隐隐有愤怒。
      “步三公子!”
      他到底存着小心,不敢直呼步沨的名字,只能恨恨提高了声调提醒道:“这种话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步沨也停下脚步,他微微皱眉,怎么就气成这样了?我才说了一句啊。
      好像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对,他赶紧向小冉儿道歉,“不能说吗?那是我唐突了……”
      他抬起双眸,眼角无辜地吊着,“我只是关心你,每每想起你曾经衣不解带照顾我,我心中的感激便满满当当,总是在想该如何回报你的恩情。”
      祁纨下意识往前跨出一步,却被小冉儿用身子挡住。
      步沨指着青葱之中的那一片红瓦,那是金佛寺的方向,“可你是知道的,我不会说话,每每多说多错,如今说的这些也全都是出于我的真心,若不是真心便叫金佛菩萨……”
      “哎!算了算了……”
      小冉儿一面拦住祁纨、一面赶紧捂住他的嘴,“我信我信……菩萨面前你别胡说了。”
      “祁大哥好像很生气。”
      他望着祁纨怒气冲冲的样子,一瞬间露出担忧的神情。
      小冉儿无奈回过头望着祁纨,忙用眼神安抚他。
      一面还得安慰受到惊吓的步沨,“我哥的意思大概是叫咱们低调些,你如今身份不同了,说话做事更该有礼有节。”
      步沨顺从地点点头,小冉儿这才放下心来。
      祁纨到底余怒未消,不禁侧目,用步沨听得见的声音提醒小冉儿,“叫他别胡说。”
      小冉儿也觉得臊得慌,怕祁纨生气与步沨发生争执,就算步沨挨打了不还手,可他还有那么多护卫难道是吃素的吗?
      “走啦!”她忙拉了拉祁纨的手,自己又继续往前走,不料刚一抬脚就被自己的裙带绊了一下。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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