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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她不敢相信,慢慢地坐在小塌上,双手渐渐失去力量,任由那件披风耷拉在自己的膝上,冗长拖在地上。
      小冉儿嗫嗫嚅嚅,她想解释可怎么也开不了口解释。
      祁幽草心中却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必定是小冉儿夜会外男,这件披风必是那个叫“步沨”的野男人留下的!
      真是造孽啊!
      她顿时觉得心凉凉的,“小冉儿……”
      小冉儿应了一声,垂着头一副犯了错的模样,“阿娘,你听我解释,我是知道了一些事情,正打算去向你解释的。”
      祁幽草抬了抬眼皮,心中充满了对她的愧疚,“终究还是我没把你教好,叫你做了这样的事……小冉儿,咱们汉人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你怎么就……”
      小冉儿愣愣地想,她不就是穿了步沨的披风回家,怎么就叫祁幽草这样懊丧……
      “阿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养你一场,却不想是这样的结果,你这样叫我如何有脸面去地下……我如何对得起……”
      祁幽草的话断断续续,又呜呜咽咽没说清楚,可小冉儿一想便猜到她一定是想起了小冉儿的公主阿娘,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公主,死后无颜见她。
      唉!
      她好像有点知道祁幽草为什么那么懊悔了,祁幽草大概是误会什么了。
      虽然她暂时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她见不得祁幽草这样难过懊悔的样子,于是赶紧劝慰道:“阿娘,你误会了。”
      她接过祁幽草手里的披风,边摆手边解释道:“阿娘你搞错了,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这披风是步沨借给我的。”
      祁幽草抬起头奇道,“哪一个步沨?”
      “步沨不就是……”小冉儿细细查看披风上的纹样,她竟不知他将名字绣在这里了,她笑了笑对祁幽草说道:“阿娘,步沨便是上次我救了的那个人,后来回龙骧军去了。”
      那个人啊,那还真不能忘。
      祁幽草眼睛亮了一亮,她与那个少年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可小冉儿将他藏在房间里那么多日着实叫她后怕了许久,一说她便立刻想起来了。
      她想了片刻,随即坐直了身子,她迟疑着说道:“那个人不是叫高什么吗?”
      小冉儿见她想起来了立刻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搞错了。他不叫高枳,他叫步沨,只因为当时情形并不分明他不敢说出真名,便用了他下属的名字,说自己叫‘高枳’。”
      “原来是这样,难怪你干爸爸去找他他半句未提你的救命之恩,原来是咱们找错了人。”
      见她一说到“步沨”便眉眼带着笑,忍不住也替她感到高兴。
      可又满肚子都是疑问,她问:“那后来怎么又找着了?他回来找你的?”
      小冉儿突然想起步沨承诺的婚约,手指头绞着睡衣,无处安放的样子。
      她羞涩一笑,“总之后来我们又遇上了,方才知道原来他叫步沨。”
      隐去宫中那一段经历没有说,她只说是与步沨偶遇了,步沨也解释了为什么要用假名,又交代了自己的真实姓名。
      难怪姜长津当时在龙骧军里寻到的信息,总叫人觉得怪怪的,步沨看上去顶多也就十八九岁,怎么能有妻室、更有个四岁的娃娃呢?
      祁幽草细细回想姜长津说见到“高枳”时他那么冷漠,也非常不符合常理,只是他们以为是高枳忘恩负义便没有深究,如今想起来还真觉得太不对劲了。
      原来是找错了人。
      小冉儿谈到步沨时眉眼都带着难掩笑意,她是真的很喜欢步沨,之前央求姜长津替她寻人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次重逢一扫她眉宇间的阴霾,她是发自内心感到很开心。
      少女坐在床榻上,细细拂过绣有他姓名的花纹,温柔写满指尖。
      她有些犹豫,既羞涩又懵懂,对着祁幽草欲言又止,“阿娘……”
      祁幽草忍不住叹了口气,谁不是少女怀春过来的?朝夕相处十八年的女儿啊,难道会不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
      小冉儿自小便是懵懵懂懂的,如今那个神情,完全是一副陷进情爱的形容。
      她只觉得自己心跳得突突的,从头至今都是小冉儿自己和他有联络,她这个做阿娘的对步沨完全不知不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完全不知道,若说他真的对小冉儿承诺了什么,她能信吗?
      祁幽草握了握她的手,目光随即落在她手中的玄色披风上,“他可是还说了别的什么话?”
      小冉儿挑了挑眉,眼中倾泻而出的光彩,“他叫我等他一阵子,也说他会娶我。”
      果然如此。
      祁幽草心头一颤,有些迟疑:“那你呢?你是如何打算的。”
      她的眼睛里有了从未有过的神采,嘴角也蓄满笑意,举手投足渐渐带上了一种轻快的节奏。
      “我能如何呢?阿娘晓得我喜欢他,我自然是应承他了。”
      感情于她而言是很简单纯粹的东西,喜欢便在一起,不喜欢便分开,她对步沨付出了真感情,往后多久,只要不觉得亏欠便好。
      谈起步沨她丝毫不忸怩,她就是喜欢他,一想起他便觉得天也晴了,言语中毫不隐藏对他的偏爱。
      可祁幽草却不是这样想,天长地久的感情谁不想要?为人父母更是希望子女婚姻幸福、一生顺遂。
      她如今陷入情爱脑子自然是不清楚的,祁幽草只得好言规劝道,“你怎么能就应了呢?你该与我们商量一下。”
      小冉儿撇撇嘴,昨夜那种情况,她也已经应承了,还能怎么办。
      她盼着小冉儿好,想一辈子替她遮风挡雨,就算哪一天她老去了,也希望有一个能替她遮风挡雨的男人出现,一直陪她走过余生。
      这个步沨来得也蹊跷,走得也干净,虽然如今他是龙骧军这一点来历倒是清晰了,可他家在何处,家中有没有给他定亲,这些都还是疑问。
      更何况之前出了“高枳”这一档子乌龙事件,她对步沨的信任自然已经下降了不少,她不放心也觉得不妥当。
      她顿时声儿一沉,“这事儿不成。你先且容我想一想,或是待你干爸爸出宫时我们叫他去打听打听再说。”
      小冉儿立刻闷闷的不说话,却也能猜到祁幽草在顾虑什么,龙骧军才夺回上京不久,说到底步沨算是个外来人,她不了解步沨心有顾虑也是应该的。
      可若代她了解步沨过后,步沨是新帝的独子,有军功、有家族势力,还有一层心知肚明的关系,那时候她大概更不会赞成吧!
      她大概能预知到,他们的婚约,也许只能停留在“口头”吧!
      一瞬间所有的失望将小冉儿淹没,心里笼上一层愁云,袭过一阵揪心疼痛。
      祁幽草见她面色肉眼可见的黯淡下去,忙又安慰她:“你也别急着怄气,等你干爸爸出宫了咱们再问问也不迟。再则,这个步沨这么久了也不上门与我们道个谢什么的,也怪失礼的。若真的到了谈婚论嫁那一步,他也得先露面啊,你说是不是?”
      小冉儿抿住嘴唇,许久了才点点头,“阿娘说的是,只是他说近来太忙了,委实脱不开身。”
      忙?祁幽草不以为然,小冉儿性子单纯,人家随随便便说一句忙便能糊弄她,她倒不信步沨是因为忙得抽不开身,他再忙能有皇帝忙吗?
      可她不说破,多日来难得见小冉儿露出一个笑脸,她也极力顺着她的意,最后祁幽草深深叹了口气,“再忙也得吃饭喝水,他若是心里有你,不论如何都有时间找你,却不是一句‘忙’便敷衍你。”
      小冉儿摇摇头,“阿娘!我信他是真的忙,他……”
      不知何时祁纨站在门口,他接着小冉儿的话往下说,他的声音硬邦邦像块石头,冰冷地砸了地面。
      “如今皇帝就只他一个儿子,整个大衡都等着他去裁断,他如何能不忙?”
      祁幽草站起身来,她望向小冉儿,神色大惊:“你说什么!”
      祁纨站在门口,逆着光线看不清神情,他的语言中却满是嘲讽:“阿娘还不知道呢,这个步沨他是皇帝的第三子,他二哥才死了,如今他是皇帝的独子。”
      祁幽草不敢信,她回过头去质问小冉儿,“你哥哥说的可是真的?”
      怎么能是那个步家,她脑子绕了几绕,怎么能是皇帝的儿子?!
      她更像是自言自语,低声说道,“难怪姓‘步’,难怪……”
      如今回想起来倒的确有几分蹊跷,难怪一开始见到步沨便觉得面善得很,原来他和从前那个步泓是亲兄弟,细细想来,虽然十八年前步泓才八、九岁,脸上稚气未脱,可两兄弟眉目间的确有相似之处。
      原来是步家的亲哥俩……
      小冉儿拧着眉恨恨地瞪着祁纨,她的声气儿已然变低,明显是底气不足:“你胡说什么?!”
      祁纨却哼了冷笑一声,面上却没什么表情:“我是不是胡说阿娘出门一打听便知道。步沨年纪轻轻便掌管着龙骧军龙吟四部,恐怕龙骧军就没有不认识他的人!如今龙骧军中有几个姓‘步’的?且不论龙骧军,便是放眼整个大衡,‘步’姓有多炙手可热,你不会不知道吧?”
      他反问小冉儿:“他当初不敢自报姓名大概也是因为自己声名太过显赫吧?他怕咱们攀附他,还是怕咱们害他?”
      这话犹如火上浇油般,祁幽草只抓着她的手质问道:“你早知道他是皇帝的儿子!你明知道他是步家的人,却故意不说?”
      小冉儿支支吾吾答不出,她也不知道步沨当初为什么一开始要瞒报姓名,或许只是避免落入海拉人之手,或许怕父兄被牵制,可祁纨这种猜想也不是说不通。
      祁纨的推测八九不离十,小冉儿顿时心虚不已,她的确已经知道了步沨的身份,可她也就几个时辰前才知道的,而且当时那种情况,她想拒绝都不行。
      她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发汗,面对祁幽草的质问,她知道这些最后也瞒不住,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小冉儿又赶紧解释道:“我也是才知道他的身份,可我没有想欺瞒大家,我们只是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大家。”
      她口中的“我们”想必就是她和那个步沨了吧!
      “你们?你……竟然!”
      祁幽草见她承认,只觉得心怦怦跳个不停,脑子里针扎似的疼痛起来。
      “……不可以!”
      她一把夺过小冉儿手中的披风,落眼之处只是一片玄色,只觉得密密匝匝扑面而来,一时间天旋地转。
      祁幽草又急又气,下意识去撕扯披风,开始喃喃自语,“不行!是谁都行,唯独不能是他!”
      简直不可置信,这是什么宿命般的冤孽?小冉儿对自己的身世毫不知情,若是想嫁别家还行,怎么偏偏是步家……
      小冉儿面上表情顿时有些难堪,早起并也没梳妆,乌黑的头发披散下来更衬得她一张小脸煞白煞白,她甚至连为什么不能是步沨也没有问,她只觉得难过极了。
      好难过,她竟然知道为什么不能是步沨……
      正是因为她和步沨的身份都特殊,原本她故意不说破步沨的身份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她难道不知道步沨如今身份位置特殊吗?
      可如今阿娘的态度,便知道她和步沨之间全无可能!
      祁幽草气得浑身发抖,她不敢有半点疏忽,小冉儿但凡和步家有了牵连,就必定会牵扯出小冉儿的身世,若叫步家知道她是谁,难道她还有活路吗?
      “你……”
      她脑子发蒙,心里也乱糟糟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不行,有些话不能说,谁也不能去赌这个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她三五下收起步沨的披风,这玩意儿在这里,谁见了都脑仁疼!
      几乎要落下泪来,她还在含糊不清地解释道:“阿娘什么都能惯着你,唯独这一件事不能应承你,将来你会知道阿娘是为你好。”
      小冉儿心里难受,却始终什么也没有反驳,只是垂着头坐在那里。
      从未有过的无助之感,只觉得一天之内从天落到了泥地里,她并非不清楚原委,无非是昨晚听到的那个身世之谜。
      可祁幽草和姜长津背负着巨大的隐秘,多年来含辛茹苦将她养大,关于她的身世,她连发问的立场都没有。
      若她真是前朝宜禾公主的女儿,那她和步沨之间绝对是不可能的,她更是连问的勇气也没有了。
      她知道不可能,她懊丧极了。
      可是旁的事她都能将就,小时候吃不到的东西或是玩具,她向来觉得无所谓,唯独这一件得不到,她前所未有地觉得失落。
      她只能将这些话深深埋在心里,这让她的心感到疼痛,整个人压抑得像要死掉。
      祁纨走进房间,见她们各自都是伤神的样子,忙扶住摇摇欲坠的祁幽草,“阿娘和小冉儿都各自冷静一下吧。”
      祁幽草被祁纨扶着往外走,临出门时她又回过头,看见小冉儿还坐在那里,她的眉目真的很像那个人。
      恍惚中,祁幽草仿佛又看见那个人,她穿着温柔的紫粉色长裙,坐在窗下细细缝着小棉袄,有个男孩拿着书卷小跑过来,他读书很认真,遇到不懂的就请教她,她温和一笑,于是放下针线细细讲解。
      不行!
      祁幽草在心里不断拒绝,是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步家的人!
      她和姜长津当初偷龙转凤,多不容易才保下小冉儿的命啊,这么多年她如珠如宝般顾惜着小冉儿,将她视为那个人生命的延续……
      她决不能叫小冉儿去送死!

      不过是快晌午的功夫,姜长津便出了宫门,他是得了信儿说小冉儿病了于是便火急火燎回了花涧坊。
      进家门一看……
      干女儿哪里病了,好好的坐在小屋里,就是看上去精神头不太好,见了他来更是委屈地吧嗒吧嗒掉眼泪,问她哪里不好只不是说。
      “怎么回事儿啊这?”
      回到正屋又看到祁幽草也是一脸哀怨,也晓得必是出了什么事叫她为难才会扯谎叫他出宫。
      他抄着手坐下来,“说吧,怎么了?你为什么事和女儿吵嘴?”
      瞧着话问的,祁幽草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姜长津分明就是拉偏架了,一开口不问问为什么做女儿要惹恼阿娘,反倒是认定祁幽草惹恼了小冉儿,先问问做阿娘的怎么气倒了女儿。
      他们之间名义为“对食”,实际并不是对食伴侣的关系,实则是受宜禾公主托孤,共同抚养小冉儿……
      两人的关系更像上下级,大梁亡国之后祁幽草带着小冉儿在外躲过一阵子,后来回到花涧坊的祁家。这么久以来一直是祁幽草在宫外抚养小冉儿,姜长津经常出宫探视。
      祁幽草此刻心慌得不行,她叫祁纨去将门守好,就怕下一分下一秒就会有步家的人上门来清算小冉儿的身世似的,再则她支开祁纨也不想让祁纨知道小冉儿的身世。
      祁纨也懂得避讳,独自在院子中翻晒陈米,时不时看一眼院外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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