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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祁幽草在房里细细将小冉儿和步沨的事说给姜长津听了。
      步三公子啊……
      姜长津就住在宫里怎么可能不认识,他再三确认祁幽草说的步沨是他认识的那个步沨,皇帝的儿子步沨?
      “稀了奇了……”
      姜长津觉得自己舌头似乎僵住了,眉峰紧紧皱在一起,“你该不是在与我开玩笑吧?怎么就那么巧,你说那个高枳其实是三公子步沨?”
      为什么每一次祁幽草转述的事情都这样令人咂舌,关于干女儿捡回来的这个龙骧军,越来越扑朔迷离。
      他越听越心惊,面对祁幽草认真笃定的表情,他多希望对方能神色放松的对他说一句,我是说笑的。
      然而祁幽草并没有。
      确认真相的姜长津,半晌才喃喃道:“这是什么鬼巧合?没有多一步,也没有少一步,三公子就叫小冉儿这么给拾了回来?早一刻晚一刻也好,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三公子……”
      “害!你说的什么话,这些都已经扯不明白了,如今最可气的是他们两个私定了终身!也不知是小冉儿喜欢人家脑子出了什么毛病,竟说人家要来娶她。”
      早知道那日小冉儿会捡个男人回来,后面还有一大堆莫名其妙的烦心事,她说什么也得将小冉儿拽回来,叫步三冻死在河里算了。
      姜长津也觉得不可思议,“私定终身?可你确定就是步三公子?我在宫里见到也是远远的一瞥,前呼后拥的一大帮人,从未看真切过,你又没见过三公子,怎么就确定是三公子呢?”
      祁幽草白了他一眼,眼风扫到一旁的玄色披风,“喏。也不知什么时候给小冉儿的,那披风上绣了他的名字……再来恭明太子薨了那日,慈恩寺敲了丧钟,他在这家里,我与他打了照面,那眉目确实像步家的人。”
      “原本那日我听他的意思是打算赖着不走的,可一听丧钟便三魂丢了七魄,连走路都不大稳了。这前后一联系,我便觉得他就算不是步三公子,也是和步家联系密切的人。”
      祁幽草没好气地摊摊手,“长津,你晓得我担心什么,恭明太子曾经养在公主身边,他是知道小冉儿的,萧家与元家之后,这么些年也一直在找她,保不齐就搜肠刮肚想害她,我总担心……”
      姜长津细细查看了披风的内里,赫然绣着“步沨”的大名,他忍不住叹口气,“不能够吧……”抬头看见祁幽草坚定地眼神,姜长津心头的大石当即沉重了几分,“你容我再去打探打探,若真是三公子,咱们也好早做打算。”
      祁幽草听他话的意思,怎么还有别的可能?
      姜长津思虑长远,“如今大衡刚刚稳定一些,不能不提防有的人冒名顶替,若是有人冒充三公子四处行骗,咱们小冉儿岂非会被骗财骗色?还有小冉儿的身世,咱们不能再瞒着她了,也该叫她知道。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
      祁幽草又惊又怕,捂住嘴说不出话来。
      这么一来,她反倒觉得如果是步沨反倒让她安心,总比遇上骗子好吧!
      姜长津于是站起身来,“我立刻着手去打听,你在家里看好小冉儿,有什么话尽量顺着她说,别叫她做傻事,更别叫她一生气跑出去。”
      祁幽草心中慌乱,忙点点头说晓得,“她如今一门心思要嫁给步三公子,我也思虑过了,好在恭明太子的孝期还没过,步三公子带着热孝,是娶是纳,大抵近期不会明着提出来。”
      他们商议了许久,却不知道其实皇帝和步沨早已知道小冉儿的身世,就在昨儿夜里,皇帝的确想要小冉儿的命,正是步沨保住了小冉儿。
      姜长津走出门,春日的阳光既明且媚,天空湛蓝湛蓝的,有一丝暖暖的风吹在脸上。
      他叹了口气,这样的好天气母女俩合该去陇江边踏青,如今却出了这一档子事,他脑中只有一句“女大不中留”,就算小冉儿不是他和幽草亲生的,可这么多年来,他们付出的心力难道就少了吗?
      祁纨还在院子一角整理柴堆,见他出门并未刻意上前,姜长津没有再去看小冉儿,摇摇头独自走出了院门。

      “咔嗒”。
      有几粒小石子顺着屋檐滚落的声音,窸窸窣窣。
      小冉儿原本坐在房里百无聊赖,发了会子呆,想出门又看到祁纨坐在庭院中,虽未明说不许她出门,可一见她开门他便立刻站起身来,她又退回去默默关上门。
      “咔嗒”。
      又是一声。
      不过片刻的功夫,又是“嗒嗒”两声,直扰得小冉儿心烦,只道是谁家的小孩子闲着无事往她家房顶扔石子玩,她没理会。
      “嗒……”
      她终于忍无可忍,走到房间朝外一侧的窗边,她挽起袖子,倒要看看是谁家的烦人精在作怪!
      这扇窗的外面是祁家的院墙,院墙和房子隔了一条窄小的巷子,平日只堆些杂物。由于堆着杂物,窗扉不好开合,所以小冉儿平日都是不开的,为了教训教训那个扔石子的人,也是费了好大劲才将窗子打开。
      她从窗口探出半个脑袋,一声惊呼卡在喉口,“哎……”
      她憋着一股子气,打算打开窗呵斥几句,一开窗却看见一人骑坐在院墙之上,手里握着半把小石子,正举起手打算往屋顶上扔。
      少年郎君正坐在墙头上,一见她露面便立刻抬起食指靠近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下巴微微抬起,笑容里有少年的不羁,“嘘。”
      透明的蓝色天空像一张蚕丝手帕,一些细碎而洁白的云块,像是纱巾上绣的花朵,少年挺直的背脊和天空构成一副美好的图画,矮墙的线条正好裁剪出最精彩绝伦的角度。
      ——是步沨。
      他晃了晃手里的小石子,“我原以为这些石子丢完也见不到你。”
      他一说话,眼里满是意味不明的期待。
      小冉儿却愣愣地没反应,一定是做梦吧。
      步沨见她没反应,却歪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又问她,“怎么?傻了吗?这么好的日头你不打算出去走走?”
      抬眼看了看大好的日头,只觉春日光阴甚好,此时此刻才觉得真实了一些,她有些迟疑,“可以吗?”
      步沨一挑眉,“为什么不可以?这个取决于你自己。”
      墙头上的少年微仰着头,细腻的阳光洒在他身上,面颊上的绒毛清晰细密,泛起一阵密密匝匝的光亮,他有些挑衅道,“怎么?你不敢啊……”
      小冉儿自小是个古灵精怪的,可也晓得分寸,一面怕惹祁幽草生气,一面又着了迷似的想跟步沨出去。
      她有些迟疑,回过脸去看门口,她知道祁纨此刻就守在门外,她只要一走出去便会被拦住。
      再看步沨,他穿着月白色的圆领袍子,阳光打在他身上,渡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他等着她做决定,嘴角向上拉成一个弧度,没有不耐烦,动作自然而潇洒。
      她想出去吗?其实她并不想和祁幽草和祁纨发生什么冲突。
      不,很快她发现问题的关键其实是,她想和步沨一起出去吗?
      她想。
      于是她点点头,“可是我哥哥守在院子里……”
      “我知道。”
      他话音刚落,朝着墙另一边一抬手,土墙那头便慢腾腾伸出一截竹梯来,在她震惊的目光中,竹梯缓缓伸过墙来,不偏不倚搭在她半开的窗沿上。
      这……
      看来是早准备要带她出去了,连竹梯都是现成的。
      “这不就行了?”
      步沨笑她呆呆傻傻的样子,俯下身向她伸出手,“来吧。”
      小冉儿也不拒绝,只抹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就着梯子爬上墙头,心怦怦跳个不停。
      险些一个趔趄赶紧握住他伸出来的手,两人靠得近了竟闻到他身上有一种不同于兰麝的木头的香味,好闻得叫她觉得更加不真实。
      小冉儿握着他的手跳下墙头,他的手很温暖,被小冉儿抓得紧紧的,叫人觉得踏实极了。
      她双脚实实在在踩在地面上时,她才觉得这个梦是真实的,她问步沨:“你昨夜睡好了吗?”
      步沨扬扬眉,“打了个盹,换了身衣裳就出门了。”
      小冉儿心疼不已,早知道不跟他出来,叫他回祁家睡一觉多好。可这世上又没有邀请别人去自己家睡觉的道理,更何况她是女儿家。
      院墙外是无人的空巷子,她四下看了半天,“方才是谁给你递的梯子?”
      步沨踢了一脚横在角落里的竹梯,“都说翻*墙不雅,未免被人骂军容不整,军风不正,你出来之前早跑了。”
      军容不整,军风不正。
      小冉儿笑了一声,扳了扳指头,“昨晚上那个,加你一个,再加今日搭梯子的,你们可真当得上这八个字了。”
      步沨横了她一眼,“你不往外说又有谁知道?”
      走出小巷,这才看见整整齐齐站着十来个大男人,除了衣着不同,小冉儿一眼便看出其中低眉顺眼的是宫中内侍官,另外那些眉目刚毅,目不斜视的便是龙骧军的军官了。
      再偷偷看步沨,他的眉目如篆刻般利落,剑眉下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这双眼睛看着小冉儿时充满攻击性,好像只看一眼就会不小心沦陷进去。
      大抵是因为身上带着恭明太子的孝,所以穿得很素净,一身月白色的圆领长袍,没有什么繁复的样式,只在胸前绣着龟鹤同寿的纹样,直衬得他越发高挑劲瘦。
      想必是宫中伙食也不大好,这么久了也没见他长胖一些。
      虽然是皇帝的儿子,但却并未册封,全军上下也还未论功行赏,所以人前都叫他一声“三公子”,既没有储君的排场,也没有自己的仪仗,简简单单十来个人跟着,有内侍官也有龙骧军的护卫。
      一行人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簇拥着步沨和小冉儿往东门上去,唯独小冉儿一个是女孩儿,年轻的军官们目光威武霸气,正气凛然,令她很有安全感,走在中间也生出一种被大家保护的感觉。
      街上的行人不多,大家也很少见到这样的阵仗,都忍不住偷偷拿眼看她。
      小冉儿早起只做了简单的洗漱,发髻也是乱糟糟的,咋一见了步沨将这些都抛之脑后了,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又被人围观她才突然想起来了。
      她觉得好像周围的人都在看着她,尴尬地捂了捂脸,又捂了捂身上,“啊……我怎么穿这样就出门了?”
      步沨低头看她,简洁素雅的嫩黄色外衫,内衬是米白的长裙,很是清新的样子,发髻松垮垮的也不算太乱,反倒显得她很真实。
      杏色褙子沿边一圈薄薄的绒,从前养伤的时候也见她穿过,还见她拔上面碾的绒毛吹着玩,顿时觉得熟悉又亲切。
      他立时安慰道:“难道我见着你这样子还少吗?前些日子我养病,咱们不是……”
      小冉儿捂住耳朵,“哎,你怎么说这个啊,你别说!”
      这说的是什么话,这么多人跟着提这茬干什么?
      步沨他赶紧回身看了看,那些人明明听见了,却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小冉儿奇道:“咱们这是要去哪?”
      步沨扬扬眉,“你既是我的救命恩人,又是我未过门的妻子,难不成还怕我将你卖了不成?”
      小冉儿脸颊红红的,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倒是不错,可“未婚妻”这一条她还有些生硬,瞥了他一眼,一时接不上他的话。
      见她红着脸不说话,他却笑了,也不是想占她的便宜,反倒是这样才觉得安心。
      他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叫身后的随侍离得远些,免得听见他们俩的谈话。
      从前在军队里和战士们平起平坐,别人看在二哥的脸面上叫他一声“三公子”,有时候惹急了叫他“步老三”也是有的,大家吃喝拉撒都一起,说话夹着屎尿屁,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随着父亲和二哥在军中的地位逐渐稳定显赫,他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他这个“步三公子”无端端和大家生出了隔阂,旁人对他的客套变成了敬畏。
      在军中不管他做什么,做得什么样,别人都只会顺着他的意见来,哪怕把事办砸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如今父亲登基做了皇帝,他就更烦闷了,他明明想靠军功说话,无端端变成了大衡最大的裙带户。
      都知道皇帝如今只有一个儿子,以皇帝目前的身体状况也很难再培养一个新的储君,不出意外,他就是未来的储君,板上钉钉的太子殿下。
      他的一言一行不再像从前那样随意,从前他认为一些是朋友的人说话也变得遮遮掩掩,着实是无趣。
      唯独小冉儿不一样,她一开始并不知道他的身份,甚至她一度以为自己是海拉人,所以小冉儿对他是真诚的,对他好并不是因为他的身份改变。
      他一向觉得小冉儿亲近,是因为小冉儿并不看中他的背景,他自然也不介意她随意的模样,他很多事情不能从心,反倒希望小冉儿能顺从自己的心意,舒服就好。
      两人一面走着,步沨见她始终眉目不展的模样,便说道:“不过是几个时辰的功夫,你就哭丧着个脸,你哥哥守在院子里干什么?害得我想走正门又总觉得他在防备我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敢走正门,可不是做贼心虚吗?”
      小冉儿腹诽,一家子戒备森严的,可不就是防备你吗?
      “我只是想将来再正式拜见你阿娘……”
      步沨承认自己有心虚的成分,但是嘴上不承认,他如今的身份说出去难免被人高看一眼,和小冉儿公开早了,怕祁家一心想促成这门亲事,为权为利逼着小冉儿就范就不好了。
      他打心眼里想要的是你情我愿,所以这门亲事最重要是小冉儿同意,只要小冉儿点头其他人的意见对他来说无关紧要,否则他大大方方进了门,征得祁幽草同意后再带小冉儿出门多好,他心里也踏实些。
      可她轻悠悠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阿娘不太赞成咱们在一块儿。”
      什么情况?
      步沨当即便惊呆了:“怎么你还觉得……这不是大事?”
      与他的预期完全相悖,他是未来的太子,甚至可能是皇帝,祁家不但没有督促小冉儿抱紧他这条大腿,反倒防贼似的提防着他。
      小冉儿望着他,一双眼睛湿漉漉的,长长的睫毛像是长在岸边的的青草。
      那神情太无辜,步沨被她一望便直望到心里去了,不由地心中荡漾,忙宽慰她道:“不碍事。你阿娘若不喜欢我,那我便做到叫她喜欢,姜内官也是,他住在宫里,我便先与他接近试试,他喜欢什么,我投其所好总好了吧!”
      小冉儿瘪嘴笑了一下,“是了,凡事总尽全力去做一做,才晓得结果是不是好的。”可她话锋一转,“只是咱们如今到底是要去哪?”
      步沨指了指前面,说:“不远了。今日有喜事,兴许到了地方还能找个人给你拾掇拾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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