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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虽然听他说话便已然猜到七八分,可是以他以往的作风,万万不敢相信他是个能在情事上定下心的人,生怕他是一时兴起,回头伤了人家姑娘,自己又落个破落的名声。
      见步沨点头,皇后正色道,“你想好了吗?姑娘人品如何?家中是做什么的……”
      她突然乱糟糟问了一气,又犹犹豫豫住了口,这些话该是寻常小门户结亲时问的话,她如今是皇后,步沨是未来的太子,步沨的婚事哪能这样简单就下定论。
      步沨也笑她心急,“心肠嘛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性子也和顺,我与她说好了,等忙过这一阵,宫中事务顺手一些便带她进宫来见一见母亲,旁的事情,到时候母亲亲自问她便是。”
      “这怎么行?别打量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人,你是铁了心要娶的,可别拿我做幌子……都进宫了,不娶怎么收场?”
      原本正是这样打算的,结果反倒被她看穿了,步沨故作无奈一摊手,“总不能劳烦皇后娘娘你屈尊降贵出宫去见她吧?”
      皇后瞪了他一眼,咬了咬唇,无奈道,“只怕是有些棘手呢……”
      她命身后的内侍官退后,对步沨附耳说道,“咱们说得热闹,可你父亲这个样子,我只怕你日后会有阻碍,这事还是再斟酌吧,总要寻个能助力的岳家才好。”
      步沨刚要说话,便被皇后猛一捂嘴巴,叫他噤声:“我这可不是咒他,你不知道晌午他在花园里晕过去人事不省的样子我有多害怕,我甚至派人兵分了两路,一路去寻你,一路去了大营……”
      皇后惴惴不安地说起皇帝的病情,先前提起小冉儿的那种喜悦顿时化成一片黑云,郁色笼罩在步沨脸上,心头阴影再次铺天盖地。
      步沨:……去大营做什么,无非是调兵遣将了。
      皇后不顾他面色僵硬,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先前你说江厦的婚事,我想了想,军中还有数十万人,军饷、婚配这些事长期混为一谈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既然你父亲说了暂时不能解散龙骧军,那便该给这些人一个合理的由头。”
      她看着步沨,定定地说,“你父亲的意思很明确,如今人心不稳,他会给你特权,若有异动,你也可随时调遣龙骧军。”
      其实步沨刚才听皇帝的意思大概也是如此,留着驻军是担心有一日皇帝突然薨逝,步沨年轻、手上又没有兵权,无法服众。
      皇帝这么做也算是给步沨留了后手。
      步沨不想听这些,他求助皇后的目的只是想早日将小冉儿的事定下来,于他和小冉儿都吃上一粒定心丸,谁知道皇后说着说着又扯上了旁的事。
      步沨言语虽然恭谨,面上不小心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来,“母亲思虑长远。”
      他的心思被皇后尽数看在眼里,“知道你不耐烦,我也不想与你说这些,可事情逼到了这份上,难不成咱们不争就有活命了?”
      步沨无话可说,皇后实非池鱼之虑:他虽然掌管龙吟部却到底曾被人诟病是受父兄提携,龙吟部人少,就算全数支持他上位,也不过占全军十分之一。
      骧首部是皇帝直隶,人数占余下三分之一,皇帝在位时且还好说,若是顷刻间离世了,此间有多少人不肯听命实难预料。
      另外龙跃部、龙擎部大约各占三分之一,从前分别听命于二哥步泓和穆白将军,龙擎部如今由高松暂代领军一职,穆白将军是二哥的生死之交,此刻还在潜戎山驻守。
      皇帝薨逝,若是步泓登基,穆白必是无话可说,可若是中途换人了呢?
      正如皇后所担忧的,皇帝溘逝,结局实难预料……
      皇后恨他不长进,此时该是拉拢军中掌事和领军的时候,实在不该还想着儿女情长。
      步沨不以为然,淡然一笑,“人各有志,不做……”
      话音未落,皇后扬手一巴掌呼啸而来,步沨是习武之人原本是可以躲过的,可他却分毫未躲,心中打算硬生生接下这一巴掌。
      皇后见他不躲不避,到底还是不忍心,最后方向一歪,狠狠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少年的肩膀硬得像块铁石,打在他身上像是血肉之躯打在了铁板上,挨了一掌后他依旧巍如泰山,皇后却掴痛了自己的手。
      皇后收回通红的手掌,咬牙切齿说道:“把话收回去!在这里……容不得你说这句话!”
      他自知惹了母亲不高兴,于是不再说忤逆之言,又想起自己进奉华殿之前也自诫过不能忤逆皇帝,可最终还是忤逆了。
      步沨眼尾红红的,有一个疑问在他心中盘踞已久,虽然难以启齿,可他还是想问:“母亲,若是二哥还在,你还会替我筹谋吗?”
      皇后脸色顷刻间变得煞白,作势又要打他,可她也知道步沨已经这么大了,打骂原本已没有什么用了。
      她收回手,轻抚心口平复了一下心情,眼眶却红了,“若你二哥还在,我绝不叫你做一分一毫你不甘愿的事情,你父亲、你二哥亦不会。”说完便不再理他,往集英殿的方向去了。
      是啊,他认识的二哥是了解他的,自幼便散漫惯了,不喜欢被约束,不喜欢被人管教。
      步沨心中自嘲,自己果然算不得一个孝子,比起二哥就更不如了。
      父亲偏心二哥尚且情有可原,可母亲也偏心二哥,她一个做人家继母的“望子成龙”,却每每望的不是他这个亲生儿子,母亲心中最满意的太子人选,竟然也是二哥。
      望着皇后远去集英殿的方向,步沨眼眸沉沉。
      恭明太子步泓停灵于集英殿,皇后每日都会去上一注香,或早或晚,总之不会缺席。
      小时候母亲说得最多的话是“听你二哥的话”,他也一向以二哥的军绩为荣,处处以二哥的为人处世为榜样。
      步沨站在原地回忆往事,风声中混着一声叹息,轻轻地落在地上。
      旁人都以为他是最大的受益者,更有阴谋者不断用步泓之死离间皇帝和他的关系,可事实上,他最希冀的也是,二哥还活着该有多好……

      花涧坊。
      小冉儿回到家里却没有预期的鸡犬不宁,祁幽草见她平安返来,生怕一骂她她又离家出走,便只是不住地流泪。
      “若你真离了阿娘,阿娘可又该怎么办……”
      “我怎么对得起……”
      祁幽草的声音愈发小声,小冉儿听不清楚她后面说的是对不起谁,猜想她应该说的是宜禾公主,可小冉儿却没什么感觉,那个传闻中的公主母亲的确没有眼前这个实打实的母亲更让她觉得亲切。
      见祁幽草流泪,她心里也不好受,抿着唇说不出话来。
      祁幽草拉着她的手,又将她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确认她毫发无伤。
      听小冉儿的意思,元家和步家还不知道她的身份,脑海中不断响起姜长津临走前说的话,仍是心有余悸,万不可将这孩子弄丢了。
      此番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这孩子若真一气之下出走,他们将来在九泉之下该如何向公主和将军解释;再则,若是往后元家人查出她的身世,他们又该怎么向元家人解释……
      祁幽草抚了抚她的衣襟,面露担忧,“怎么出去的?几时出去的……怎么还学会翻*墙了…… ”
      小冉儿手里捏着纸鸢站在门边上,心中忐忑不已,偷瞄了一眼祁纨,生怕他立时便出卖自己。
      祁纨却没有打算出卖她,赶紧走过来打圆场,笑着说道,“阿娘都不知道小冉儿有多贪吃,我在顾老板的铺子里找到她的,她自己点了大大的一盅肘子呢。”
      祈冉勉强扯出一个笑意,“对不起阿娘,叫你受惊了。”
      祁幽草呆了一呆,这孩子果然是不会亏待自己的,离家出走竟是为了口肘子;一低下头,又看见祈冉手里拿着的美人纸鸢,继续愣了片刻的神,玩的也没落下……
      她先前反省了一阵自己今早上的行径,确实反应有些过激了,也不该一听说姓“步”就草木皆兵的,大概她的样子把小冉儿吓坏了。
      祁幽草忙抹了眼泪说道,“平安回来就好,可把阿娘吓坏了……你若想放纸鸢,明日便叫你哥哥带你去。”
      祈冉摇摇头,一闪身躲开了她想拿纸鸢的手,说道:“阿娘我想回房睡觉,我觉得有点累。”
      祁幽草愣了半晌,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她总觉得小冉儿回来之后变了一些,她不肯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虽然略有些失望,可她还是挽起小冉儿的手,一路将她送回了房间。
      “阿娘晓得你是累的,累了就睡一觉,阿娘给你留着饭,等你睡醒起来再吃可好?”
      祁纨为了缓和气氛也赶紧说,“可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即刻便去准备。”
      小冉儿站在门边缓缓回身,她觉得自己太累了,什么也吃不下,于是摇摇头。
      “我什么都不想吃。”
      不吃东西怎么成?
      祁幽草心头一慌,猛地拉住她,“小冉儿……不管是婚事还是旁的什么事,万事都好商量,阿娘做得不对你说了阿娘便改,你不该生气出走。”
      小冉儿点点头,她知道祁幽草是怕她真的会离家出走,她以前不明白祁幽草为何对她那么看重,宠爱变了味,有一些纵容在里头。
      大概是因为祁幽草受宜禾公主之托,这一生都要照顾她的。
      一斜眼儿她瞧见先前翻出去的那扇窗户已经被祁纨修复了,窗棂上横着钉了两条小木板,心里幽幽叹了口气,那扇窗大概是被钉死了。
      她不怪祁幽草防着她,多年以来对她可以说是关怀无微不至,她一直都知道,只是最近遇上步沨的事她稍微有些头脑发热。
      一想起步沨她赶紧咬紧嘴巴,可不能说是步沨跑到家里把她带走的,否则阿娘必定还要生气。
      坦白是迟早的事,祁幽草不知道其实小冉儿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
      若要问起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却不能说是因为皇帝要绝后患,绑架她至皇宫里只为了杀她,而后被她偷听到的。
      好难呵……
      她无力去管窗户的事,瘫软在床上,弓起身子卷成一个大虾,昨夜没睡好,一大早又劳心劳力出去玩了一趟,此刻她觉得疲惫极了。
      可是,该怎么对阿娘解释呢?
      门外的祁幽草却拉着祁纨走到院落一角,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真是在顾掌柜那里寻到的你妹妹?她自己一个人?”
      祁纨抿了抿唇,“我到的时候她确实是一个人……”他咽了半句没说,我进去之前谁在里面我假装没有看到。
      祁幽草虽然觉得奇怪,却也只得信任祁纨,也许是小冉儿早上和自己争吵后觉得烦闷便自己偷偷跑了出去,于此便不再追问。

      初夏的天气算不得炎热,一晃三个月过去了。
      太阳暴晒久了,绿植也没了精神,再加上空气中一丝风也没有,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地浮在空中,稠乎乎的叫人觉得难受。
      汉人注重端阳,按照往年的传统,泷江上年年都是要组织赛龙船的,这习俗却因海拉人占领上京,常年限制汉人的活动,三五载也办不了一场完整的。
      现又因为是龙骧军当家,上京城临近的几个小县城都驻扎着官兵,赛龙船操办起来劳民伤财,今年又没得热闹可看。
      唯有祁家自己庆祝一番,小冉儿将彩纸剪成虎形贴在艾叶上,又命祁纨将艾叶悬挂于堂中,祁幽草又亲手做了香包、编了五彩丝线,说是能僻邪驱瘴,小冉儿和祁纨都被迫戴上。
      祁纨割了粽叶包粽子,知道小冉儿喜欢咸粽子便备了不少。
      小冉儿爱凑热闹,也挽着袖子包了几个,虽然丑得被嘲笑,但还不至于漏米出来,将将就就也能吃。
      距离上次见到步沨已久过去大概三个月了,小冉儿恨嫁的心情也随着端阳的热情过去也过去了,步沨说的“等他”到底要等多久,她怀着忐忑的心情等步沨,无波无澜的日子等得叫人失望。
      难得姜长津端阳能出宫,一出宫门便紧赶慢赶到了花涧坊,只因为上次小冉儿说要亲手包粽子,他便一定要来凑个热闹。
      那么长的时间,姜长津倒是将步沨的事情都打听清楚了。
      小冉儿救的人真是步三公子,步三公子也一直承认是被宫外一平民女子所救,又照着祁幽草形容的样貌,两厢一对比,他更加肯定当初那个“高枳”便是如今的“步沨”。
      同时也更加担忧,小冉儿说人家要娶她,到底是她得了癔症还是确有其事?
      虽然他们一同住在宫里,却从无交集,他有心去问一问步沨真假,却因身份悬殊,更不知道从何说起。
      大家能在节庆里相见自然是十分欢喜,都在取笑小冉儿笨手笨脚包的粽子,有马蹄形的,有圆咕隆咚的,总之是千奇百怪。
      姜长津与祁幽草私下商议过,以步三公子如今的地位,他开口说要娶小冉儿,他们这些平民是万万开罪不起的,私自逃跑更是自寻死路。
      唯一的办法是等,只要他不主动找上门,那便是没事;若他上门了,便说小冉儿已经和祁纨订婚了,看他的态度,再叫他知难而退。
      祁幽草对步沨忌讳莫深,可小冉儿近来却并不提起步沨,祁幽草有一种错觉,总觉得她热情过了,等日子一长久她便能忘了步沨。
      日子照常平平稳稳度过,祁幽草终于慢慢将自己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祁家……有人在吗?”
      正当一家人其乐融融分享着粽子,院门外突然传来有人叫门的声音。
      听见声儿的祁幽草便对祁纨说道,“一定是朱阿嫂送粽子来了……祁纨你去吧,我不乐意听她没完没了夸自家的东西好,偏她做的东西好吃,谁家没有似的?”
      祁纨笑了一声,这种事通常都是他去,于是便没说什么便起身去了。
      她说得也没什么错,朱阿嫂这个人是爱说长道短又爱炫耀,从前她与朱阿嫂可没少为鸡啄菜田的事吵嘴。
      可小冉儿也不忘拆她的台,啃了一口鸭腿,“咱们家就没有!朱阿嫂的确是有些手艺在身上的。”
      祁幽草一时语塞,责备地看了她一眼,“害!你这孩子,我说的是这个人,又没说她做的吃食。”
      小冉儿又啃了一口鸭腿,朱阿嫂的嘴是碎了一点,可她人却热情得很,不论是肉包子还是擀面条,做的吃食向来是好吃没话说的,小冉儿小时候可没少去人家家里蹭饭,更羡慕朱阿嫂家那几个小孩顿顿有好吃的。如今长大了,面皮也变薄了,朱阿嫂做了好吃的她不肯去,人家便常常给她送上门来。
      她含糊不清说道:“既收了人家的吃食,便该少说几句……哪有吃人家还不嘴短的?”
      姜长津看着小冉儿伶牙俐齿的样子,笑眯眯说道:“小冉儿说得有些道理。”
      祁幽草说不过她,为避免姜长津又说自己在挑起战争,她只有赶紧投降,“好好好,你说得都对,阿娘以后会注意的。”
      说罢与姜长津相视一眼,无奈地牵起嘴角,目光转眼又落在了小冉儿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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